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温暖
妇人带几人看过房子之后，说了声，晚饭让我家丫头给几位贵客送来，便出门接着洗衣服了。
几人看了看房子，别说屋子是简陋了些，可里面干净又不潮湿，被褥应该也是新晒得，摸起来很温暖。
刘嘉妆整个人猛的扑到床上，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将头埋到被子里，瓮声瓮气道：“好舒服啊，这个屋子我住了，红袖姐你要不要也躺会？”
红袖微微摇头。
刘嘉妆自然看不见，不过她显然也知道答案。
张增光来回打量着屋子，有些怀念道：“这个婶婶跟我婶婶有些像。”
刘嘉妆猛的翻过身，一手托住下巴，眨了眨眼道：“长的很像吗？”
张增光嘿嘿笑道：“那倒不是，这个婶婶和我婶婶收拾的屋子都很干净，而且这个婶婶跟我婶婶一样都很瘦，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里人都很瘦，我叔叔可是以前经常念叨，“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当年我以为这话是我叔叔夸婶婶长的好看，现在想多半是怕我婶婶胖成镇头的悍妇，我叔是最见不得人胖，每次看病见了胖子都要多卖一副清肠胃……”
少年说着，一双眼睛来回转悠，朝躺在床上的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
刘嘉妆猛的坐起身，两手掐腰，收了收肚子，喝道：“不喜欢胖就不喜欢，你干嘛看着我说，本女侠哪里胖了？”
一旁坐在桌子旁的杨长修，手里捧着红袖递过来的茶，淡淡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折腾了，明天登山，我有话要给你们说。”
张增光犹自小声辩解道：“给你说话，我不看着你，像话吗？”
杨长修瞟了少年一眼，少年赶紧低头。
刘嘉妆抛过来一个“这事没完”的恶狠狠的眼神。
杨长修轻轻吸了口茶，难得正色道：“你们应该都知道了，赵熙已经去了石鼓书院，张越也在去罗浮的路上，江山代有人才出，你们的大道争锋，出了这平头山也要开始，以前咱们凉王刘梁总说什么“先吃不一定先饱”，就没让你们先吃，所以你们对外面，知道的要比别的膏粱子弟少上不少。”
老人看向红袖，顿了顿道：“也就你这丫头懂得多些，往后在山上，你照顾些他们。”
红袖依旧轻轻点了点头。
老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等你们从山上下来，各自去江湖上找个地方，摸爬滚打一阵子。天天嚷着闯荡江湖，也不知道江湖险恶，大道无情，好歹等你们从江湖上出来还守得住本心。”
刘嘉妆被老人一席话说的迷迷糊糊，觉得做个江湖女侠挺好的，大道无情有什么关系，我们感情好就好了。少女用力抱了抱身上的被子，有些温暖。
红袖和张增光两人，同时点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山里长大的熊孩子，一个凉王府收养的孤儿，他们的江湖大概不如刘嘉妆的美好。
??杨长修又反复说了几句一路上说的最多的几句话，什么“到了山上有吃的多吃点，记得找一找神兵……”交代完之后，几人就相继离开了。
——
张增光见天色尚早，就跑到院中，打起了那套《形意拳》。“笙着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笙；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拳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形”，这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在平镜湖畔教自己的，也是《形意拳》开篇总纲的第一句，所以少年记得特别深刻。
少年边打拳边琢磨其中的韵味，断断续续打到“鬼拳入地”一式时，一个小男孩从外面跑进了院中，小男孩跟张增光的肤色一样，微微有些黑里泛出点黄色，这两兄弟一对眼，张增光立刻就知道，这小男孩也是着户人家的孩子，面相上长的随他娘。
张增光对小男孩笑了笑，小男孩一愣之后，也朝着露齿一笑，还没长出来的大门牙分外打眼，给小男孩添了不少莫名的喜感。小男孩在院中找了个小板凳，托着腮帮子看少年拳，安安静静，不说话。
不多时，又有一对少年少女从西边一间屋子里走出来，少年一身白衣，少女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裙子，二人的年龄也都不大。张增光想着这二人应该和自己一样是租房的房客。此时的二人似乎起了争执，青衣少女有些生气，不回头的往外走，紧随其后的白衣少年则是不断拦着少女的衣服，但又不敢太用力，几次都被少女将衣服扯了回来。
张增光和小男孩看过去时，那二人也心生感应也忘了过来，四目相对。少女被人瞧见自己与人拉拉扯扯，脸色涨红，闷哼一声，再次从少年手中拉出衣角，快步走向隔壁的房中，关上门。白衣少年也不在去拉少女，看向张增光和小男孩时，神色微微有些尴尬，对着张增光和小男孩遥遥行了一礼，这一礼有几分诚意不好说，但面子上却做的很足，一板一眼，一揖及地。
张增光也连忙收拳站定，认认真真还礼。小男孩则是递出一很有喜感的露齿笑，作为还礼。白衣少年再次对二人笑了笑，转身回屋。
张增光打完两遍拳时，田真拎着一个竹篮开始挨个房间送吃的，由于竹篮太小，来来回回往跑了好几趟，才送完，折回院中，将竹篮放在一个板凳上。
田真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大哥哥，你的饭就放这了。”
张增光笑着点了点头。
田真又从厨房端出一碗菜和两块玉米饼，递给坐在小板凳上眼巴巴望着自己弟弟。
张增光也从篮子里取出一个白面馒头、一碗菜和一碗粥，跟两个这姐弟俩面对面吃了起来。
小男孩一边啃着手里的玉米面饼，一边偷偷瞟张增光手里的白面馒头。
张增光对小男孩微微一笑，掰下半块白面馒头，对小男孩道：“来，咱俩换半块。”
小男孩一双眼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见爹娘不在，嘿嘿一笑，掰下半块玉米面饼，与张增光公平交易。
张增光又扬起手里另一半馒头，对田真循循善诱的诱拐道：“咱俩也换点吃？”
田真眯眼笑着摇了摇头。
张增光也不再多问，又推了推自己那份菜，咬了口馒头，含糊道：“来来来，咱们一块吃。”筷子直往兄妹俩菜碗里溜。
田真好奇问道：“大哥哥，我们镇里最近来的都是大人物，那你也是大人物吗？”
张增光又夹起一块菜塞到嘴里，又用筷子对着两边房子点了点，“他们都是大人物，不过我可不是，今天那个女扮男装姐姐没，我是给他家做工的，她家那院子可气派了，里面都能养鱼……。”
兄们俩听的心驰神往，连饭都忘了。
“吃吃吃，别光听我说话。”张增光朝小男孩扬了扬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我叫虎子，以后我也要去大人物家做工。”
田真一巴掌打在弟弟头上，喝道：“不许吃鼻涕，再吃我就去屋里告诉爹。”
小男孩赶紧拿袖子揩了揩鼻涕。
看着兄妹俩，张增光哈哈一笑，摇了摇头，在溪山镇的时候，也有两个人这么端着碗，和自己一块吃饭，有些想某些人了。
张增光三人饭吃到一半时，西边三个屋子里的人已经相继将碗筷在井边洗好，放到篮子里，除了之前的白衣少年和青衣少女外，还有一个年过半百的和蔼老先生。一手端饭的妇人，连忙跑出来向三个人说自己会收拾碗筷，不必麻烦贵客。
妇人带竹篮回屋时，偷偷捅了捅一双儿女的肩膀，告诫意味十足：不许吃客人的东西。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嘿嘿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