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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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旧爱 好久不见

孟烨的仙府,掩隐在云雾青烟之中,寻常人看不见,当日乃是用障眼法幻成一座农家院落,特地请了时维前往。

那时说是自己的家,并无半点相骗之意。

此刻孟烨站在自家仙府门前,脑中却空白一片。方才一路,只凭着本能在此按落云头,却忘了自己为何而来。他站在原地,神情木然地发了许久的呆,,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回过神来时,已到了傍晚。

府门被打开,接着传出一人嘀嘀咕咕之声:“我怎么觉得有人……咦!仙君!您怎么在这里?怎么不进门?”阿奴从门后探出小半个脑子探查,乍瞧见是孟烨,惊异不已。

孟烨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瞧了阿奴好一会儿才将他认出,喃喃着:“是阿奴啊。”

阿奴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吓了一跳,忙道:“仙君,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孟烨想了想,却是自己也不知道。他方才从地府想到若雅又想到时维,他想,自己是看过天书的,所以一定不会错,而若雅,一定是别的什么神仙……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了。可是为什么心底那份不安总也抹不去?

他按捺住立刻去查清若雅身份的冲动,问阿奴:“我昨日带来的那位姑娘呢?”

“哦,还睡着呢。”阿奴忙将孟烨让进门。

孟烨一眨眼的功夫就穿过了仙苑,阿奴看着那抹一闪而过的背影,连忙跟上。

仙苑最北,是一座翠竹楼,斜阳夕照,光影交错,别有一番雅致情调。楼里一切用具皆为竹制,竹椅竹桌,竹窗竹门。

阿朵被施了术法,就睡在竹床之上。

虽是寒冬天气,竹楼里却意外地温暖清爽。

孟烨站在床边俯视了阿朵一会儿,对阿奴道:“帮我护法。”

便翻出手掌,变出七盏小灯,使它们浮在半空,按北斗七星阵法排列,一手按着阿朵的额头,一边默念口诀。

阿奴在一旁听清诵词,不由脸色大变,孟烨对阿朵居然使的是……控梦法!

此法可以擅改人记忆,不过却有违天道常理,不算正道术法,说难听点,是旁门左道,没想到孟烨竟会用此法。

未及细想,孟烨的元神已经离开本体,进入阿朵梦中。

梦里孟烨幻出一个时维,穿大红的新郎服,胸前绑一朵大红花,喜秤轻挑了阿朵的红盖头,与她共饮交杯酒,脉脉相视,又行夫妻之礼。

孟烨在一旁静静看着,双眼无波。

因为心知肚明,是假的。

假的,一戳,就没了。

不过这术法邪门,出了梦,也许能醒,也许就醒不了,一辈子在梦里。

若还有入梦之人配合着演几出,那就真是再也分不清真假了。

孟烨等到梦里的阿朵睡去,便收了功,让自己的魂魄出来,回归本体肉身。

阿奴为他擦去额上汗珠,心道幸好一切顺利,只可惜那这姑娘,今后可都要被蒙在鼓里了。

孟烨瞧他甚是惋惜同情的样子,也有些感慨,不过他违背天理的事做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了,便道:“假做真时假亦真,本君帮她圆了一个梦,未尝不是好事。”

孟烨与阿奴说话,极少用如此冷硬强势的语气,阿奴知他心中也有几分难受,便岔开话题,问:“您与恒清道君都说开了吗?”

孟烨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没有回答。

收拾完毕,孟烨带着昏睡的阿朵回苗寨。

见了时维,孟烨还是带着笑的,把阿朵放在时维的婚**。

时维紧张地看着孟烨,孟烨对他点点头,就抬手施法,让阿朵醒来。

阿朵睡眼朦胧,迷迷糊糊张开眼,见床边站着时维,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想起梦中种种,立刻坐起,羞红了脸。

时维扭头看孟烨,孟烨就站在他身后,大约使了什么法术,阿朵竟一点儿也没察觉。

被孟烨看着,时维尴尬万分,却还是硬着头皮对阿朵笑道:“醒了?我已让人收拾得差不多了,这就要走了。”

“这么快!”阿朵大惊。

“恩。你穿戴好,就随我去见苗王吧。”

转头,抬眼,对上孟烨,却是面无表情的冷脸。时维以为孟烨是恼他与阿朵在一起,心中也不太舒坦,乃称阿朵更衣的时候,走过去捏捏孟烨的手,被孟烨反握住。

两人相顾无言,时维只盼着早日离开苗寨,与孟烨双宿双飞,再没有旁人妨碍。

同阿朵去与苗王话别,各种客套话自不必细说,时维与苗王又互相试探着说了今后之事,若雅却直盯着孟烨看。

孟烨心中有鬼,莫名就避开他的视线。若雅不禁恨得牙痒,只当他这上君食言反悔,过河拆桥。又岂知孟烨心中早就一团乱麻。

事越急越乱,所以越是急事,越不能着急。孟烨一直这样跟自己说:若雅的事,来日方长。他既是神仙,来去自由,待查到了,再告诉他也无妨。眼下最要紧,是时维的事。

苗王将时维一行一直送到寨口,若雅却紧跟在孟烨身边,孟烨实在躲不过,被若雅寻了个独处的机会,追问道:“上君可帮若雅查过了吗?”

孟烨心神不定,乃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查到了,自会与你说。”

若雅的眼睛滴溜溜在孟烨身上转了一圈,冷然道:“若雅当上君是一诺千金之人,上君可不要让若雅失望。”

孟烨还是低着头走路,不肯看他。

事情未查清,不能妄下定论。话虽如此,孟烨脑中,却不停浮现出天书的内容。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漏掉什么。

他怀疑,却又不敢坚定自己的怀疑。

孟烨一直坚信自己是无所畏惧的,但事情有些突然,他需要自己先好好理一理,然后再去……孟烨按住自己的心口,不知道哪里翻腾不止的慌乱是为了什么。

时维与苗王闲话之暇,眼角余光扫到这二人,不知在嘀咕什么,正疑惑间,那阿朵竟然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抱住时维。

王枫等汉官蓦然瞪大了眼——这苗女太不知廉耻了,竟然当众就……

岂有此理……时维被勒着,挣脱不便,又怒又窘。苗王哈哈笑着:“王爷可要早些回来啊。”

时维只得附和着笑两声,眉头皱得深紧,安抚着推开阿朵,而后立刻侧头看孟烨脸色,果然难看得很,心中对阿朵越加埋怨,乃急急告辞了苗王,掉头就走。

不料才刚令启程,众人又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原来那寨门前方的大树下,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白发白眉,容貌却极其清雅俊秀,白衣上的淡青绣纹在夕阳上反射出柔和的光线,给人说不出安详沉静之感,骤风吹过,衣摆随风而动,竟似要化羽飘然而去了一般。那人微微笑着,缓缓张口,声若玉潭,对孟烨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