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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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阴谋

46、阴谋

聂海林就这么怔怔的被杜其声看着,隔了好一会儿,杜其声长叹一声道:“杀人不算一件大事,就看你杀的是谁。现在死在你手里的,那是西南军阀总司令沈鸿英。”他把双眉蹙起来,仿佛是无奈的模样和神态,“这件事情着实棘手,不好办。”

杜其声见聂海林低着脸也不说话,侧在夜色中的半边脸弧度几近完美,怎么看怎么像一尊瓷制的雕像。当那丑陋的刀疤隐隐藏在脸的另一边时,这边较好的半张脸便显得更加动人。仿佛捏上去就要碎掉。杜其声伸出手,轻轻试探了一下。

聂海林一惊,抬头道:“义父?”

杜其声轻咳嗽一声,并无他话,“走吧,先回去睡觉。到了明天,再做思考。”

聂海林跟着杜其声从斜坡上走过来,一路上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总是像半梦醒时的状态,又好似明白了什么。他半闭着眼,紧跟着杜其声行了一路。

回到房里,已是几近凌晨,聂海林也不洗漱,直接倒在**便闭上眼。他这边刚闭上眼,心里却五味陈杂,说不出什么滋味。窗外那星星灯火和远处高楼上的探照灯,都显得孤独得一发不可收拾。一个人躺在被窝里,床单凉凉的,泛着寒意。

聂海林突然伸手,咬着食指,唇齿之间,滴下血来。仿佛手上这痛痛得深了,心里那痛便不再痛。

腹内空空的一处,只觉得怎么填都填不满,他缩在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一团。“到了明天,也许,一切就会变得好起来,谁知道呢。”

次日清晨,杜其声还不到天亮便来敲门。他原以为聂海林还未醒来,却见对方已经穿好了衣裳,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只是两眼浮肿,全然无光。

杜其声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得聂海林道:“义父,沈鸿英的事果然传得快,都已经上了报纸的头条。”

杜其声往桌上望去,果然有一份最新的号外,还沾着清晨的露水。他拿起报纸翻了翻,放下道:“昨日,我打了数十通电话,几乎动用了全部人脉,就为了帮你。”他把手靠在报纸轻薄的腹面上,淡然道:“西南的军阀大佬们狮子大开口,一口气让我把广州城三个港口沿岸的赌坊全给他们。”

聂海林跟了杜其声这么久,深知那些赌场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但杜其声说着这话却像在说别家的事,全然没有表情。

杜其声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仿佛只是一碰到他的影子,便收了回去。

“钱财这种东西要用在对的地方才行。不要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

聂海林深黑的眼窝里,淡淡的眸子闪了闪,道:“义父,我想去见见梁凤成。”

杜其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聂海林,仿佛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但他毕竟涵养好,没过几秒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见他,有什么好见的,他已经将你当成死人了。”

聂海林便道:“有些话,我想了想,怎么都该说一说。况且我一直没有正式与他断绝关系,不过是想借这次机会向他表明,我一心一意跟着义父您,与那梁家,再无半点瓜葛。”

“也好。”杜其声应了一声。等到两人走到加长私家车前,杜其声才回头问他道:“你是真的下了决心?”

聂海林道:“想了一夜,该说什么,我都想好了。”

车子开了一路,杜其声本来是想让那司机驱车前去三军驻地,但聂海林却道梁凤成必定是在梁公馆。杜其声颇带深意看了他一两眼。却也不说什么,只是命令司机将方向换了,车子便朝梁公馆而去。

此时,梁凤成正坐在梁公馆的地下室里。他对面坐着的人脸半埋在阴暗中,道:“少爷,听了一夜,没什么动静,要不要休息?”

梁凤成头上戴着一副大号耳麦,对着几台破旧的电讯收发机,双手仔细在几个不同的按钮间交替转动。他的指尖又细又长,突然将那指针推到一处地方,脸上便现出一丝淡淡惊喜的光芒。

耳麦里传来一丝急促又短暂的滴答声,他便提起钢笔,刷刷在纸上记录下来。随后摊开一本巨型密码辞典,轻车熟路翻到一页。查了查号码,记录下来,如此反复几次,直到纸上的密码都翻译成明码,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他对面那人的探出脸,凑过来看他手中的纸,梁凤成便将纸条递上去,那人正是福叔。他笑着对福叔道:“今晚在广裕码头,毛子琛要借杜其声的三艘巨轮一用,八成是要将三军的武器库转移。”

福叔一惊,道:“少爷,那岂不是让你陷入困境?”

梁凤成呵呵一笑,道:“既然我能及早截获情报,也不怕他们做出什么事来。我在办公室里假装了两部电话,一部内线,一部外线。毛子琛便以为驻地中心的电话都是单线连接,其实我早在单线之外又加了一层秘密线路,专供监听。”

他把手中的纸条揉了揉,拧成一团,甩在地上道:“毛子琛以为自己有了杜其声帮忙,便能大张旗鼓,在军队里搞鬼。他太高看了自己。”说罢,他打了个哈欠,像是累了,道:“困了一夜,福叔,我先上楼去睡一会。你去大厅里看着,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

福叔应了一声,梁凤成从地下室的侧门钻出去,消失在门口。

福叔这才从地上拾起那揉成一团的纸条,照原样抄了纸上的明码。他一坐到电讯收发机前,浑浊的两眼便显得清晰起来,双手灵动在几个按钮之间来回调控,其速度竟然不亚于梁凤成。

他翻开梁凤成摊在桌上的密码辞典,自己找了福尔斯密码的对码,又计算了点数。开始在发报机上敲数字。他每敲一下,手指就跟着那按键一上一下的弹动。

“一切顺利。”

福叔照着福尔斯密码发完这简单的几个字,又将桌上的密码本子、笔、墨水收拾好。他站起身,笔挺的背佝偻下去,这样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佣人,一颤一拐的走到地下室门口,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