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毒妾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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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六十四 暗夜

就着周珺琬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一对带来的蜡烛,至少将方圆几丈内都照亮了以后,文妈妈好歹没那么害怕了,因见旁边不远处有一张石案,遂将蜡烛都放上去,又将香烛纸马都放上去后,方低声问周珺琬,“姑娘,我们这便开始吗?”

周珺琬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见地上到处都是枯败的竹叶,怕不小心洒了火星于其上烧起来引来旁人注意,因也低声说道:“就拿了这石案当香案,这便开始罢。”说完先拿起黄表纸,沿着石案的四沿放起来,一边放,一边忍不住嘲讽的勾起了唇角,自己祭奠自己,自己给自己烧香烛值钱过百日的,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只怕她还是头一个罢?

文妈妈则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三脚小香炉,摆放在了石案当中,打算待会儿插香用。

主仆两个忙活儿了不多一会儿,便将各色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文妈妈随即点了一炷香,要递给周珺琬,请她先祭拜。

周珺琬却摇了摇头,“还是妈妈先请罢,我待会儿还有好些话儿想与你家小姐说。”

文妈妈就不再说了,自捻起香跪下,小声念念有词起来:“小姐,都是妈妈没有保护好您,才会害您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含冤而死,妈妈原本都是没脸来见您,也没脸再苟活于这世上的。可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没有为您报仇雪痕,还没有为您和小主子讨回应得的公道,我现下便是死了,也没脸去见您,去见老爷和夫人,所以我还得苟活着,一直到小姐您和小主子讨回应得的公道后,才有面目去见您,去见老爷和夫人,还求小姐千万恕罪,千万等着妈妈……”声音先还只是微微有些哽咽,渐渐便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周珺琬在一丈以外将文妈妈这番话听在耳里,心下不由一阵阵悲凉,真正的周珺琬虽也跟她一样,含冤而死了,但至少还有文妈妈为她伤心为她难过为她抱屈,不像她,死了也就死了,连个真正为她伤心吗,不,应该说只怕连个假意为她伤心的人尚且没有,她过去二十二年,还真是活得有够失败!

文妈妈哭了一歇,虽觉仍有许多话未及与自家小姐说,却因心知时间有限,还得留时间与周珺琬,是以抽噎着没有再说,只将香插好后,便起身退至了周珺琬站的地方,将剩余的时间留给了她。

周珺琬于是上前,也点燃一炷香,跪到了香案前,低声道:“周小姐,我比你年长,今日就斗胆唤你一声‘妹妹’了。周妹妹,我也不知为何自己睁眼醒来,就变成了你,我一直希望的,都是自己被烧死后,能化作修罗厉鬼,回去找我那些所谓的亲人爱人们索命。但请你相信,我不是有意侵占你身体的,我只能说上天既然做了这样的安排,那必然有他这样安排的道理,还请你千万原谅我。当然,你的大仇,我也一定会替你报的,连同属于我自己的那份一起报,一定会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不得好死,血债血偿!”

顿了一顿,稍稍拔高了声音:“我沈凉在此对你立誓!希望你能一路走好,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事,早些去找一户好的人家投胎,早些找到属于你自己真正的幸福!”再不要像这一世一样,活得这般没有自我,心心念念只想着别人,竟至连性命都赔上了!

周珺琬说完这一席话,便再没了别的话,只安静的将香插了,便一张一张烧起纸钱来,既有烧给真正周珺琬的,也有烧给她自己的。

竹林再次变得安静起来,不时吹过来的一阵阵风里也渐渐有了凉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带来的纸钱终于烧完了,周珺琬于是尝试着想要站起身来,与文妈妈即刻回倚松院去,省得出来得太久,不小心漏了马脚。但也许是跪得太久的缘故,她竟然一时间起不来了,文妈妈见了,便要上前扶她。

却在方要迈脚之初,忽然听到一阵极轻微的沙沙的脚步声,文妈妈心里一紧,本能便大喝起来:“是谁?”

话音刚落,沙沙的脚步声便没了。

文妈妈不由越发紧张了,几步上前扶了周珺琬,颤声道:“姑娘,不会真的有……”后面的‘鬼’字,到底没敢说出口。

竹林里本就静得落针可闻,周珺琬自然也听到了那阵脚步声,也跟文妈妈一样紧张,但仍强忍着安慰文妈妈,“妈妈别怕,听说鬼走路都用飞的,又怎么可能会有脚步声传来?况若真是鬼才好呢,我比较担心的反而是人……”要真是鬼,她反倒不会害怕,她这会儿怕的是,那脚步声是人发出来的,那可就真是糟糕透了,也不知那人将方才文妈妈和自己的话都听了多少去?这可是她和文妈妈不可告人的秘密,若真被旁人听了去,再传扬开来,她和文妈妈别说报仇,只怕连性命都即刻要赔上!

若方才那阵脚步声真是人发出的……文妈妈想到这个可能性,越发白了脸,忙道:“那依姑娘说,我们现下该怎么样?”

“追!立刻分头去追!”周珺琬当机立断,“无论如何都要追上那人,再设法封了他的口,让他即便真听到方才我们的话了,也没法泄露一个字出去!”她步步为营,此番更是差点儿连性命都赔上,才总算完成了复仇大计的第一步,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坏她的大事,决不允许!

文妈妈又岂会不省得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当即便重重点头道:“姑娘往左,我往右,分头包抄,一定要追上那人,决不允许那人坏我们的大事!”

主仆二人于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也不敢点蜡烛,怕反倒暴露了自己,于是只能摸黑追踪起来。

周珺琬沿着左边才追出没几步,天空中居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透过竹林大滴大滴的滴下来,也不知是多久开始下的,打在周珺琬脸上,让本就看不大清楚的她越发看不清楚了,只能凭本能继续摸黑往前走。

又走了一会儿,入眼的还是除了黑仍是黑,周珺琬不由有些后悔起来。她早该想到,这片竹林这般偏僻,竹叶又厚,连半点光都透不进来,便是方才真有人偷听了她和文妈妈的话去,只要那人有心想躲,她们便几无可能找出其来,反倒还有可能在追踪的过程中,或是因耽搁的时间太长以致久久不能回去露了马脚,那才真真是功亏一篑!

便欲原路折回去与文妈妈回合,好尽早回倚松院去,至于以后的事,说不得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经意却看见左前方不远处有一点亮光,明明灭灭的,却又不似是野猫的眼睛,周珺琬不由有些好奇,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一步一步往那亮光走了去,及至近了,方发现眼前竟是两间不大的青砖瓦房,隐在森森翠竹之后,弥漫着一股萧索的气息,那亮光,便是经其中一间小屋的窗棂透出来的。

这片竹林不是因闹鬼而向来人迹罕至,因此早已成为了府里的禁地吗,怎么竟会有这样两间小屋在这里,且还亮着灯,看起来根本就像是有人住在这里的样子呢?又会是谁住在这里呢?

周珺琬实在忍不住好奇,因试探着走到亮着灯的那间小屋前,并轻轻推开了门。

屋子布置得很简单,只对面各摆了两张竹制圈椅,其间是同样竹制的高几,当中则是一张长案,点着香烛摆着几样新鲜果品,再往上,则是一块牌位,其上写着“亡母连氏素馨之灵位”,空气里弥漫着香烛淡淡的味道,显然经常有人来更换香烛,洒扫屋子……也不知是谁在这里布置了这么一个灵堂?这位名唤连素馨的亡者又是谁?

念头闪过,周珺琬赫然呆住了,目光也定在了那块牌位上,再也移不开丝毫。

只因在那排“亡母连氏素馨之灵位”大字的旁边,赫然还写着另一排小字“不孝子少衍敬立”!

周珺琬只觉自己双耳嗡嗡作响,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齐少衍不是宁夫人与齐亨的嫡长子吗,现在怎么会又冒出了一个连素馨是他的亡母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宁夫人其实不是齐少衍的生母,只有齐少游才是她亲生的?

难怪那次在萱瑞堂宁夫人虽待齐少衍很亲热很关心,但她却总觉得有一丝怪异,明明是亲母子,用得着那样客气,用得着那样小心翼翼吗?她待齐少游可完全不是那个样子,却原来是有这层缘故在里面!

可如果宁夫人不是齐少衍的生母,这位连素馨才是,那以宁夫人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容忍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占了西宁侯府嫡长子的位子?须知她才是齐亨的正室夫人,西宁侯府的当家主母,她又怎么可能容忍齐少游长期屈居于齐少衍之下,只能委委屈屈的当个嫡次子,不能名正言顺的问鼎世子之位?

还有这位连素馨又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往常听文妈妈等人的口气,竟似是压根儿没听说过此人一般?她会是齐亨的妾室吗?问题是她如果真是齐亨的妾室,那她的存在又不是什么好见不得人之事,怎么府里竟会人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呢?

不过齐少衍比齐少游年长,会不会有可能是宁夫人还没过门之前,连素馨便有了身孕,但这样一来,齐家明显不好跟宁家交差,于是只能先除去连素馨,却又舍不得连齐少衍一块儿除去,所以留子去母了呢?

可这也不对啊,齐少衍可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西宁侯府嫡长子,如果他真是妾室在自己尚未过门之前生的,以宁夫人的个性,将他当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大度到将其认在自己名下,任其占了嫡长子之位的地步!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在宁夫人过门之前,齐亨其实是有正妻的,齐少衍便是那位正妻所出,又因种种原因,宁夫人没办法将齐少衍自嫡长子的位子上拉下马,所以只能无可奈何的让自己的亲生儿子齐少游屈居于他之下,同时对外谎称齐少衍就是她生的,横竖齐少衍不良于行,连一房好些的妻室都娶不到,便是真作了世子,也未必能服众。

然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又来了。齐少衍生母若真是齐亨的原配正妻,那宁夫人便只能算是续弦填房,连夫人死了,她的牌位便该供在齐家的祠堂,而非这样一间荒僻的小屋才是,还有她存在过的痕迹,也不该被抹杀得这般彻底才对啊。

除非,她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死于非命,且此事不但宁夫人知道,齐亨和周太夫人也知道,他们共同选择了隐瞒此事的真相!

周珺琬正想得出神,忽然自窗外吹来一阵冷风,还夹杂着几丝细雨,凉意直渗入衣衫内,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随即长案上的烛火也在晃了几晃后,忽然熄灭了,屋里霎时漆黑一片,只余下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

自己才在胡思乱想什么呢,齐少衍是不是宁夫人亲生与她何干?此地可不宜久留……周珺琬忙将方才的胡思乱想都甩出脑外,转身欲离开小屋,去与文妈妈回合,好早些回她们的小院去。

却在转过身的瞬间,赫然发现在离自己咫尺的地方,竟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那点微光,只能看见其青白的脸。

“啊……”周珺琬本能的尖叫起来,只是她的尖叫根本来不及溢出喉咙,已被强行堵了回去。

——黑影忽然伸出手,卡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别说发声,很快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只怔愣了短短一瞬,恐惧了短短一瞬,周珺琬已本能的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还有血海深沉没有报,她不能死在这里,她不能现在就死!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挣扎起了作用,那卡住她脖子的大手总算松开了些微,周珺琬忙抓紧这难得的空隙,近乎贪婪的大口喘息起来。

喘息之余,因着她的眼睛复又适应了屋里跟屋外一样的黑暗,这才终于看清,卡住她脖子大手的主人,竟不是别个,正是她方才胡思乱想的主角齐少衍!

周珺琬一边继续挣扎,一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齐少衍会出现在这里她已不觉得奇怪,这里既然供奉着他亲生母亲的灵位,又洒扫得这般干净,可见他经常来,指不定这片竹林闹鬼就是他在背后捣的鬼亦未可知,其目的不用说是为掩人耳目。

让她震惊的是,齐少衍不是不良于行,只能借助轮椅行动吗?可眼前人的双腿分明就好好儿的,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还有他卡着她脖子的手指,透过彼此直接相触的肌肤,让她清晰的感觉到其上布满了薄而粗糙的磨茧,而据她所知,像他这样的贵公子,十之**手掌上都是不可能会有这样粗糙磨茧的。

一般手掌上会有茧子的人分为三种,一种是苦力或是贫民,因常年搬运劳作累积;一种是精于某一项手上活计的,譬如她以前便因要经常栽种嫁接各种花木,所以手上有很多老茧并伤口;再一种人,则是善于兵戈骑射……齐少衍显然不可能属于前两种人,那么他手上的茧子,便只可能是因长年操戈使剑而累积起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方才在竹林时那阵脚步声的主人,会不会就是齐少衍呢?如果真是他,那他可又将自己和文妈妈的话听了多少去?还有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杀她灭口,是不是意味着他母亲的存在的确是府里的一个禁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难道他母亲的死,其实与宁夫人齐亨并周太夫人都有关,甚至他们就是他的杀母仇人,他们不但杀了她,还抹杀了她存在过的痕迹,让世人都不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个她,只除了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齐少衍?

这些念头都是于电光火石之间一闪而过的,事实上,从齐少衍卡住周珺琬的脖子伊始,到彼时也不过只过了短短的一瞬而已,但周珺琬却觉得已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以致她不自觉的开始一阵阵发晕,呼吸间越来越困难,眼皮也越来越沉重起来。

又强撑了一会儿,她到底还是撑不住,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就这样罢,活着委实太辛苦了,就这样死去罢,只要死了,便可以得到彻底的解脱了!

但仅仅只是一瞬,她又强撑着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她不能死,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还能再活着,悉赖上天的恩赐,上天已恩赐了她一次,又怎么可能再恩赐她第二次?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能死,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周珺琬艰难的对齐少衍求起饶来,“我什……什么都没……没看见,我不会乱……乱说的,求你饶……饶了我……求你……”

她自以为自己已说得够大声够清楚,却不知听在齐少衍耳朵里,比蚊子哼哼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齐少衍虽仍面无表情,到底还是松开了卡住她脖子的大手,然后她便如烂泥一般,霎时瘫软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周珺琬方才的猜测没有错,在竹林里她和文妈妈听到的那阵脚步声的确是齐少衍所发出的。

齐少衍虽吩咐了绿意时刻注意着周珺琬的小院,他们的人毕竟不能靠得太近,以免漏了马脚,而不论是周珺琬与文妈妈密议祭奠时,还是之后文妈妈准备香烛纸钱时,都是严严实实背着人的,因此当齐少衍得知周珺琬与文妈妈要来竹林这边祭拜时,她们主仆已经摸黑行进在花园里了。

竹林这边有什么机锋,齐少衍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绝不允许有人去打扰了那里的清静,更不允许有人去坏了他的大事!

因此他当即便决定亲至竹林一趟,无论用什么方法,总要吓退了周珺琬主仆才是。同时他也很好奇,一般人尤其是女子不都挺胆小,一听到鬼怪之类便害怕得不得了的吗?怎么小周氏还敢于深夜在仅有奶娘的陪同下前往?难道她不知道竹林闹鬼的事,可此事在府里不是人尽皆知的吗?就算她是五年前才进西宁侯府的,他却不信她就没听说过!

万万没想到,此小周氏竟早已非彼小周氏,虽仍有着跟以前一样的容颜,虽外表看起来仍是以前那个人,却早已换过一个芯子,早不是原来那个她,而是另一个肩负着血海深仇的旁人了!

齐少衍忘不了当他亲耳听见周珺琬自称‘我沈凉’时的震惊,就算是他亲耳听见的,他依然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自古以来借尸还魂之类事,不都是只出现在戏文并传奇畸本中的吗,谁曾想有朝一日,戏文畸本中的事,竟会真个发生于现实中呢?

难怪她会忽然懂了某些花木相生相克的药理,难怪她会忽然对齐少游狠起心来,难怪她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难怪她不畏惧竹林这边闹鬼的传言……她不是跟变了个人似的,她的的确确变了个人!

真相实在来得太过突然,饶冷静沉着如齐少衍,都忍不住怔愣在了当场,以致不知何时发出了轻微的脚步声,令文妈妈和周珺琬先后发现了他的存在。本来以他的身手,虽不敢托大说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有心不让人发现行踪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却没想到竟于今晚上破了功。

他也说不清当时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竟想也不想便逃离了当地,等回过神来时,他已不知不觉逃出了老远,这时他才忍不住在心里问起自己来,有什么好逃的,就算让小周氏主仆发现了他又能怎么样,心虚害怕的只会是她们,而绝不会是他,主动权只会掌握在他手里,他甚至还可以以此为要挟,让她们主仆为他所用!

心里却有一个极小的声音随即响起,你是因为听了小周氏的遭遇,对她起了几分同病相怜之心,所以才会想也不想便离开当地的,就是怕她发现附近真的有人后,会紧张担心,会越发的草木皆兵,只因你也跟她一样,伤害你们最深的,恰是你们最亲的人!

齐少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如那个声音所说,因同病相怜而对周珺琬动了恻隐之心,他一度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冷硬如铁,就算在他面前发生任何惨事,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只知道因着周珺琬的遭遇,他一直努力要想尘封于心底最深处那片角落的旧伤一下子被揭开了,让他霎时间只觉连呼吸都难以为继,遂决定去那个往日里他但凡有了烦心事,便最爱去的地方——也就是周珺琬无意发现的那间小屋散散。

却没想到,他才一推开门,便看见其时本该已回了倚松院的周珺琬竟在屋里,正看着屋子当中长案上的灵位出神,明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齐少衍当即便怒了。他难得动一次恻隐之心,不想那人却丝毫不领情,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不知好歹闯入了他的禁地,发现了他的秘密……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不能再留了!

他于是伸出他握惯了弓弩箭矢的手,狠狠卡住了她纤细的、只要他再稍稍一用力便可以扭断的脖子。

她就跟他预料的一样,毫无反抗的能力,就算拼尽全力在挣扎,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她细若蚊蚋的求饶声也是,根本不能软化他的心半分,但他最终还是松了手,只因他在她眼中,看到了跟他母亲临去前一样,就算明知自己已活不成了,却仍坚决不放弃,无论如何都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强烈的求生决心。

他的心一下子软了,等他意识到自己竟心软了时,他已不自觉放开了卡住她脖子的手,破天荒放了她一条生路!

没有了齐少衍大手的支撑,周珺琬就似是瞬间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般,一下子便软倒在了地上,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大口喘息起来。

咳嗽喘息间,方才那种几近灭顶的窒息感犹在颈间,让她虽又是恐惧又是后怕,心里却忍不住升腾起一股遏制不住的怒气来,因强自挣扎着爬起来,抬头望向一直面无表情看着她的齐少衍,哑声怒骂起来:“只会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对付夫人,对付侯爷和太夫人,为你亲生母亲报仇,为她正名,为她讨回公道去……”

只是话还没说完,已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这是在做什么啊,刚刚已差点儿被他掐死了,难道还要再惹怒他,让他真将自己给掐死不成?就算再生气再愤怒,也该强忍住,待回去后找别的法子发泄啊,逞一时之勇痛快倒是痛快了,却极有可能连命都搭上,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自己貌似还好巧不巧正踩在了他的痛脚上……眼见齐少衍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周珺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他该不会又被她激怒了,想再掐她一回罢?

念头闪过,周珺琬只恨时光不能倒流,好让她赶在方才那番话说出口之前,先拿针线来将自己的嘴巴给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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