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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士子入京

    远远的驶来一辆简陋的农家马车,驾车的是一个农家老汉。老人轻轻的拽了拽驾马的缰绳,估摸着嫌车走的快了些,又用余光看了看在车上坐着的少女,生怕她有一丁点不适应。少女的打扮略显简朴,此刻正在舒服的躺在马车上,仰望着天空,俏皮的翘起二郎腿。老人见少女无恙,便稍稍心安,又警觉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书生。几个时辰以前,在一家茶馆里,双方还都是互不相识的顾客。



    此地离大周朝副都长陵不远,难得野外还有一家野茶馆。周朝的规矩不多,民风开放,可以肆无忌惮的讨论天下大事,这野茶馆便是最好的地方。过往的大多是远行人,走到口渴,要一壶凉茶大喝一口,与周围不急着赶路的人一起说一说天下名人轶事。即便你不喜言谈,听一听也能解乏。只是几年之前,高宗皇帝病逝,其皇后只手遮天,已经改国号为武。但是周朝人依旧称自己的国家为大周,当年的皇后,如今的女皇也不去管他。



    “我说啊,不出几年,大武朝必然在女皇的带领下无敌于天下。”一位老者放下茶碗,下手恨了些,溢出了少许在外面,小二连忙过来擦拭,顺便看了一眼这个挑起话题的老者。老者道袍羽冠,俨然是道家长者,一副世外高人模样,有趣的是他没有称自己的为周人,而是大武朝。



    “何出此言?”众人纷纷问道,天下虽然统一多年,太宗皇帝的铁骑让天下九州之人闻风丧胆,但是自女皇登基以后,天下各地都有反武复周的旗号,最凶猛的是一只叫做仁义团的部队,天下九州已经占据了二州之地,南方宝木郡明面上称臣,暗地里却野心勃勃,西北还有日月之国也一样图谋不轨,最北方还有好战的游牧民族虎视眈眈中土这片肥肉。女皇在短时间内让天下彻底太平,很难。



    老道看见周围人都被自己的吸引,满意的摸了摸胡须,继续说道:“日月国重文轻武风气严重,试问一个国家以文治国却不以武安国?宝木郡的确有些野心,但是区区一洲之地能有多少兵马?那仁义团?空有架子而已,不值一提。而我们大武朝自从女帝上位,雄才大略一展抱负,大有横扫天下的气势,文试武试广招天下良才,如此怎能不胜?”



    茶馆里过往商人居多,两国九州的皆有,此时听见老道的话有很多愤愤不平的,但是一来此地乃是唐朝境地,二来委实老人说的话都是真话,找不到反驳的地方。另一桌的一对爷孙也只是相视一眼,没有说话。



    此时一个书生轻轻的放下茶碗说道:“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顾客们又齐齐看向书生这里,老道挂不住面子,冷哼道:“黄口小儿,你倒是说说看。”



    书生不便推辞,恐别人看轻了自己,娓娓道来:“前辈说字字真话,但只是表象。先说日月国,重文轻武,但是我大周武将试问又有几人可拿得出手?往前数二十年还有个天下武道第一人白羽堂,可笑的是当今女皇钦点的武状被日月国的同龄人打败,不知所踪。宝木郡早就显露出了他的野心,但是为何大周皇帝迟迟不动手,盖都是前辈您这般想法,想宝木郡如今赵家老太爷被太宗皇帝称赞其谋可谋三分天下,必然不是想的那么简单。仁义团空架子倒是真的,但是二州之地啊,胃口可不小。再说大周国,如今女帝雄才大略不假,可惜女人终究是女人,心胸差了些,倘若江山不还给姬氏,恐怕一统天下无望。”



    不待老道反驳,一旁爷孙两个中的孙女把茶碗摔在桌子上,喝到:“女人怎么了,还不是你们这些臭男人靠不住。”



    顾客们看女孩年纪小,都开口大笑,而一旁的爷爷也略显无奈。女孩不服气,对书生说道:“说的比唱的好听,你敢不敢点评一下以后百年天下!”



    书生说:“不敢。”



    “为何不敢?”



    书生看众位看客又都在看着自己,只得说道:“没什么好说的,打来打去苦的还是百姓,百年不会有大变化。唯一的变数是北方的游牧民主,坐北望南,有逐鹿中原的架势,恐怕要立国与中原纷争。”



    老道冷笑道:“书生之谈,最是误国。”



    书生赔笑道:“我也只是闲谈,我们这争论一番,还能改变天下不是?”



    顾客们都大笑,老道与女孩两个也都不再争执。这种野茶馆要的就是个自在,没道理争执个你死我活,博大家一笑便是目的。



    老人的思绪被来了回来,此时的书生身后背着一个书箱,手上捧着的是一本棋谱。书生与他们并不是一路,但委实是脚累,央求捎他一段路。尽管被女孩嘲笑脸皮真厚,还是死皮赖脸的上了马车。



    书生察觉到了老人的窥探,轻声问道:“老丈懂棋?”



    老人惜字如金:“略懂。”



    书生见老人回答,仿佛大喜,说道:“这是几个月前新出的棋书,上面记录了大周朝白马寺主持空镜大师和当今天下第一棋手柳襄阳的对局,委实是难得的棋局。”



    老人置若罔闻,依旧安静的驾着马车。



    书生也不觉得尴尬,依旧自顾自的说话:“柳襄阳的棋艺太深,委实看不出如何便水到渠成。空镜大师撑到百手也是不易,看局势是要画龙盘踞棋盘,可惜了他没有撑到点睛的时候。”



    老人稍稍提起了兴趣,没想到一个穷酸书生竟然能看出画龙点睛的本事,但是说话依旧不冷不热:“柳襄阳的本事不是画龙,而是画虫,如蛆虫一般附在龙身,待到发现时,龙的血肉已经被吸干,空镜的龙若是点睛上去,也只是多了一分胜算罢了。”



    书生大惊失色,急忙翻开棋谱,细细钻研,果真如老丈所说。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女,轻声问道:“老丈你们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吧。”



    老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倒是身后的女孩“噗嗤”一笑,开口道:“我们当然是世外高人,也只有你这种人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谈论什么天下大事。”



    书生无言以对。



    女孩问道:“你是为什么去长陵?”



    书生说道:“赶赴今年的科举考试。”



    女孩嗤之以鼻:“你们这般书生,真是俗气的很,图什么?”



    书生挺起胸膛:“当然是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女孩念书一般说了出来“总是这一套儒生刻板,烦不烦啊。”



    书生被涨红了脸,不敢再说话,低头继续看自己的棋谱。



    女孩不依不饶:“我再问你,你对空镜大师的棋指指点点,若是你下会如何?”



    书生说:“我自然比不上大师,但是与天下第一棋手对弈,我觉得应当打破常规,孤注一掷。”



    女孩来了兴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打破常规?”



    书生说:“我建议先点睛,再画龙。”



    此言一出,老人也煞有介事的看了看少年,转而继续驾车。



    书生继续说道:“人们都知道画龙的精髓便是点睛,唯有眼睛才能体现出龙的生气。倘若我先画龙魂,再添躯干呢?”



    女孩撇了撇嘴:“书生之谈,哪里有那么容易。”



    书生笑了笑:“我也只是说一说,怎么比得上空镜大师?”



    女孩停住问棋,继续打开了话匣子:“你赴京赶考,可能中榜?”



    书生点头说道:“中个状元再说。”



    女孩嘲笑道:“还想中状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是宰相的亲戚还是哪部尚书的儿子,倘若只是读书有用,你书箱里的书岂不是烂大街了?”



    书生微怒:“不可辱没了圣贤书。”



    老人停下马车,冷冷的说道:“到了,下车。”



    书生怕是才想起自己寄人篱下,连忙收拾心情,下车深鞠一恭,转身离去。



    未及他走远,女孩站起来喊道:“书呆子,你叫什么?”



    书生没有回头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名文天安!”说完他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老人,加快离开的的脚步。



    女孩双手摆在嘴边喊道:“我等你写文章写出个天下长安!”书生这回没有作答,只是想着尽快离开这对爷孙两个。



    女孩又躺下,等着老人又驾起了马车说道:“白老,这书呆子是不是不会中榜啊。”



    老人说:“他身上的傲气太重,此番也只是搓搓他的傲气。此子文曲星之相,会有中榜的那一天吧。只是脚步轻浮,恐怕不长寿,有早夭之兆”



    女孩笑了笑:“还真是有些真学问啊,他的点睛画龙之说如何?”



    老人难得笑了笑:“有些意思,很能唬人。”



    女孩道:“那就好,去与空镜大师说去,他与柳襄阳的第二场快到了,再输就太丢人了。”



    老人一笑置之。



    女孩又问:“白老,母皇真的不能统一天下吗?”



    老人置若罔闻,只是继续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