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半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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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怀州城县令销魂武陟县百姓活命

    怀州州衙会客大厅,灯火通明。

    八仙桌上美味佳肴。主位坐着刺史郭齐宗,陪位坐着武陟县县令殷子良,他们谈笑风生,气氛十分融洽。

    郭齐宗夸道:“子良,你的述职报告做得好啊,政绩突出,比怀州其它五县都强。所以,我把你留下,在怀州多待几日,歇一歇,松松筋骨。若是你累坏了身子,我当刺史的也有脱不掉的责任。你说是不是?”

    “承蒙刺史夸奖,小可实在难当。”殷子良嘴上奉承,心里却想,我若不是给你送了四条金锭,你才不会夸我,更不会留我在怀州消遣。投李报桃嘛,我是指望你给我升职,而今已过不惑之年,年纪不小了,即使再爬上半个台阶也好,也不知能不能如愿。他妈的,这官场,送礼当官,也没个明码标价,送多少礼能提拔?往往不是送多就是送少,送多了吃亏,送少了白搭。真是让人伤透了脑筋!

    “子良啊,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闷了?”郭齐宗说着拍了一下手:“春夏秋冬。”

    话音刚落,从一廂角门里走出来四个妙龄女子,个个天姿国色,靓丽无比,令人不敢直视。

    郭齐宗征询道:“子良,喜欢什么舞?请点一曲。”

    “随意,随意,”殷子良把菜爵得吱吱响,随口支吾着。

    “好吧。就来一支倪裳舞。”

    春夏秋冬四人立即呈菱形排开,微微带笑,妩媚极了。郭齐宗没叫乐队,自己抽出短笛伴奏,一曲《凤求凰》吹得婉转悠扬。殷子良只知刺史行伍出身,不知刺史还有如此音乐才艺,甚是惊奇。随着曲律,舞女们轻步曼舞,人人如燕子翻飞,个个似云絮漂游:双臂晃若无骨,腰肢扭像蛇行。好一副精妙绝伦的仙女下凡图!

    殷子良看得呆呆的,一动也不动,像泥塑木雕一样。以致刺史拉了他两下,他却浑然不知。刺史只得拍一下手,舞女们刷的一下停了下来。殷子良如梦初醒,莫名的看着刺史,刺史故意把脸扭向舞女,笑说:“春夏秋冬,陪殷县令吃饭。”

    舞女们轻狂起来,一齐扑向殷子良,有的捂鼻子,有的揪耳朵,有的托嘴巴,有的竟偷偷的袭向县令的裆下。殷子良虽久历欢场,仍感窘迫,脸像一块红布一样。

    郭齐宗嗔怪道:“闹够没有?吃饭,吃饭。”舞女们这才坐了下来,忒忒的憋不住笑。她们一人夹一块驴肉或牛肉,都往殷子良碟子里放,霎时,殷子良面前的碟子都堆成了小山。殷子良不知如何应对,舞着肥手,脸上急出一层汗来。

    武陟县衙县尉房间,也摆了一桌饭菜,准确的说,是四菜一汤。一个油调猪耳朵,三个青菜,一个鸡蛋汤。另加一瓶黄河白干酒,一旁还有一大筐子馒头。虽然有点寒酸,但在灾年,已是不菲。这可是员半千亲掏腰包的体己钱。再看看汤菜热气腾腾,更添温暖的氛围。

    “弟兄们,”员半千看着在坐的王尥蹶子和刘小个子一行六人,感慨的说,“我初来乍到,你们几个好友如此为我捧场,真叫我万分感动!一天内,大家跑遍了全县二十亭一百八十三保,都已通知到亭长保长,明天一早到县国库领粮。记清楚,你们六人按人头每人发放二百斤,每保大概发放两万斤左右,这可是救命粮,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遵命!”大家起立,一脸肃然。

    员半千又说:“等县令回来,你们实话实说,我员半千一人顶着!”

    “县尉,你是为武陟百姓,这事哪能让你一个人扛!”

    “我们人人有份!”

    “是男子汉就不怕事!”

    “我决不连累大家!”员半千让大家坐下,“吃饭,吃饭,都累了一天了。”

    怀州府会客大厅,宴会已接近了尾声。郭齐宗看殷子良色眯眯的一直盯着舞女看,那两眼眼珠子左右不停的游动,好像忙不过来似的。刺史十分清楚,殷子良是个吃不饱的色狼。殷的原配生了两个千金不再生,三年前,殷经人牵线私自在怀州纳了一妾,又抱了一窝,如今儿女都能呀呀学语了。可他并不知足,听说他在怀州又置一院,一下养了三个没有名分的小妾。这得多少钱?这得多大的精力?答案不言自明,会贪,能贪:他好女色,密集交配,有种牛的本能。

    “老爷,”阿春嗲声嗲气,“吃也吃饱了,喝也喝好了。”

    阿夏附和道:“啥都不如回去睡觉。”

    郭齐宗笑道:“谁愿去伺候殷县令呢?”

    春夏秋冬一听来了精神,她们私下里听说殷子良出手阔绰,便抢着拉殷子良,搂着,抱着,推着,簇拥而去。

    第二天天一亮,刘小个子谎称老母病重,拉上晋兴去刘家堡。路上,晋兴只见条条大道推车子的农民拧成了绠,一齐向县城进发。一时莫名其妙,望来望去。

    “小个子,咋这么多人拉着车子往城里去?”

    “逢会呢。”

    “逢什么会?”晋兴愕然,“我咋不知道?”

    刘小个子说,“这是新兴的麻布会。你整天蹲在仓库里哪会知道。”

    晋兴满腹狐疑:这大灾年的,还兴什么会?!本想回去看个究竟,可小个子的娘,自己的亲姑,打他从小就很疼他,不能不看一眼。万一就这一个亲姑死了,自己岂不一辈子亏欠?!他还是跟着刘小个子去了。

    晋兴看管的国库大院里忙翻了天。整个大院挤满了人,囤满了车子,但却静的出奇。人人张着饥饿的眼睛,望着前来搭救他们的恩人员半千。员半千坐镇指挥,不慌不忙,一派大将风度。王尥蹶子五人忙得团团乱转,念名单的念名单,报数的报数,维持排队的维持队型,大斗称粮的称粮,从大仓出来一车粮食,再进去一辆空车继续装,一切都有条不紊,一切都井然有序。

    天到晌午头,放粮这事传到了主薄朱为义耳朵里,他大吃一惊,慌忙跑出去一看,果然不假,大街上,一辆接一辆粮车,向四乡走去。朱为义顿时吓得满头大汗,一摘掉帽子,像掀开蒸笼盖一样,竟升起腾腾热气。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如知情不报或不加阻拦,不只是失职,而是罪加一等!朱为义慌慌张张的跑到国库前,一看员半千站在高台上,正在催促粮车快走。便径直跑到员半千跟前,大声责问:“员县尉,你大举放粮,可有上峰的行文,可有官印?

    员半千付之一笑:“没有!”

    朱为义气得瞪园了眼,抖着一小撮山羊胡子:“既然什么都没有,还不停下?!”

    员半千轻描淡写的说:“你叫他们停,看能不能停下。”

    朱为义舞着双手,大声疾呼:“停下,快停下!”

    农民们谁也不理他,该干啥干啥。朱为义奔走呼号,人们放声大笑:“疯子,疯子,疯子来了!”

    朱为义跑到大仓一看,大仓里粮食已去了大半。朱为义急火攻心,一下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翻着白眼,两腿一蹬一蹬,像是中魔一般。

    员半千下了高台,背起朱为义,向大家高声说道:“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大家快拉快走,千万不要耽搁,能早一时,就能早救活一些人!”说罢,叮嘱王尥蹶子一番,转身背起朱为义走了。

    大家目送着员半千走远,一直到看不见。

    员半千把朱为义背到自己的房间,放在自己的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按摩前额,一会儿,朱为义清醒过来了。

    “半千,”朱为义喃喃道,“你犯的可是杀头之罪,难道你不害怕?”

    员半千说:“我岂能不知,但我不怕!。我来武陟,大小也算个父母官。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衣食父母一个个饿死而不管呢?!能救活成千上万的人,死了我一个,又有何憾!”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呀,到底图个啥呀?!”朱为义一个劲的摇头。

    员半千说:“我自小父母双亡,靠伯伯带我四处讨饭,最后客居晋州。我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是天下穷苦人把我养大,我怎能忘记穷苦大众呢!”

    朱为义哭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我去把黑金刚找来,”员半千说,”请他快马加鞭去怀州报案,既摆脱县令的干系,也洗刷了你们的清白。”

    朱为义正要说什么,员半千推门而出,咚咚咚地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