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危亡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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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坐井观天

    不知不觉中,我们便到达了五国城。五国城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城池,而是五个部落会盟的地方,五国城依松花江而建,城池比较简陋,只因常年无战事,看守也极为松懈,完颜希尹的到来,也只是让他们表面上更勤奋一些。托完颜希尹的鸿福,我得以见到徽宗,却是一种让我难堪的形势。

    我与完颜希尹并马进城,守军中一个小头领忙上来问:“宰相大人大驾光临,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办到。”

    完颜希尹看看我,吩咐他:“把宋人的两个皇帝找来。”

    小头领回道:“呦,不巧,那个小皇帝今天上山伐木去了,只有老皇帝,就在城中看守着,宰相大人直接过去就好,我们没收监,一直是放养着。”

    小头领用放养着这三个字形容二圣在这边的生活状态,深深刺痛了我的心。完颜希尹也是一阵尴尬,说:“算了,你自己去吧,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宋人单独聚一聚也好。”

    我愕然:“完颜希尹大人就不怕我把二圣劫走?”

    完颜希尹轻蔑的笑一声:“你敢,你们的皇帝也未必敢,他们两个都已经被吓破了胆,是决计不会逃走的。”

    他这话让我更难堪了。我只好假装没有听见,策马去二圣的居留地。

    这是一片开阔地,却有几处宋人的建筑,居然是北方常见的四合院。一些宋人打扮的人正在劳作,有些在抬木头,有些在劈柴,有些在晾晒猎物,一些妇人在洗衣服,做些轻体力活,每个人都忙碌着顾不上我。我下马走到一个在井边喝水的人旁边问他:“敢问,我大宋徽宗是不是在这里?”

    那人听了一愣,不由的水瓢掉在地上,然后转过脸来看我。他约摸三四十岁模样,虽然胡子拉碴但外表还是我大宋读书人的样子,白净,英俊,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见我也是宋人打扮,但比他们整洁太多以后,抱住我放声大哭。他的哭声引来旁人的好奇,纷纷聚拢过来问:“大宋来人了?大宋还没忘记我们吗?”说完很多人就忍不住抹眼泪了。

    我知道这些都是被掳走的我大宋臣民,一晃在异域已经待了快四年了,物是人非,很多人已经不是当初北上时的模样了。

    我退一步,躬身说:“在下禁军秉义郎,千里迢迢来探二圣平安的消息。”

    一个老者走出来说:“平安但凄苦,一会儿秦大人会带你过去,在下是太子太傅于正。”

    旁的人纷纷作揖:

    “在下阁制枢密使……”

    “在下开府宜同三司……”

    “在下观文殿大学士……”

    ……

    四年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我大宋呼风唤雨的人物,然而现在却在千里之外沦为敌国苦力,过着非人的生活,我不禁心生悲凉,那个喝水的读书人作揖说:“在下御史中丞秦桧,现在带先生去叩见太上皇。”

    原来这就是秦大人,我随着他的步伐往里走,边走边说:“靖康那年我奉康王之命回东京探情报,得知秦大人为保二圣自愿来了北国,消息传开,天下为秦大人忠义而动容,实为我辈楷模。”

    秦桧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康王可好?”

    我说:“好,现已是我大宋高宗。”

    秦桧愣了一下,喃喃的说:“康王自封为皇帝了……”

    我没有听清他接下来说什么,不多时秦桧将我带到一处四合院前,门口一个宦官在把守:“秦大人,所来何事?”

    秦桧做了一整套大宋朝臣面见皇帝时的礼仪动作,跪伏在四合院门口高呼:“御史中丞秦桧秦会之叩见太上皇,太上皇,南国来人了!”

    我也赶紧跪下,听到里面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老人把门打开,声音颤抖着:“免礼,快请,快请!”

    秦桧起身后退了三步,伸手请我进去,我也不推辞,抬腿进了院门,宦官把门关上,院中只剩我与徽宗。我跪伏在地单独向徽宗请安:“小人秉义郎云礼,奉高宗之命,前来打探二圣消息。”

    徽宗听我说话,反问到:“高宗?高宗是谁?”

    我答道:“是九皇子,康王赵构,太上皇”

    徽宗诧异的说:“原来他当了皇帝……呵呵……赵构居然当了皇帝……”

    他忽然对我怒目而视:“赵构小儿向我复命,说他有两万人马,河北有二十万义军能解开封之围,为何直到我们被掳走也没见他出现?”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他,当初同样的问题我也曾问过狄风,狄风也没有回答我,我只好假装沉默。

    徽宗呆了一会儿,忽然叹道:“算了,算了,都是天命。”

    然后他握住我的手说:“云爱卿讲一讲我们之后大宋形势好不好,我实在是想知道,这四年来身在异国他乡,没有一点故国的消息,心里实在烦忧,你看我们自己盖起的这房子”他伸手比划了一下现在这个四合院,“这就是现在我们的皇宫,是京城,是这剩余的几百人的大宋,你看这院子,四四方方,狭窄局促,像不像一口井。”

    的确是很像一口井,尤其是像汉字井的形状,徽宗凄然一笑:“我与钦宗,就是坐井观天。”

    坐井观天,这四个字何其形象,何其难过。徽宗可能设想过无数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处境,我们也曾不止一次猜想过,到底二圣在北国过的如何,徽宗所创造的这个词,仅仅四个字,就把所有的屈辱与不甘都囊括进来了。

    我不禁跪下给徽宗叩头:“是我们无能,让二圣受苦了!”

    徽宗苦笑道:“起来吧。”

    我站起来,徽宗落寞地往屋里走:“再有一个时辰,桓儿就该回来了,等他回来,你与我们说说这局势,让我们也好明白现在是什么处境。”

    徽宗口中的桓儿,一定就是赵桓了,也是我想见的钦宗。想我大宋皇帝,沦落到伐木为生,而高宗还在江南不思进取,一心和谈,一想到此,我的心就像针扎一样难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