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刘义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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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六章 东窗事发(二)

在度过了一个个难眠之夜后,他带着写好了的奏章入宫面见皇上奏章的末节写道:

“臣与范晔,本无素旧,后来居于门下,与范晔邻省,范晔屡来相见,故臣与之往来。近年以来,范晔意态转见,倾动险忌,富贵情深,自以为任遇未高,心生怨恨;非只攻击朝士,讥谤圣时,竟至上议朝廷,下及藩镇,驱扇同异,恣口肆心,如此之事,已详上简。近来员外散骑侍郎孔熙先忽令大将军府吏仲承祖传递范晔及谢综等意,欲收合失意之人,将有所建。因臣往昔蒙义康眷顾,又去年群小为臣妄生风尘,以为臣必当嫌惧,故深相诱引;兼云人情乐乱,机不可失,谶纬天文,并有征验。范晔又自来,屡陈此说,并说臣口碑转恶,保身为难。臣暗於交士,闻此逆谋,临启震惶,荒情无措。”

刘义隆一边看着奏章,一边用力捏压着大腿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在看到在武帐岗许曜已经拔剑出鞘时,震惊至极。待镇定之后,他才吩咐徐湛之不得外泄,同时叫他把范晔、孔熙先的檄文、书信拿来,以立功抵罪。

下一日,徐湛之像无事人一样,以让他们信得过的借口,把有关檄文、选事、同恶人名以及手墨翰迹一一拿到太极殿禀呈皇上。

在烛光下,刘义隆一一察看着,再一次扼腕叹息,他随即召来沈演之、何尚之等要臣布置有关事宜,然后亲自草成诏书:

“湛之表如此,良可骇惋!晔素无品行,身多过失,惟因才艺可用,故收其所长,频加显位,遂参朝政;而凶险之性,有过深壑,不识恩遇,心怀怨愤,每加容忍,冀其能改,岂料同恶相济,狂悖如此!便可收捕,依法穷治。”

随后,刘义隆让传诏召集范晔以及其他朝臣到华林苑东阁,止宿在客省(凡是四方之客入见者居之,属典客令负责)。群臣一旦到达,一队队皇家卫兵就按照部署急奔跑在青溪两岸的豪宅间,前去收捕谢氏兄弟、孔氏兄弟以及在京的涉案人员。

紧接着,御史中丞等相关官员就在华林苑外的密室里展开了对谢氏兄弟、孔氏兄弟等人的审讯;诸人见事已至此,也都很爽快地如实招供了。

与此同时,范晔也已被押往外间关押着。

此时,华林苑延贤堂华灯通明;刘义隆端坐着,百官侍立。

接着,刘义隆派使者前往外间责问范晔:

“因卿颇有文才,故委以重任,爵禄赏赐,并不算薄。知卿贪心无厌,但不过口出怨言,煽动左右而已,如何竟敢阴谋造反?”

事突然,原来的赫赫詹事,三品大员,顷刻间就成了让人吐弃的阶下囚,范晔无法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在羞愤之下,他矢口否认有谋反之事。

刘义隆再派使者责问:

“卿与谢综、徐湛之、孔熙先诸人逆谋,诸人都已招供,且都还未死,证据尚存,何不如实招供?”

范晔答:

“如今皇宋宗室磐石,藩镇四固。即使逆谋侥幸得成,方镇闻风便来讨伐,能有多久不被诛灭?况且臣位高任重,如何甘冒百口被诛之险?古人有言:‘左手握天下之图,右手刎其喉,愚夫不为!’臣虽愚钝,陛下任用如此,以理相察,臣又怎会谋反?”

见范晔拒不招供,刘义隆再派使者问:

“孔熙先正在华林苑门外,卿要两相对质吗?”

“孔熙先想要陷害臣,臣能如何?”范晔这才软下来。

被看押在华林苑外的孔熙先听说范大人不肯招供,笑着对看押他的殿中将军说:

“凡诸事安排,以及符檄书疏,都是范晔所造并审定。事到如今,抵赖何用?”

刘义隆还想为一个曾经的大臣留一些颜面,也不想真让范晔和孔熙先对质,只想他能如实招供。现在见他还不肯招供,就让使者把范晔手写的书信拿给他看;范晔看了,这才招供。临了,他对使者说:

“近些时日,臣思虑再三,准备见陛下自陈,但考虑到逆谋之事并未显露,就希望此事能随时间推移渐渐淡化、消解,所以延缓至今。臣有负陛下,罪恶深重,甘愿身受刑戮。”

夜已三更。

刘义隆仍处在惊愕之余的亢奋之中。他不能明白像范晔这样自己待之甚厚的大臣,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他让尚书仆射何尚之去探视范晔,想看看范晔是否有话要说。

何尚之到了范晔的临时关押处,看到了一向心高气傲的范詹事蜷缩在一角,心中顿生几份哀怜之心,但此时也不好多说,就问:

“皇上待卿不薄,卿如何到此地步?”

范晔看到了一直处在己下的何尚之来了,虽有几份惭愧,但仍强打精神,挺了挺腰板,问:

“君指什么?”

“卿应自解。”

“外人传庾尚书在皇上面前诋毁弟,但想来与之无过节。逆谋事,早先听孔熙先说及,我轻其一介小儿,不以为意。今日受陛下责罚,方觉其罪不赦。君如今以道辅佐陛下,当使天下无冤狱。弟被戮之后,仍期望君能明了弟心。”庾尚书,即庾炳之。

何尚之回到刘义隆身边,转述其意。

次日,范晔被押解着离开华林苑,投入廷尉。入狱之后,他就问狱吏徐丹阳现在哪里,狱吏告诉他徐丹阳安然无恙;他又问是否为长公主所救,狱吏告诉他是“自救”。他不解,狱吏才告诉他说徐丹阳是戴罪立功,范晔闻之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