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故园长忆秋千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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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红尘永寂 (一)

    三年以后,榣山。



    长琴气喘吁吁的俯身扑到在榣山炽云亭的檐柱之间,脸色异常惨白,手心里紧紧的攥携着一束沧桑斑驳的青藤玉穗。



    “不必心急,”祝融轻轻的伸出手来,温柔的替他擦拭掉额角鬓边淋漓的湿汗,“他亿万年功力废于一旦,想要重新显化人形,哪那么容易。”他淡然宽慰他说。



    “我会一直坚持下去。”



    “这我就放心了。”祝融微笑。



    “你自然放心,”长琴抬头悻悻的看了他一眼,“如此一来,我日后,将永无机会再踏出榣山一步。”



    “你只要活着就行了,”祝融寂寞的看着他的眼睛,“随不随心,幸不幸福,你以为我还来得及兼顾?”他寂寞的看着他的眼睛深深的叹口气说。



    “但是你枉费苦心的让我活着的结果,却是我几次险些将你忘掉。”



    “生死是大,”祝融无奈苦笑,“为了让你活着,连你的幸福都已无法顾及,哪还顾得上我的?”



    “你去找过飞雪?”他问他,微微有一些揣揣不安的凝眸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你放心,她的父母即已复生,日后自然不会再记恨你了。”



    “不记恨自然也就不会来报仇了,”长琴微微有些无奈的爽然看着父亲,“既然连仇都没得报了,她心里还要记得我干什么?”



    “如果她并非出身大地魔界,就是十个飞雪,我也不会凭空横阻你去胡闹。”



    “人都有想要为自己活着的年纪,”长琴淡淡的阖着眸说,“但是,那样的年纪总会过去,而且只要过去了,即是一去不返,从今以后,我只为你活着。”他说,一束亘古沧桑的斑驳青藤玉穗,在他紧紧攥携的十指之间悄无声息的随风四散起来,三尺青丝一般的在他修长的指尖风梳云卷,似水流连……



    ……



    他仿佛还是如十二万三千年前一般的刻骨骄傲与寂寞,那骄傲和寂寞让他亘古不变的爱不起这个世界,他知道他们在惦记他,他们惦记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惦记总让他感觉到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在格格的碎裂一般,也许是他的心吧,一个心碎的生命总会对这个斑驳淋漓的世界由衷的散发出一丝微微的,不可言说的深深迷惑和不安的,那不安仿佛只是因为他还活着似的,因为活着而不安,因为死亡而平静,他突然又想起十二万三千年悄然的跋山涉水爬回到曾经的主人家里,隔着门缝偷窥一眼昔日主人的温柔剪影的那只流浪的野狗,那只野狗当日也是很不安的,因为即将的流浪而不安,但是现在,他已经安然寻回到自己曾经出生的地方,安然的蜷伏在自己曾经出生的山洞里面,隔世偷窥着外面那个曾经让他心生不安的亘古天地,巫山巅,神女殿,洪荒渺渺人初见……只是,亘久的时间过去了,天地间却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是烽火连天的人间堪堪又繁华了几轮而已,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变。



    总是难以忘记昔日山巅上与父亲一起并肩遥望天边飒飒殒落的暗夜辰星时的寂寞日子,但是第一次黯然回忆起那段日子的时刻,竟已是身在钟山的刑场,他们欺骗了他,总让他以为父亲已经死了,他们爱不起他,就如同是他爱不起这个世界。



    没人会迫一条被世界抛弃的野狗回头来爱这个世界,但是他却偏偏是一条生生抛弃了整个世界的野狗。



    他现在只是一心在寻找一个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之外孤独的活下去的理由而已,许是为了父亲,许是为了飞雪,许是为了指尖这一束斑驳的青藤玉穗。



    想起飞雪,他蹙了蹙眉,又是冬天了,今年的榣山上,又没下雪。



    他,并非喜欢榣山上落下飞雪,山中的落雪,总是一个最寂寞的时刻。



    但是,神总是为了忍受无边的寂寞才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只要不死,就要忍受,而且,是心无挂碍的安心忍受。



    不过榣山上也总是有一些快乐的日子,人间的上元灯节的时候,父亲会带着他去山下看看花灯,人间的繁华如今已渐渐侵入到榣山结界左近来了,隔着纵横的结界远望着城池中直飞天际的烟花烛火,纵使只有那么倏忽的一瞬,也总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城池中每天都有人死去,父亲说是因为他们已经在城池中看了太久的花灯,看的有些倦了,累了,才会匆匆的死去,因为他们已经再不愿看见人间里的一盏花灯。



    但是长琴觉得,他们不过只是有一些不安而已,因为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不安,而匆匆的想要逃离这个世界。



    他并没有太过为他们伤感,因为,他们并不是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