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魔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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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渊狱

    渊狱,位于天界最北端渊狱堂之下,上下共分为十级。



    五级以下渊狱之内,囚禁的是天界普通囚犯,由从天兵之中选拔而出的常规狱兵看守,此等囚犯大有重见天日的可能,只要诚心向善,便可得到释放。



    六、七级渊狱之内,关押的是劣性鬼怪,由从常规狱兵中脱颖而出的精炼狱兵看守。待审判定罪之后,便会被送上转生台,推下凌渊池,打入冥界之中,依据前世罪责,投胎转世到贫疾富贵人家。



    八、九级渊狱之内,囚禁的是妖魔劣兽,依据修为深浅不同,分别进行关押。此二级渊狱已是至高等级,凡入此牢者,均会被消去修为,毁去肉体,灵魂转世投胎之后,皆为下贱牲畜,遭受数世之苦。因其等级之高,戒备自然更为森严。由专职的上等仙家全权看管,对于劣性难训,不服管教者,可不经汇报,直接将其推入炼炉之内,以致元神消散,魂飞魄灭,永世不得超生。



    十级渊狱,位于炼炉之上,终年受烈焰灼烤,炙热难耐。不仅如此,常会目睹妖魔被推入炼炉之苦,惨叫连连,灌耳之声直入心肺,心神备受煎熬,生不如死。此狱无人看管,被囚禁者受捆妖索所困,绑于定魂柱之上,皮肉动弹不得。无论来人道行多深,在经历百年之时,万般折磨之后,皮肉都将被剧毒炉烟所化,魂魄无处安生,便会坠入炼炉,从此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苍茫天界众神之中,仅有至上天君一人有权进入十级渊狱之中,未经授权私闯者,只会因修为不够被困于其中,最终沦为狱中之囚。



    据天史记载,自天界诞生数万年来,此前无人遭受十级渊狱之罪,因而种种令人发指的恐惧,皆为传说。



    混沌无昼夜,炼炉无休止。



    定魂柱上,樊龙已经奄奄一息,双目紧闭,面色赤红,嘴唇干裂,毫无此前之勇。年纪轻轻却天赋异禀的他,短短数日便学会了无数仙家万年都难以驾驭的天界神术,本该前途无量,大有作为,却因一时之气,落得如今这般落魄模样,实在令人扼腕。



    对于此时的樊龙而言,他已不抱求生之念,对于自己的劫数,他并无怨言,也欣然接受自己将面临的下场,毫不畏惧。只是,在死之前,他只求再见玉蝶一面。



    “少年,少年……”突然,一声沙哑的呼唤从不知名的角落传出。



    “谁,谁在说话,谁……”樊龙意识模糊,摇晃着脑袋四处张望着。



    “是我,你往左边看……”声音听上去相当苍老。



    “左边……”樊龙将头扭向左边,在另一根定魂柱上,一具皮肉腐化已久,残骸已经嵌入柱体之内的尸骨出现在他的面前。



    “呵,我以为是谁呢,原来又是一具骷髅怪。”樊龙苦笑着摇摇头,调侃道:“我已经杀了够多的骷髅怪,莫非你也想来送死?”



    “少年,我看你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啊,你有什么能耐如此大言不惭……”来声毫不示弱。



    “哼,我的能耐可多了,那些没用的神仙学不会的法术,我通通都学会了,我说出来怕吓到你……”



    “哈哈,有意思,你倒是说给我听听啊……”



    “那你就听好了,有天灵眼,麒麟臂,绝风腿,怎么样,怕了吧,不过瘾的话,再把我的樊龙宝刀拿出了让你见识见识……呀嘿……”樊龙说着,试图扭动着身体,却被捆妖索绑的严严实实,无法动弹,只好无奈的说道:“唉,没力气了,不然今日肯定让你开开眼界……”



    “别挣扎啦,年轻人,自你被送到这里时起,你的法力已经被这赤焰炼炉给全部吸走了,还能如何在这里逞能啊……”



    “唉,想我堂堂无上天魔,居然也会有今天,恐怕要被后人笑掉大牙了。”



    “无上天魔?小子,你野心可不小啊,就凭你那点伎俩,还想跟这天界斗,实在是自不量力啊,至上天君岂是你能对付的了。”



    “哼,你是没看到我的能耐,才会如此轻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想我可是灭了十万天兵,打得三大极仙落花流水,可谓是无限风光,那个老妖妇都被我吓得目瞪口呆呢。”



    “哈哈,了不起,年轻人,勇气可嘉。”



    “哼,你个无名小辈,我要你赞美有何用?”



    “好一句无名小辈,你可知道我谁?”



    “我才不管你是谁呢,既然来到了这里,无非是罪大恶极之徒,难道还能风光的起来。况且,既然同为阶下之囚,想必你也未必比我厉害。”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是一个无心之人,而且,你所偷学的天界神术不仅仅只有你所说的那些,还漏了一样,贯风耳。对吧?”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会知道这些?”樊龙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你终于对我有兴趣,我该感到高兴么?”来声略显顽皮的调侃道。



    “少说废话,你到底是谁?”



    “好,那我问你,你可知天界共有几大极仙?”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共有天、地、人大三极仙。”



    “你可知天灵眼与贯风耳乃谁人所创?”



    “这……我忘记问三界石了。”



    “哈哈哈,好小子,天界禁地你也闯了,那你可见到慑魂刀了?”



    “它现在不叫慑魂刀了,和我同名,叫樊龙宝刀。不过,我输了,我的宝刀也被收走了。”



    “呵,有意思,看来我是小看你了。你是否是用这把慑魂刀斩杀天兵的?”



    “正是,不然我双拳必然难敌四手。”



    “那你放心吧,现在的慑魂刀已今非昔比,他们困不住它的。”



    “我如今困在这十级渊狱之中,想必不出数日,那个老妖妇定会置我于死地,还能有什么奢望呢?”



    “不要灰心,年轻人,事在人为,你不是一直很傲的么?怎会如此泄气?”



    “废话少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认为我为何会被困在这十级渊狱之中呢?”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我要都知道还问你做什么,真是啰嗦的老头。”



    “哈哈哈哈,非常抱歉,我已经有几万年没有和人说过话了,实在憋的难受,有些不知所措了。”



    “几万年?据我所知,十级渊狱除我之外,此前从未有过哪位仙家或是妖魔被打入此地。敢问前辈,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呵呵,年轻人,你还懂得礼数就好,所谓无礼不成章,你这一声前辈,老夫实在当之无愧。”



    “还请前辈赐教,双手被绑,无法行礼,还望见谅。”



    “好说,好说。那么老夫就不卖关子了,听好了小子,老夫便是你闻所未闻的第四大极仙,玄极仙魔净上人。”



    “玄极仙?我怎么没听过?”



    “你这不是多此一问,既然是闻所未闻,你当然不知道了。”



    “我说老头,你不会是在唬我的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要急着下定论,年轻人,且听我娓娓道来。”



    于是,樊龙默不作声,只听魔净上人款款而谈:



    “亘古之初,天地本为一体,混沌不堪。不知过去了多少年,集天地之精华孕育出一巨人,后世之人称其为盘古大帝。”



    “盘古大帝赫然起身,开天辟地。天地初开,世间毫无生气,大帝甚是孤独。于是,他用自己的意念创造出了两位初世之神,女娲和白祸。之后,他舍身造苍生,化双眼为日月,血肉为山河,双臂变麒麟,双足成腾龙。就此,一个崭新的世界俨然而生。并且,盘古临死之时,吩咐二位初世之神虔心庇佑天下苍生。于是,随后的数百万年时间,各种生灵繁荣兴盛,生息不止”



    “然而,盘古大帝牺牲自我之时,同时也释放了潜藏在其元神之中的善邪两念。之后的数万年间,善邪两念争斗不断,从未休止。”



    “此后,两位初世之神因意见不合,各自为派。女娲仙人收复了善念,而白祸仙人则收复了邪念。”



    “两位初世之神之中,女娲本性善良,以自己之形创造了人类,施其善念,以平衡世间万物。她创立天界,管理天下苍生。”



    “另一位白祸,生性邪恶。她释放出邪念,在世间胡作非为。邪念所侵袭之物,皆沦为妖魔。而她则自命为魔尊,称霸魔界,独占一方。”



    “至此,天、地、人、玄四界就此鼎立,延续至今。而女娲座下,已有四大护法极仙,万千众神。此四大极仙便是龙须上人,枯骨上人,蛇行上人,以及魔净上人。天极仙掌管天界常务,人极仙平衡世间苍生,地极仙负责万物轮回,玄极仙抗衡妖魔作祟。”



    “正邪两念,善恶两级。天界与魔界自诞生之日起,争斗从未停止过。天界渴望消灭魔界,以求众生太平。魔界试图吞噬天界,欲为众生之主。万年轮回,千次激战,妖魔在人、地两界为所欲为。天界众神虽灭妖无数,终究难抵魔界繁盛之势。”



    “女娲五万年,白祸携众妖魔直入天界,与女娲所率众神展开殊死之战,长达数月之久,死伤无数。最终,白祸败北,仓皇逃离。天界虽最终获胜,但所付出的代价可谓惨烈。并且,正邪之气碰撞之时,青天之上被戳穿一个大窟窿。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神、魔两界交战之时,无数狂风烈焰从青天之洞之中倾泻而下,席卷人间,以致世间苍生遭遇种种天灾,濒临灭绝。”



    “战争结束之后,天界一片狼藉,青天之洞依然为人间之祸根,妖魔偷袭之利道。于是,女娲耗尽毕生元气,炼就七彩神石,封补青天之洞。”



    “女娲死后,天界根基不稳,神心涣散,便给了妖魔以可乘之机。白祸率领魔界余孽乘虚而入,不出数日,天界覆灭。”



    “占领天界之后,白祸自命为主,号称至上天君。同时,她设下祛邪门,洗尽自身邪气。并且,所有妖魔只要通过祛邪门,浇淋修仙泉,便可以消去邪气,幻化成人形,位列仙班。而对于女娲旧部,降服者收为己用,抗拒者将遭五雷轰顶,不得超生。唯有天、地、人三大极仙享得厚礼相待,权威不改。白祸之所以如此,是因其需要此三人辅助她巩固天界权威,管束三界众生。而此三人之所以甘愿俯首称臣,只因他们同其他降服的众神一样,命脉被白祸所控,但凡有违抗圣命者,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我,所谓玄极仙魔净上人,因此前斩杀妖魔无数,便成为白祸的眼中钉,自然对我恨之入骨。而如今,她成为天界之主,首先想要拔除的,便是我这根肉中刺。我若一死,世间妖魔必然横行无阻,这正是她的目的之所在。”



    “因而,将我打入此十级渊狱,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年轻人,关于这段你所不曾知晓天史,老夫以悉数讲述完毕,你作何敢想?……啊,这么年没有如此长篇大论一番,实在痛快。”魔净上人沙哑的声音长叹一声,气力之中满是沧桑之感。



    “哼……白祸这个天理难容的老妖妇,我没能杀得了她,实在可惜。”樊龙咬牙切齿,面目之中愤愤不平。



    “不必过于沮丧,你今日所作所为,已是逆这天的开端,相信定有后来之人,能彻底颠覆这天地局势。”魔净上人坚定的说道。



    “说的也是,不过,魔净前辈,既然天界此前经历过如此剧烈的变迁,又为何在天史之上没有任何记载呢?”樊龙问道。



    “所谓天史,便是天界变迁的过往,而那段对于当下的天君而言,并不光彩的历史,她又如何能让它流传于世呢。”魔净上人回答道的。



    “你是说……”



    “在白祸自封为天君之后,便将妖魔侵占天界之事完全抹去,保留盘古大帝诞生之时,至女娲炼石补青天而亡之间的历史,而对于青天之洞的由来,自然纯属捏造。对于自己成为新的天界之主之事,她便以女娲手足姐妹的身份为由,代替女娲完成庇佑天下苍生的使命。按照她的旨意,天史官只能如此记录。并为天史另立新纪,此前沦为旧天史,此后名为新天史。白祸成为天君之时,便称之为新天史元年。”



    “呵,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真亏她想的出来。想必,天史之上没有关于魔净前辈你的半点文字,也就不难解释了。”



    “唉,想我堂堂玄极仙,竟会落得无人知晓的地步,实在呜呼哀哉啊。”魔净上人连声哀叹。



    “呵,前辈如此,而我又何尝不是呢,恐也难在后世留名吧。”樊龙也是感叹连连。



    “其实不然,你今日所为,已然是天君难以遮掩的,必然会流传于天地之间,也才会有后世之人追随你的脚步而来呀。”



    “哈哈哈,前辈所言极是,如若果真如此,我樊龙也是死而无憾了。”樊龙洒脱的笑声回荡于炼炉之上,以至于赤焰熔岩也温柔些许。



    “呵,居然又有人来了,今日真是好不热闹,实在难得,难得啊,哈哈哈哈……”魔净上人的笑声渐飘渐远,如此行迹诡秘,实在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