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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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黑云压城城欲摧

    穆璟澜怔然,暗添三分赏识,虽见识过她言辞厉害,却不曾想其行止见识更是不拘一格、高瞻远瞩。



    太子哑然,不曾想到眼前女子竟如此能言善辩,“这位姑娘,思此夫妇二人因痛失爱女,心中难免愤愤不平,他们也只是想为女儿讨回公道。”



    则虞点头示礼,不矜不伐,“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世间愤愤之人怎能尽数,若都如他夫妇二人一般,随意恶语加向无辜者,岂不乱了清正朝纲。这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未经佐证之事,不可轻言。言语二字是最为抚慰人心的良药,却也是最为伤人诛心的毒药。”



    太子脸色难堪,压着声,“既然一时难以分清是非,便等巡游结束后,你们随我到御前,是非曲直便可明了。”



    穆璟和嘀咕,“这么点小事都要惊动御前!父皇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管这事儿,太子可真会添乱。”



    穆璟容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太子殿下何时对此等事件上心,平冤是假,急于事功是真。”“五弟,你说太子殿下唱这出戏是因为谁呢?”



    穆璟和顿有所悟,看向他三哥,那人面上云淡风轻,直接侧身一跃上马。



    众皇子上马,仪仗队伍继续前行,穆璟和道:“三哥,你说‘暗香浮动’的则虞姑娘会是杀人凶手吗?”



    “她是不是杀人凶手我不知道,不过,那对夫妇也不像有什么冤屈的样子。”



    穆璟容道:“怎么,三哥和五弟认识方才那个被告的姑娘?”



    穆璟和刚要开口,穆璟澜便接了去,“一面之缘。”



    穆璟容道:“那名姑娘虽是青楼女子,可方才一番谈吐却不庸俗,足见品性一斑。也正如三皇兄所言,反是那对夫妇畏首畏尾、心思不纯。”



    太子道:“是非曲直又岂是仅凭一名青楼女子厉色言辞能颠倒得了的!”



    穆璟容道:“太子殿下这话,好像是定了那名女子的罪。我倒觉得方才那女子据理身正。是非冤屈若不得以伸张,何以立民!何以信民!何以安民!真灼不虚,林下之风蔚然。”



    太子冷哼,“几句泼词罢了,倒得四弟如此赞许!也不枉她此生了。等到御前,一切便可揭晓!”太子策马加快了速度。穆璟容笑了笑,不再言语。



    穆陵宫城玄武门外,一座全新皇家规制、朱墙琉瓦的精致府第已于数月前敕造完成,府第规模大小适中,既不张扬也不小气。此时府第正门敞开,门楣上一道金边黑底匾额赫然,上面以穆国官体题着“永和公主府”。



    公主仪仗队行至此前,众皇子下马,昂首看向“永和公主府”。穆璟和咋舌,“啧啧,父皇果然偏心,瞧瞧,多气派!这一对比,我那一亩三分地简直不堪入目。”



    太子无暇品评府第好坏,径直入了府,一众皇子也随之入内。



    入府后,七皇子才跟着附和,“众多皇子中,只有知之的府第是在皇城边上,足见父皇有多偏爱我们这个妹妹了。”八皇子笑道:“你我及冠之时,父皇可曾亲临过谁府上?就这一点,我们就比不得知之。”



    十一皇子忙掺和,“谁说父皇不曾到过皇子府中!我记得父皇当年好像去过三哥府上。”



    八皇子道:“十一,那时你还小,当时三哥也未及成年,父皇何曾去他府上为他庆祝过成年礼!不过,三哥却是我们之中第一个未成年即得父皇封王赐府之人。”



    十一自我怀疑,“难道我记错了吗?”



    八皇子道:“你没记错,父皇的确去过三哥府上,但却不是因为成年礼。”



    十一皇子道:“那父皇去三哥府上是因为什么?”



    八皇子坏笑,“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饮酒、作乐、斗蛐蛐!”



    十一皇子撇嘴,不予正眼相视。穆璟和听着听着便也跟着凑热闹,“我说十一,你这小脑袋瓜儿怎么不开窍呀,八弟方才已经说了原因,当然是封王赐府。”



    十一皇子惊呼:“封王赐府!”



    穆璟和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们封王赐府,仅需内侍总管何公公宣读圣旨便可了事,但三哥不一样。他可是名副其实,受过封王大典之人,并且还是父皇亲自主持的。不仅如此,大典结束之后,父皇还亲送三哥至所赐府第烜王府,此等殊荣如今怕是无人能担得起。”穆璟澜虚声掩耳过去,“就连太子的册封礼也是略逊一筹!”



    十一皇子睁大眼睛,“三哥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竟得如此大的荣耀。”



    穆璟和嫌弃,“十一,合着你不仅脑袋瓜不开窍,人也是傻得可爱。三哥是谁!他可是战神!”穆璟和停了停,看着还在迷雾徘徊的十一皇子,突然换了语气,“也对,那时你和知之一般年岁,七窍才开一窍,不知道也是在情理之中,况且三哥离京之后,宫中再也没人敢随意提起他的名讳,他的那些事迹你也就无从记起了。”



    十一皇子好奇之心轩然,“五哥,宫中没人敢说,那你与我说说。正如古人所言,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我也想瞻仰瞻仰三哥的风采。”



    “好小子,还会借古喻今了,璞玉堪雕!璞玉堪雕啊!”穆璟和本就喜谈八卦事宜,他最聊得来的就是穆小王爷,可穆闻越总嫌他唠叨,对他爱答不理,所以他惯吃闭门羹。如今却有个听众送上门来,自然不能放过。穆璟和拍了拍十一皇子的肩,“哥哥我今日就与你说说咱三哥的英雄历史。”“此事要追溯回穆元一年,也就是父皇登基之年。新皇登基,朝中各大元老退位让贤,政势变迁,外加革新变法,朝局不免动荡,天势难违啊。穆元二年,四境战乱纷起,那些嗅得鱼腥味的猫跟约定好似的齐齐张牙舞爪扑来,内忧外患情势危急。昔年跟随皇爷爷征战的几员大将,年事已高,不能再征战杀伐。虽说虎父无犬子,但那些官宦子弟终日养尊处优,秉承父志之人凤毛麟角。而朝中新提拔的几名将军,虽壮志凌云,却也都是纸上谈兵,无实战经验,难以堪当大任。父皇本要御驾亲征,可众臣力阻,朝基不稳,天子若离朝,恐生出更大祸端。”



    “当时,朝中一些大臣上表奏谏,主和。众皇子也有附议的,那时连你五哥我也是愚昧无知,以为求和有一线生机。”



    十一皇子问道:“那后来主和了吗?”



    穆璟和倒吸口气,“你是痴还是傻,你是没听懂吗?若是主和了,又怎会有如今盛世。”



    十一皇子只回了一个字,“哦。”



    “当时,众人亟待父皇下令,而父皇进退两难,踌躇不前。”穆璟和叹息,“那情那景至今历历在目……”



    穆璟澜侧身出列,“父皇,依儿臣之见,不可主和。”



    皇帝并无主和之意,如今有人站出言己所趋,稍感欣慰,“怎讲?”



    穆璟澜义正辞严,“四方举兵齐犯,意在城池,主和即遂之所愿。与四方同时主和,割地赔款事体难以平衡,四方欲壑难填,一方贪如虎狼,三方得寸进尺,我们又有多少领地可拱手相让!允地予金之后,我们又如何立足?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再若他们出尔反尔,卷土重来,我们必然土崩瓦解!故主和之法断不可取!”



    皇帝忧心忡忡,“朕亦有此虑。”



    一文臣道:“今国库虚空,且可调用兵力只有十万余人,而北燕一方便举兵十万,再加上东胡、南夷、赤狄,足有二十多万大军。而朝中一无帅才堪以重任,二无虎将可供调遣,三无兵力以待备需,若要迎战,无愧于是以卵击石。”



    诸武将知兵力悬殊,不可随意应战,但也不甘求和,左右皆非,不得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