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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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璠

旧爱 扶

苗寨圣山云诞山山顶有一棵奇树,聚天地灵气,不惧雷击,历上千年而不倒,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果实能治百病,苗人以为山神所化,称其扶[,自古礼敬有加,每逢年节大事必要来此祭拜,以图顺利。

扶[果实稀少珍贵,常有异族部落前往偷盗,苗王着苗巫亲自看守,果实成熟后通通采下晒干储入药库,以备不时之需。

历代苗巫尊神崇医,根据扶[树叶大小朝向,自推导出一番占卜之理,又以其果入药,研制出种种苗家秘药,甚有奇效。

然而随着时间推演,扶[所结果实越来越少,不好的年景甚至绝收,药库中的扶[果只减不增,苗王终于下了限药令——非苗王同意,任何人不得擅用扶[果。

这限药令传了数百年,到这一届却出了个例外。

这个例外就是若雅。

这一届的限药令被改为——非苗王或若雅同意,任何人不得擅用扶[果。

其实若雅当上苗巫也不过五年时间。可是这五年时间里若雅的变化,却让每个熟悉他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五年前,若雅和上一届的苗巫,也就是他的师父,涉溪过河,双双落水。其时正是雨季,水浪湍急,若雅的师父被若雅拖上岸时,已经没气了,于是若雅就顺理成章地继承了苗巫的位置。

继承了苗巫位置的若雅,开始变得爱笑。

他以前总是一丝不苟,把学医学蛊当作一项很了不起的事来对待,既认真又严肃,从不随意调笑。师弟素夭是个好动的,爱去招惹他,常被训斥。

后来若雅变得爱笑了,素夭反而不习惯,找了个时机惴惴不安地打听:“你……你为什么最近总是笑?”

若雅眉毛一挑,唇角一荡:“大难不死,难道不该多笑吗?”

至于医学典籍,从前的若雅总是珍之又珍地抚整干净,坐在桌前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翻阅,后来若雅就不怎么珍视它们了,逮哪儿躺哪儿就看,还随意丢弃,**、椅子上、桌子上,甚至树下,扔得到处都是,反变成素夭每次都要小心翼翼地收拾。

有一天,素夭收拾烦了,忍不住问他:“你……你最近怎么不好好看书了?”

若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便笑:“我哪里不好好看书了?”

素夭便拍拍自己手里刚刚拾起来的书,又指指四处散落的书。

若雅凑过去,就着素夭的手随意翻起一页,眼珠子一转便开始背起来,竟然只字未差。

若雅落水以前,素夭就知道自己是绝没有办法继承苗巫之位的,若雅落水以后,素夭一天比一天更坚信了这种想法。

尤其若雅落水以后,变得嗜睡,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身,可就是这样,他还是一天几本书的扔,看过一本扔一本,扔了一个月,师父的书库里就没有书能给他扔了。

有一天若雅终于无事可干了,就想起找苗王要书看。

老苗王一开始对若雅的本事不太信服,汉人有句话: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若雅无威无信,要胜任苗巫之职,尚需好些年。

若雅也不争辩,有书看便看,有酒喝便喝,自已觉得惬意就好。

只是上届苗巫刚去,族人得病,虽然不太放心,还是要找若雅。

没想到若雅只笑呵呵听着病情,不住点头,偶尔摸摸下巴说“啊,这样啊……”,然后就让素夭抓几味药给人家,病人将信将疑地吃了,却真是给治好了。

若雅是神巫的说法渐渐就在族里流传开了。

有一回若雅在苗王的书库里七拐八弯地逛到药库门口,正想返回,走了几步又折回去对守门的小哥说:“快回去吧,你老婆要生了。”

那小哥半信半疑地,若雅便夺过他手里的兵刃,连声催促他:“你娘子要生了,你还不快回。”

那小哥终归是擅离职守了,若雅便逛进了药库。

药库里最精贵的扶[果被用最精贵的坛子封起来,若雅好奇地打开吃了一颗,咂咂嘴,甚是满意。

后来那小哥的娘子真的在那一天生了个胖娃娃出来,那小哥逢人便说起若雅如何厉害,于是若雅就更加地有威有信起来了。

不过若雅对自己有威有信的状态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觉还是一样的睡,书还是一样的扔,然后突然有一天想起来,对苗王说:“我觉得扶[果可以分一半我来管,谁要是生急病了,要用了,找不到大王,那怎么办。”

苗王没有立刻答应。

若雅又笑道:“过几年来场瘟疫,那生病的人可多了,大王您个个都要管吗。”

苗王立刻坐正了身子:“你说什么?瘟疫?”

若雅很是无辜:“假如嘛……”

无论如何,若雅是神巫,若雅的这个假如让苗王不得不重视,于是苗王最后点了一下头。

从此若雅便连扶[果都作起主来了。

再说到那天孟烨独自去了苗寨,隐身在苗王旁边,看着若雅为苗王治病,不是没有想过将他的药方偷来,但到底两人体质不同,虽生了同样的病,却不敢用同样的方子。

他一路隐身尾随若雅回家,想着寻个什么理由,好让若雅能甘心为时维看病,毕竟那天他大晚上的还不肯收留人家住宿,也不知这苗巫是否会因此介意。

他这厢还在犹豫着,眼前若雅已脱了鞋和衣躺上床,长吁出一口气,自笑道:“上君一路辛苦,桌上是刺梨茶,请自便,不必客气。”说完便阖眼要睡。

孟烨没想到下界竟有人一眼识穿他的身份,立刻便对若雅刮目相看,慢慢现出身形,端起桌上的茶缓缓喝起来,再看**的人,已经睡熟了。

若雅这一睡,一直睡到太阳西沉才醒来,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到孟烨,神情甚是吃惊:“上君?”

孟烨再抿一口茶。

若雅便连忙下床,趿着鞋半跳着走到孟烨身前:“我们见过?”

孟烨从没做过求人的事,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若雅摸那茶壶,已然凉透,便冲楼下唤:“素夭,茶。”又看了孟烨一眼,问说:“上君可要在此用饭?”

孟烨眼一抬:“我想你与我去救个人。”

若雅嘴角一勾,,笑得是天真无暇胸无城府再憨厚不过:“那也要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