大周神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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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西域古国楼兰2

    忍耐之草是苦的,但最终会结出甘甜而柔软的果实。

    ——辛姆·洛克(sim locher)

    汉文帝前元四年(前176)晚秋,金风瑟瑟,雁声阵阵,无边的肃杀与阴冷肆虐着灰色的长安城。一阵凉风袭来,汉文帝刘恒打了一个寒战,本能地裹紧了有些破旧的龙袍。

    洛城门(北侧门)刚刚打开,就闯进一个手牵短腿胡马、身着貂裘短衣、脸膛黢黑粗糙的中年人,他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声称是匈奴单于[109]冒顿的使者,要面见汉帝。

    消息传进皇宫,刘恒的眉头蹙起了疙瘩。作为西汉第五位皇帝,刘恒继位已经整整四年。四年前,乾纲独断达15年之久的皇太后吕雉终于病死,“乌云密布”的政治天空突现出一片蓝天,忍气吞声多年的老臣——太尉周勃[110]、丞相陈平[111]发动政变,将吕氏贵族及其爪牙一网打尽,废黜了吕后所立的小皇帝刘弘(汉惠帝刘盈之子),迎立汉高帝刘邦的四子——23岁的代王刘恒(刘盈的弟弟)入京为帝。按说,刘恒在一夜之间由亲王变成了皇帝,被大运撞了一下腰,应该兴高采烈、手舞足蹈才是,但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此时的汉,外有匈奴入寇,内有重臣掣肘,可谓危机四伏,步步惊心。因此,他在被推上帝位初期,只能被动地、违心地大肆封赏功臣与刘姓。他并非傻瓜,他明明知道功臣受到封赏后,会更加尾大不掉;也知道刘姓贵族被分封后,迟早会与朝廷分庭抗礼。但他别无选择,他不能自行其是,他只能而且必须懂得忍耐,装得大度,显得低调。他需要以时间换空间,否则,将他推上帝位的人随时会将他拉下来。

    首先,他高调奖赏诛杀吕氏的有功之臣,任命周勃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灌婴[112]为太尉,搭建了一个全新的朝廷框架;其次,恢复了一批被吕后废掉的刘姓诸侯王,安抚了刘姓贵族。就这样,他在博得掌声的同时,也为施展抱负赢得了喘息之机。那么,接下来呢?是走秦皇“严刑峻法”之路,还是像父亲刘邦一样“德主刑辅”?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其实,供他选择的道路不止一条。有主张“德治”与“仁政”,提倡中庸之道的儒家;有主张君主专制、仗势用术、重农抑商、奖励耕战,提倡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的法家;有主张“兼相爱,交相利”,提倡尚贤、尚同、非攻的墨家;有主张顺其自然、以柔克刚,提倡无为而治的道家,还有兵家、名家、农家、杂家等等。尤其是前两家,已得到众多的有识之士公认。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刘恒所选择的施政道路,居然是道家!

    一提起道家,人们往往会联想到“消极避世”四个字,并把它与“道教”混为一谈。其实,道家与道教差之千里。道教是由东汉末年的张道陵创建的一种宗教,它以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为目的,是神学、仙学、道学的混合体,尽管道教奉老子为太上老君,但已经远离了老子思想的精髓,说穿了只是借用了老子的名分而已。而真正的道家,最初被称为“老庄之学”,以老子、庄子、管子为代表,以道为世界最后的本原,在政治上主张无为而治,事因之而循之,物因之而动之,善于行不言之教,不贵治人贵治己,从而形成了一种“大音希声”般的“仁”,看似无所作为,实则无所不为。特别是道家“与时迁移,因物变化,除衍存简,休养生息”的思想,成了大动乱之后朝廷的“治世良剂”,对每一次盛世的形成都发挥了难以估量的奇效。老子的《道德经》,被誉为“万经之王”,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名著之一,对中国的哲学、科学、政治、宗教产生了深刻影响,是除了《圣经》以外被译成他国文字最多的文化名著。汉代的政治实践也证明,不用“老庄”,就不可能有历时40年的“文景之治”。

    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刘恒决心已定,道家思想也第一次登堂入室。从此,他对内,废除肉刑,减免税负,兴修水利,休养生息,穿着草鞋上朝,龙袍缀满补丁,一副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的做派。他下令:“由国家供养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每月发给他们米、肉和酒;对九十岁以上的老人,再发一些麻布、绸缎和丝绵,给他们做衣服”,他还亲自服侍患病的母亲薄太后,是《二十四孝》中“亲尝汤药”的主角;对外,则祭出乌龟战术,说得好听一点叫“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得准确一点叫“能缩头时就缩头”,尽量避免与邻国发生冲突。

    他之所以选择“和平”,不是他被有暴力倾向的父亲刘邦打怕了,而是时势使然,他和他的汉朝还没有练成一身肌肉,甚至有时还吃不饱,他实在没有力气打架,起码暂时不想打架。

    但有时候,你越是退让,对方就越是嚣张,甚至会蹬着鼻子上脸,骑在头上撒尿,匈奴就是这样一个货色——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去年,也就是汉文帝前元三年(前177),冒顿的次子——右贤王[113]越过河套地区,向汉朝边塞发动了突然袭击,如风卷残云一般抢走了大批财物,如恶狼闯进养鸡场一样祸害了无数军民。万般无奈之下,刘恒才让丞相灌婴出动了85000战车和骑兵,将毫无心理准备的右贤王赶到了塞外。就在汉朝发兵抗敌之际,济北王刘兴居趁机造反,已经赶到太原督师的刘恒只得匆匆返回长安,攻打匈奴的军队也被迫灰溜溜地撤回。如今,距离右贤王越界用兵仅仅一年,冒顿又派使者前来,意欲何为?

    对于冒顿,刘恒应该不陌生。想当年,冒顿设下陷阱,在平城(今山西大同)以东的白登山将父王刘邦围了三天三夜,多亏陈平以“奇计”贿赂冒顿的随军侍妾,父王才得以侥幸脱身,这一事件被称为“白登之围”;待父王驾崩,吕后主持朝政时,冒顿居然派人送来一封信,信上说:“我这个孤独的国王,生在荒山草泽之中,长在放牧牛羊的地方,多次到过边境,非常希望前往中国游玩。如今我没了妻子,你也没了丈夫,我们两个国君都寂寞得很,没有什么可以使自己娱乐的,我想用我身上所有,换你身上所无。”面对极其下作的挑衅,吕后的心几乎要滴血,但仍无奈地回信说:“我人老了,头发、牙齿掉了,走路也不稳了,不值得你爱了。为表达谢意,送点车马,请你笑纳。”这一事件被称为“书信之耻”。也就是说,冒顿与汉有着不共戴天的大恨深仇。刘恒深知,乌鸦带不来好消息,冒顿的使者不是来挑战,就是来索取的,但为了延续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也因为汉朝处于韬光养晦时期,刘恒只能强压怒火,同意冒顿的使者觐见。

    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上午,未央宫前殿里一片静默,皇帝和朝臣脸上都挂着一层霜雪。那位一脸骄纵的使者并未下跪,而是径直将一封国书交给了当值太监。国书上说,“天所生匈奴大单于敬问皇帝无恙,前些日子,汉朝边境的官吏侵扰和侮辱右贤王,右贤王未及请示单于,就听信后义卢侯难氏等人之言,同汉朝边境官吏相抗拒,断绝了匈奴与汉缔结的条约,离间了汉与匈奴的兄弟情谊,汉朝因此不肯与我们和解,邻国也不能为附。为此,我惩罚右贤王,派他到西部征讨月氏。依靠上天的福佑,加上我之吏卒精良,战马剽悍,已经攻灭了月氏,并迫降了楼兰、乌孙、呼揭[114]及其旁26国。各牧马引弓之民族,都已合并为一家。”意思是说,去年右贤王之所以侵扰汉边,是因为汉朝官员挑衅在先。右贤王侵扰汉边,事先并未请示单于。我在此事上没有任何责任,如果有责任的话,也是汉朝边吏和右贤王的责任。如今西域已全部归顺匈奴,你们汉人就不要有非分之想了。

    读完匈奴的国书,刘恒面部的肌肉急促地抽搐了一下,像皮肤被蚊虫猛地叮了一口,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此前的平静,因为他奉行的是休养生息的政策,暂时无意与匈奴争雄,更无必要呈什么口舌之勇。

    “请犒赏贵使——”刘恒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