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伍
别人入伍当兵，身边跟的不是同学，或者一群大院的哥们小伙伴，罗事炎参军报名那天，身后跟了一个头发苍白老者，伏在他耳边，不断絮叨，眼神闪烁一股倔强与固执，这是一个刚喝了二两老白干送儿子的老父亲。
犹疑不定望着漫长的队列，听到儿子罗事炎低声嘟囔回应。
“不去，不去，这么多人报名，哪轮得上我，打工吧，再找一家。”
老者竟然没生气，几道深邃皱纹，清晰入骨，目光闪烁无奈与谨慎，他明白，参军并不容易，测试通过，还要送礼求人，麻烦事不断，可家里实在一贫如洗。
五个孩子，四个赔钱出嫁的丫头，唯一这个毕业已十几个月的儿子，别人永远不会知道他是会送到部队来。
儿子高中生活是在压抑中渡过的，隔三差五被男同学欺负得满嘴满脸血迹回家，也不坑声，躲在房间里，问得急了，就说老师让所有人读课文，唯独把他给落下，试卷答题正确了，却让反复抄十几遍，动不动就体罚。
第二天，他堵人在路口，要跟班级里最嚣张的男同学拼命，没想到，隔一天，人家带了一伙人，拦街挡道，把他那辆破自行车摔得稀巴烂，连着躺医院七天，才算把包扎处露得不那么显眼。
“你打不过人家，忍啊！”
“忍了，七八次，每次都玩我，当猴子耍，撕书本，拍桌子，啃泥巴，吃狗屎。”
终于毕业了，不是供不起那份补习课的钱，却是受不起同学与老师白眼。
在家一呆十几个月，儿子罗事炎去打工，每个月500元，扛麻袋，几十里运货，车站半夜卸货，起早贪黑，赚的那点收入，别说未来，就是眼前一口饭，怕是也不能养活。
太软弱！
不过，他罗志德不更软弱无能？
眼睁睁看到同院一起毕业的男孩女孩，顺利分配到银行、税务、机关，上班下班，每天安稳工作，平静生活，他罗志德一点本事没有，只能在家里唉声叹气。
开始两个月，儿子罗事炎打工，听人家劝慰。
年轻人多锻炼一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每到一处，他就跟老板乒乓吵一架，转身离开。
私人作坊确实黑，一个月500元薪水，屁也不管，没黑没夜地干，动不动就扣来扣去，相当于旧社会资本家，爱干就干，不干拉倒，他们看准了，社会上失业青年遍地都是，干两天就走，白用劳力，乐得开心。
罗事炎觉得就象每年海拉城秋季凋零的落叶，不只他一个人，每片落叶是一个飘荡游魂，没人关注，没人理睬，任其生死，被人踩在脚下。
“会找到一份工作，不行我就参军，同学说，到了军队可以当十几年志愿兵，有固定薪水，一样养家。”
说这话的时候，第一次，罗事炎与父亲发生争执，把老父亲最后维寄那根神经瞬间崩溃。
“我不是你儿子，看人家，想方设法，把孩子送进国营单位，到现在，你一个也没找到。”
罗志德悲痛得快要叫出来，他能发泄地方就是喝酒，一袋二元钱的老白干。
孩子母亲因病去世，他也处于一种半醉不醒状态，住院没几天离开人世，也耗尽全家那点积攒的存款。
医生说了，如果有钱，吃点费用高的好药，人还是可以多活两年。
罗事炎的母亲就这样，早早离开了这个家庭，作为父亲的罗志德失去支柱，整天阴魂不散，浑浑噩噩过着日子，唯一给家庭提供的收入，就是每天帮人砌墙垒砖，爬高钻地的体力活，虽然不多，勉强两人口粮还是够的。
这样的日子能长久吗？
罗志德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儿子罗事炎也似受到某种传染，开始学会喝酒吸烟，上街找人玩游戏，混着日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走，我们去报名参军。”
他们一起站在这条漫长的队列前，才感觉到浑身无力，正象儿子所说的，这么多人报名，哪轮得上他。
“不行，试试吧，左右已经来了。”
体验顺利通过，到体能测试上，遇到问题，罗事炎耷拉脑袋，没想到会在这个项目上遇到阻碍，他已想到回去继续打工过苦日子。
“150号，罗事炎，你过来一下。”
一个面色威严的军人朝他父子俩挥手，又让他重新测了一次，见他还是不停的摇头。
罗志德却似看到某种转机，“扑通”跪地，抓住那军人衣襟，“首长，帮帮忙，一定把我儿子录取上，就这点了……”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五百元钱，趁人不注意，塞到那个军人衣兜里，站起身撇下儿子，转身就跑。
“你……给我站住，回来。”
那威严军人厉声叫喊，没好使，罗志德加紧步伐，却听到身后又传来那军人的怒斥。
“不站住，就把孩子拉回去。”
罗志德停下脚步，颤巍巍转过身，象是想起什么，又扑上来，跪到军人面前，泪水禁不住滚落。
“首长，家里实在没活路，就让儿子参军吧！”
面对这一切，旁边的罗事炎则凌然不动，见父亲又跪地，一把拉起他，就朝外走，嘴里念叨，“就是死，我也不想看你这样。”
听到这句，那威严军人皱起眉，张嘴怒喝，“你说什么？死？一个七尺男儿，怎么张嘴闭嘴就是死的，象什么样子。行，你儿子我们部队要了，看他自己造化了。”
说完，把兜里的五百元钱塞回给罗志德，目光瞪了他一眼，罗事炎见老父亲怯意地把钱收好，脸上回荡一片发自内心的喜悦。
“儿子，你真的可以当兵了，好好干，一定不要怕吃苦，不能跟首长干仗。”
那位威严的军人显然对最后一句很介意，瞥了一眼倔强站立原地的罗事炎，叹了一口气，当做一回好事，这瘦弱体格怕是没到三年就垮了，提早退伍，回地方找工作，会容易一些。
(本章完)
犹疑不定望着漫长的队列，听到儿子罗事炎低声嘟囔回应。
“不去，不去，这么多人报名，哪轮得上我，打工吧，再找一家。”
老者竟然没生气，几道深邃皱纹，清晰入骨，目光闪烁无奈与谨慎，他明白，参军并不容易，测试通过，还要送礼求人，麻烦事不断，可家里实在一贫如洗。
五个孩子，四个赔钱出嫁的丫头，唯一这个毕业已十几个月的儿子，别人永远不会知道他是会送到部队来。
儿子高中生活是在压抑中渡过的，隔三差五被男同学欺负得满嘴满脸血迹回家，也不坑声，躲在房间里，问得急了，就说老师让所有人读课文，唯独把他给落下，试卷答题正确了，却让反复抄十几遍，动不动就体罚。
第二天，他堵人在路口，要跟班级里最嚣张的男同学拼命，没想到，隔一天，人家带了一伙人，拦街挡道，把他那辆破自行车摔得稀巴烂，连着躺医院七天，才算把包扎处露得不那么显眼。
“你打不过人家，忍啊！”
“忍了，七八次，每次都玩我，当猴子耍，撕书本，拍桌子，啃泥巴，吃狗屎。”
终于毕业了，不是供不起那份补习课的钱，却是受不起同学与老师白眼。
在家一呆十几个月，儿子罗事炎去打工，每个月500元，扛麻袋，几十里运货，车站半夜卸货，起早贪黑，赚的那点收入，别说未来，就是眼前一口饭，怕是也不能养活。
太软弱！
不过，他罗志德不更软弱无能？
眼睁睁看到同院一起毕业的男孩女孩，顺利分配到银行、税务、机关，上班下班，每天安稳工作，平静生活，他罗志德一点本事没有，只能在家里唉声叹气。
开始两个月，儿子罗事炎打工，听人家劝慰。
年轻人多锻炼一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每到一处，他就跟老板乒乓吵一架，转身离开。
私人作坊确实黑，一个月500元薪水，屁也不管，没黑没夜地干，动不动就扣来扣去，相当于旧社会资本家，爱干就干，不干拉倒，他们看准了，社会上失业青年遍地都是，干两天就走，白用劳力，乐得开心。
罗事炎觉得就象每年海拉城秋季凋零的落叶，不只他一个人，每片落叶是一个飘荡游魂，没人关注，没人理睬，任其生死，被人踩在脚下。
“会找到一份工作，不行我就参军，同学说，到了军队可以当十几年志愿兵，有固定薪水，一样养家。”
说这话的时候，第一次，罗事炎与父亲发生争执，把老父亲最后维寄那根神经瞬间崩溃。
“我不是你儿子，看人家，想方设法，把孩子送进国营单位，到现在，你一个也没找到。”
罗志德悲痛得快要叫出来，他能发泄地方就是喝酒，一袋二元钱的老白干。
孩子母亲因病去世，他也处于一种半醉不醒状态，住院没几天离开人世，也耗尽全家那点积攒的存款。
医生说了，如果有钱，吃点费用高的好药，人还是可以多活两年。
罗事炎的母亲就这样，早早离开了这个家庭，作为父亲的罗志德失去支柱，整天阴魂不散，浑浑噩噩过着日子，唯一给家庭提供的收入，就是每天帮人砌墙垒砖，爬高钻地的体力活，虽然不多，勉强两人口粮还是够的。
这样的日子能长久吗？
罗志德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儿子罗事炎也似受到某种传染，开始学会喝酒吸烟，上街找人玩游戏，混着日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走，我们去报名参军。”
他们一起站在这条漫长的队列前，才感觉到浑身无力，正象儿子所说的，这么多人报名，哪轮得上他。
“不行，试试吧，左右已经来了。”
体验顺利通过，到体能测试上，遇到问题，罗事炎耷拉脑袋，没想到会在这个项目上遇到阻碍，他已想到回去继续打工过苦日子。
“150号，罗事炎，你过来一下。”
一个面色威严的军人朝他父子俩挥手，又让他重新测了一次，见他还是不停的摇头。
罗志德却似看到某种转机，“扑通”跪地，抓住那军人衣襟，“首长，帮帮忙，一定把我儿子录取上，就这点了……”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五百元钱，趁人不注意，塞到那个军人衣兜里，站起身撇下儿子，转身就跑。
“你……给我站住，回来。”
那威严军人厉声叫喊，没好使，罗志德加紧步伐，却听到身后又传来那军人的怒斥。
“不站住，就把孩子拉回去。”
罗志德停下脚步，颤巍巍转过身，象是想起什么，又扑上来，跪到军人面前，泪水禁不住滚落。
“首长，家里实在没活路，就让儿子参军吧！”
面对这一切，旁边的罗事炎则凌然不动，见父亲又跪地，一把拉起他，就朝外走，嘴里念叨，“就是死，我也不想看你这样。”
听到这句，那威严军人皱起眉，张嘴怒喝，“你说什么？死？一个七尺男儿，怎么张嘴闭嘴就是死的，象什么样子。行，你儿子我们部队要了，看他自己造化了。”
说完，把兜里的五百元钱塞回给罗志德，目光瞪了他一眼，罗事炎见老父亲怯意地把钱收好，脸上回荡一片发自内心的喜悦。
“儿子，你真的可以当兵了，好好干，一定不要怕吃苦，不能跟首长干仗。”
那位威严的军人显然对最后一句很介意，瞥了一眼倔强站立原地的罗事炎，叹了一口气，当做一回好事，这瘦弱体格怕是没到三年就垮了，提早退伍，回地方找工作，会容易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