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刘义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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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章 魏军大举南下(一)

镇守寿阳的豫州刺史、皇四子南平王刘铄受命从中路挺进许、洛,刘铄派遣其部将中兵参军胡盛之进汝南,到坦之进上蔡,进攻长社(在今河南长葛东)。魏长社戍主、荆州刺史鲁爽弃城而逃。

既克长社,刘铄又派遣幢主王阳兒、张略等进据小索。魏豫州刺史仆兰从大索(在今河南荥阳)率领两千骑兵前去进攻王阳兒,王阳兒打败了魏军。到坦之等向大索挺进,荥阳人郑德玄、张和各自起义以响应王师,仆兰逃往虎牢。这时王阳兒也率军赶到,于是宋军占据大索;他们马不停蹄,乘胜进逼虎牢。

刘铄又派遣安蛮司马刘康祖率军增援到坦之。魏永昌王仁急忙率大军救虎牢,到坦之寡不敌众,败退;魏又趁势攻下悬瓠(因城北汝水屈曲如垂瓠而得名。在今河南汝南,时为南北战争要地,得之则置重兵戍守)和项城(在今河南沈丘,是宋陈郡治所)。

悬瓠、项城离寿阳不远,刘义隆担心南平王铄不能固守寿阳,急令向许、洛挺进的刘康祖回救寿阳,刘康祖于是急回军。在离寿阳数十里的尉武,他们遭遇永昌王所率领的八万骑兵。尉武戍戍主是南平王刘铄的部将左军行参军王罗汉。魏军逼近时,他的手下只有三百人。众人建议他放弃尉武戍,凭借旁边的那片低矮的树林以自固:“寇贼盛,三百人不足自守;南投树林,寇贼若至,可脱身。”王罗汉认为身受王命,不能轻易撤退;最终魏军攻尉武,守军箭尽力屈,败没。魏军法:活捉敌将,交给三郎大帅——即卫士,用铁索锁其颈脖。王罗汉被锁住颈脖后,趁着夜色抱着铁索砸死三郎大帅,然后抱着铁索一直逃回盱眙。

魏军已经占据了尉武戍,这时赶来的刘康祖只有八千人。军副胡盛之建议依据山险,抄小道奔向寿阳。刘康祖怒道:

“我等受命朝廷,清荡许、洛,如今魏寇送上门来,不烦远劳王师。犬羊虽多,不敌猛虎!我军兵精器利,且离寿阳不过数十里,援军不久将至,又有何忧!”

于是他下令军中:“回望者斩,转足者斩足!”

刘康祖令八千人结车营前进。这以战车连成的活动的营垒,魏人的骑兵不能冲击。于是魏军四面夹攻,宋军与之大战,杀敌尸体撒落一路。魏军仗着人多势众,分为三班且休且战。此时日暮风急,魏军骑兵抱来柴草火烧宋军车营;刘康祖激励将士,宋军皆殊死作战,无不一以当百。凡被魏军火烧处,刘康祖随即令将士填缺。

经过一日一夜的恶战,宋军共杀敌一万余人,过己军总人数,但宋军将士也多伤亡,战场上血流没踝。刘康祖身先士卒,身中十余创;宋军疲敝,但意气不减。时值暗夜,刘康祖突然被流箭射中,流箭贯穿了他的颈项,刘康祖落马而死。主帅一死,加之众寡悬殊,其余将士难以续战,于是奔溃。魏军纵兵掩杀,宋军伤亡殆尽,自免逃归者不过数十人。

战后,魏军为威慑宋军将士,就把刘康祖的头颅传给宋彭城守军看;彭城守军看见刘康祖面色如生,更坚定了他们守城的意志。

魏军在永昌王的率领下,进逼寿阳,他们一路上焚烧了马头、钟离。南平王铄率众固守寿阳,魏军不能攻克,不得不撤离寿阳,东进与拓跋焘会合。

冬十一月五日,拓跋焘率大军到达邹山。宋邹山戍主、宣威将军兼鲁郡太守崔耶利寡不敌众,被魏军俘虏。登上邹山,拓跋焘看到了秦始皇东巡时颂秦德的石刻,不以为然,就让士兵推倒了它。与此同时,拓跋焘第五子楚王建自清水西进,进据萧城(在今安徽萧县);步尼公自清水东进,驻扎留城(在今江苏沛县东南)。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驻守在彭城(在今江苏徐州)的帝之第三子、徐兖二州刺史武陵王刘骏派遣他的参军马文恭率兵向萧城,太尉江夏王义恭派遣他的军主嵇玄敬率兵向留城抵御魏军,同时作为宋军侦察。萧城魏军偃旗息鼓悄悄挺进,马文恭侦察不明,猝然与之相遇,不能抵抗,不得不率众投奔南山,魏军随即包围了南山。两军交战,势不相当,马文恭战败,只身逃归。嵇玄敬与魏军相遇,因幢主华钦继其后,魏军以为是援军,惊退,奔向苞桥。沛县百姓焚烧苞桥,又趁着夜色在林中击鼓呐喊,魏军又误以为是宋大军到达,就争渡苞水,苞水深,魏军淹死者近半。

随后拓跋焘率大军到达萧城,萧城距彭城只有十余里;而彭城作为宋淮北军事重镇,扼南北要冲,也是宋徐、兖二州治所。除了武陵王刘骏镇守在这里外,作为众军节度的主帅太尉兼司徒江夏王义恭也把大本营设在彭城。

彭城军力虽盛,但军粮不足。作为主帅的义恭打算弃了彭城南逃,但害怕魏军截断南逃的退路,所以怎样逃还举棋不定。此前,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乘驿马驰归京都,还在途中,因碻磝告急,刘义隆派驿骑下诏阻止他,让他前往碻磝援助王玄谟。沈庆之在回救途中,拓跋焘大军已经南下,沈庆之受阻不能北上,只得滞留彭城,江夏王就任命他为太尉府中兵参军。沈庆之对历城有所了解,听了江夏王准备撤离的打算后,作为主帅的参谋,他就建议以车营为函箱阵,精兵为外翼,拥戴二王及妃女投奔历城,同时再分兵给护军将军萧思话让他镇守彭城。而太尉长史何勖建议应席卷逃奔郁洲(古洲名。在今江苏连云港市东云台山一带,时在海中,周回数百里,清朝时因海岸扩张始与大6相连。相传秦末田横曾居此,故又名田横岛),然后再从海道回京都。

义恭去意已定,只是对沈、何二人的建议一时还难以取舍,于是召集群僚集思广益。时魏大军逼近,人心惶惶,众人也不知二议有何长短。这时受皇帝命辅佐武陵王的安北长史兼沛郡太守张畅言反对二议:

“若历城、郁洲有可达之理,下官岂敢不加高赞!但如今城内缺粮,百姓皆有奔走之愿,只是因城门紧闭,欲走无途罢了。殿下一旦打开城门,百姓则将各自奔散,到那时再想投奔历城、郁洲,怎可能啊!如今军粮虽不足,但眼下尚未告尽,到了将尽时再作计议也不迟。哪有舍弃万安之术,而踏上危亡之途的道理啊!若采纳奔走之计,下官将把颈血溅在公的马蹄上!”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武陵王原就不赞成撤退之议,听了长史的话,也对叔父江夏王说:

“阿父既为全军总统,决定去留,非道民所敢言。然而道民既为城主,若因撤退而损国威,延敌寇,其为愧疚,也太深了!若弃镇奔逃,道民将无颜面对朝廷。道民愿与此城共存亡!张长史之言不可变!”道民,武陵王刘骏的小名。

张畅的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而作为城主的侄儿又持此议,义恭这才停议撤退一事。起初,刘义隆担心义恭不能固守彭城,因此备加叮嘱。义恭也曾信誓旦旦地说:“臣虽不能临翰海(即今蒙古国境内杭爱山。汉武帝时霍去病曾击匈奴于此),济居延(故城在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东南,匈奴地),但也不致于有刘仲当年奔逃之耻!”事到如今,可见当初刘义隆的担心并非多余。

刘义隆担心彭城人多食少,就派员外散骑侍郎徐爰乘驿马到彭城了解粮食储备的具体情况。到彦之北伐时,徐爰曾带着皇上的意旨督战;后来有将领以不能自专为由为自己开脱,于是这次北伐刘义隆就没有让中使随军宣旨。但王玄谟前锋溃败如此,刘义隆因此又心有悔意。现在徐爰在了解了彭城的粮食储备情况后,就带着米最(登载粮食储备情况的簿册)赶回京都,城内为慎重起见派骑兵护送他上道。已经逼近彭城的拓跋焘获悉后,立即派出数百骑兵急追徐爰,想以此了解城内虚实。但魏军慢了半拍,徐爰已过了淮河。

义恭听说魏数百骑兵急追徐爰而去,担心徐爰被俘失去米最,魏人得知城内底细,于是再次忧惧起来,因此再提撤退一事。次日,护送徐爰的骑兵返回,说他已经远去,义恭这才放下心来。

十一月二十六日,拓跋焘率领大军赶到彭城,随即把刘宋重镇彭城围得如铁桶一般。围定了彭城后,拓跋焘就登上了城南亚父冢——张良墓,又在戏马台(在彭城城南,高十仞,宽广数百步,当年项羽所建)搭建毡屋以了望城内。

参军马文恭在萧城战败后只身逃归的时候,其他官兵或阵亡或被俘,他的队主蒯应也在被俘之列。此时蒯应已随拓跋焘到达彭城,拓跋焘派他到彭城小市门向城内喊话:

“我君向安北将军致意!我远来疲乏,城内若有甘蔗及酒,可送来。”在年初汝阳战败后,武陵王刘骏就由安北将军降号为镇军将军,魏人还不知晓。甘蔗产于南方,北人以稀为贵,都爱吃。

“为禀告!”宋防城队主梁法念答道。

接着蒯应又自陈有关萧城败况。梁法念问:

“虏主拓跋焘来否?”

“来了!”

“今何在?”

蒯应用手向西南方向指了指。

“魏军有多少?”

“四十万。”

梁法念随即禀告武陵王。武陵王派人答道:

“路途劳累!今送酒二瓮,甘蔗百根。听说魏带有骆驼,可送来!”

南人少见骆驼,认为它是奇兽:背有双峰,能背负千斤物,日行三百里;凡装载之时,必先跪下,载物未尽其量,终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