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毒妾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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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六十三 祭奠

“……因有客人在,侯爷和夫人不好不留人伺候,因此韩大人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众伺候之人从头到尾都一清二楚。韩大人当场便拒绝了侯爷说留下小定礼和另给五千两银子的补偿,只要侯爷为姑娘延医问药,令姑娘早日康复。韩大人的态度十分强硬,还说侯爷若是不慎重考虑,便要上疏请皇上圣裁此事,侯爷没办法,只得答应了韩大人的要求……姑娘,这下您是真的安全了,不管是太夫人还是夫人,短期内都再不敢把您怎么样了!”

文妈妈坐在周珺琬榻前的小杌子上,一边轻柔的给她揉着太阳穴,一边以只有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着话儿。

周珺琬一直悬着的心,至此方算是彻底落回了原地,吐出一口长气,低声笑叹:“总算是熬过这一劫了!”

文妈妈也笑,只是笑着笑着,却忍不住红了眼圈儿,“是啊,总算是熬过这一劫了,多亏得韩大人正直心善,更多亏得姑娘神机妙算,不然……”

正直心善?周珺琬就嘲讽的勾起了唇角。

韩大人若真的正直心善,又怎么会说出‘便是其真不服贵府的水土,想来之前便能安然无恙,再撑个一年半载的,也不会是什么难事’这样的话儿来?他所看重在乎的,不过是他的名声罢了,而非她的死活,一旦此事为世人所忘记,他才不会再理会她的死活!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与韩大人非亲非故,最重要的是,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才坏了人家为宝贝女儿精心挑选的婚事,人家不恨不能生吃了她便是好了的,凭什么还要长时间理会她的死活?更何况别人不知道此番之事的个中隐情,她难道还不知道?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嘲讽人家韩大人!

她能侥幸捡回命来,已是上天的恩赐,所以,她绝不能辜负了上天的恩赐,绝不能让那些伤她害她的人好过!

周珺琬这边都能这么快打探到想打探的消息,更遑论已在侯府经营了多年的齐少衍那边?事实上,除过齐少衍自己以外,整个西宁侯府包括绿意在内,都不知道他在府里到底有多少势力,又有多少底牌。

西宁侯府泰半人都知道大爷一天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下棋,左手与右手下棋,众人都以为大爷这纯粹是在打发时间,毕竟对于一个不良于行,没有朋友更没有妻房的成年男子来说,天长日久的,要打发时间也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却只有齐少衍自己才知道,他每日里表面看似是在下棋,实则都做了什么,就譬如昨儿夜里周珺琬忽然“病倒”一事,就只有他和绿意才知道个中隐情。

“小周氏怎么样了?知道韩家人来过之事了吗?”齐少衍伸出修长的手指一边拾着被围住的白子,一边问着绿意。

绿意见问,忙回道:“人已经彻底清醒了,就是还有些虚弱,下不来床,也已知道韩大人来过之事了,她手下那个奶娘是个能干人,凡事都打点得妥妥帖帖的。”

齐少衍点点头,没有说话,半晌方勾唇道:“如此甚好,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我们就可以高卧着看好戏了!”

此番之事,宁氏以为是老周氏下的手,老周氏又以为是宁氏下的手,也亏得她二人向来面和心不合,彼此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方能趁机钻空子,接下来,自然就是该他坐享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看那位二奶奶对自己的狠劲儿,想来当不会让咱们失望。”绿意微蹙眉头,沉吟道,“只是她一个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事,竟会忽然变得那般狠绝起来?若说是因为之前失了腹中的胎儿性情大变,也不至于压根儿就跟变了个似的罢?奴婢以前也不是没跟她接触过,记得是个很和气也很娇气的人,连手指不小心磕破了都不敢看,要哭上半日的……爷您是没看见她昨儿个夜里对自己有多狠,她那个奶娘有年纪的人尚且吓得浑身颤抖,哭哭啼啼,她却只犹豫了短短一瞬,便一口将那丸药吞了下去,奴婢当时都有些佩服她了!”

一席话,说得齐少衍也微蹙起了好看的眉头。

原本周珺琬能将周太夫人和宁夫人双双玩弄于鼓掌之间,还懂得花木相生相克的药理已够让他吃惊了,如今又多了一项狠劲儿,尤其还是对她自己狠,一个连对自己都能这么狠的人,对别人狠起来究竟会是什么样可想而知,就像绿意才说的那样,她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变故,才会忽然变得这般狠绝?

而且她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到底目的何在?若说是为了西宁侯府二少夫人的位子,那她就不该那样对齐少游才对啊,齐少游可是她后半辈子的倚靠,将齐少游变相的阉割了,让其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子嗣,也就等于是让她自己这辈子再没有子嗣,到时候她二少夫人的位子一样坐不稳;若说是为了报杀子之仇倒还有可能,只是她既然连死都不怕,大可跟宁氏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又何须这样大费周章,差点儿连性命都赔上的折腾?她究竟目的何在?

饶齐少衍向来心思细腻,神机妙算,也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吩咐绿意继续盯着倚松院那边,但凡有丝毫动静,都即刻来报。

下午,周珺琬醒过来了的消息便分别传到了齐亨、周太夫人和宁夫人的耳朵里,对此齐亨的反应是暗自松一口气,周太夫人的反应是宁氏的手脚还挺快,跟她让琬丫头“病倒”时一样快,宁夫人的反应则跟周太夫人差不多,觉得周太夫人倒是有够“雷厉风行”,只是也更恨周太夫人和周珺琬了。

齐亨随即又使了跟前儿得用的老嬷嬷亲至倚松院传话儿,说周珺琬究竟是周太夫人的娘家人,不比旁人,且此番韩家因她的存在而退亲之事认真说来也算不得是她错,说她因此而吓得病倒委实不值当,让她只管安心养病,待养好了病,才好继续孝顺周太夫人宁夫人,伺候齐少游,——短短几句话,便将周珺琬此番忽然莫名“病倒”之事,说成了是她怕周太夫人和宁夫人怪罪,而吓成这样的。

还赏了一对有年头的老山参,并传令下去,让府里众人都不得打扰周珺琬休养,须得待她大好了方能来探望她,也不许任何人妄议此事,一经发现,不拘是谁,一律打一顿再撵出去!

有了一家之主亲自发话,阖府上下便是再觉得周珺琬此番病得蹊跷,也不敢议论半个字了,亦连齐少游与韩小姐退亲之事,也只敢趁四下里没人时,与熟近的人小声议论几句罢了。

而周珺琬屋里众丫头婆子原本都以为她此番是活不成了,比往日越发偷懒懈怠之余,不拘有门道还是没门道的,俱已在活动待周珺琬死了以后,尽快谋个好的差使。却没想到,周珺琬不但没死,反而还得了齐亨亲自发话让她只管好生将养,一并还赏了老山参下来,竟比前阵子尚要体面几分……于是又争相恐后挤着要服侍周珺琬。

如此见风使舵之行径,文妈妈如何看得下去?趁机将众人狠狠训了一顿后,到底借口周珺琬需要静养,不需要太多人伺候,只有她和锦秀即可为由,将众人给撵了出去。

周珺琬总算得能以安安静静的将养身子。

到了傍晚,因周珺琬又休息了一日,身子明显没早晨天刚亮时那般虚弱,人瞧着也精神多了,文妈妈遂端了熬好的鸡汤粥来,“姑娘,从昨儿至今,您还一直没吃过东西呢,这粥是我让锦秀用去了油的鸡汤熬的,最是滋补又不油腻,您要不勉强吃一点罢?”

只是周珺琬虽瞧着精神好了些,却一丝胃口也无,从昨晚上“病倒”至今,只喝过一些水,半点东西也不曾吃过,急得文妈妈了不得,故有此一说。

比起吃东西,周珺琬此时其实更想睡觉,但她也心知总不吃东西是不行的,况也不能老是这么葳蕤着,须知人最重要的便是精气神,只要有了精气神,十分的病痛也只剩下五分了,反之,若是没有精气神,三分的病痛也放大成十分了,她如今要做的事还很多,可不能将时间白浪费在将养身子上!

因强撑着坐起来,也不要文妈妈喂,自接过她手里甜白瓷的粥碗,便大口大口吃起粥来,虽然她仍没什么胃口。

俗语云“人是铁饭是钢”一点不假,吃完粥漱过口后,周珺琬虽仍想睡觉,身上好歹有了一些力气,遂命文妈妈在小杌子上坐了,与她低声说起下一步的打算来,“如今夫人还不定怎生恨我呢,好在侯爷亲自发了话儿,她一时半会儿间也奈何我不得,只是也不能任她将这口恶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总得找个人让她出了这口气才是,如此一来,将来我再对上她时,也能少遭好些殃。”

文妈妈闻言,点点头,也低声道:“这话很是,夫人的性子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最是睚眦必报,容不得任何人不顺着她,就算此番之事明面上与姑娘无关,只怕她也已恨毒了姑娘,不然也不会拼着将挑选儿媳的大权交到太夫人手上,也要置姑娘于死地了!若不找个人挡在头里,姑娘便是侥幸逃过这一劫,以后是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

“依妈妈说,冯姨娘怎么样?”周珺琬沉吟道,若能将这股祸水东引到冯姨娘头上,以宁夫人素日对冯姨娘的忌恨,用膝盖想也知道势必会与其斗个你死我活,这也还罢了,阖府谁不知道冯姨娘与周太夫人是一伙儿的?到时候内院两大势力的暗斗,可就要上升为明争了!

府里越乱,她们就越有可趁之机……文妈妈心领神会,忙道:“姑娘放心,我这就下去安排。”说完便要起身出去。

却被周珺琬唤住,道:“不急,且待我把话说完再去不迟。此番之事,陆炳两口子立了大功,妈妈看就这两日,便开了箱笼,取二百两,不,取三百两的银票给陆炳家的送去,好叫他们知道,只要尽心为我办事,我绝不会亏待他们,不过切忌避人耳目,省得叫人瞧了去,露了马脚。”

有陆家的把柄在手,陆炳两口子的确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能战战兢兢的为她办差,但久而久之,必定会心生怨气,指不定什么时候便破罐子破摔或是反咬她一口也未可知,所以除了威,她还得适当的辅以恩,好平息他们心中的怨气,更尽心尽力的为她办事!

虽有齐亨亲自下令阖府任何人都不得妄议此番之事,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人的嘴又岂是轻易能被管住的?就算不敢于明面上议论,私下里议论的还是大有人在,只不过齐亨并不知道罢了,就譬如此时此刻,就有人正议论此事。

贞华院内。

“……老娼妇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她精心为儿子挑选的亲事,便这么于一日之间毁于一旦了罢?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儿‘纸包不住火’,她还真当下了封口令,他儿子在正妻没过门之前便有了二房奶奶之事便不会传出去了?也不想想,那么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岂是说瞒就能瞒得住的?韩大人果然不愧为国子监祭酒,随随便便几句话便堵得侯爷哑口无言,让侯爷只能答应保小周氏不死,我倒要看看,有小周氏这个二房奶奶在,他齐少游要怎么再说到一门更好的亲事!”一说起此番之事,冯姨娘便由不得不满脸是笑,对宁夫人母子极其奚落嘲笑和幸灾乐祸之能事。

一旁的齐少灏眼角眉梢虽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却比冯姨娘克制得多,“姨娘还是少说两句罢,父亲可是下了明令任何人不得妄议此事的,须知隔墙右耳,若是不慎传到父亲耳朵里,怕是会生一场大气。”

冯姨娘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放心罢,这院子内外都是我的人,她们不敢乱嚼舌根的,再者,就算让你父亲听到了又如何?老二如今闹出这桩事来,害西宁侯府丢尽颜面,在你父亲心目中只怕是越发大不如前,老大又是个半残废,他成器的儿子就只剩下你一个,他不疼你,倒要疼谁去?他只会越发器重你的,待明儿你再结一门有助力的好亲事,老二他就更是拍马都再及不上你,世子的位子也只会非你莫属,等你作了世子,再作了侯爷,我便可以像如今太夫人这样做老封君,好生享几年清福了!”

冯姨娘越说越美,越说越心花怒放,好似已看见自己穿金戴银,呼奴唤婢,就跟如今的老封君周太夫人一样,在享受一众儿孙后人和下人们的奉承巴结了。

却不知齐少灏的亲事早被宁夫人三言两语坏了个七七八八,齐少灏如今想结一门好的有助力的亲事,其难度根本不亚于如今的齐少游,更不知在她沾沾自喜,幸灾乐祸的时候,祸水已经被盛好吊在了她的头顶,顷刻间便要兜头倾倒下来了!

第二日,周珺琬只觉身上又轻省几分,吃过鸡汤粥,又吃了按齐亨使人送来的滋补方子熬的药后,便无所事事了,遂闭着眼睛歪在榻上,却并不放任自己睡着,而是默默思忖起前儿夜里之事,究竟是谁在相助自己来。

她也没别的法子可想,只能采取最笨的排除法,先逐一排出哪些绝不可能相助她的人。

首先,宁夫人和周太夫人都绝无可能,宁夫人早巴不得她死了,更何况要她性命的要求还是她最先提出来的,她又怎么可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周太夫人则一心想将管家大权自宁夫人手里夺回来,如今好容易有自己挑选孙媳妇,更是下一代当家主母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她一个远房侄孙女儿轻易放弃?

其次,齐亨和齐少游也不可能,只看之前她落胎时这对父子不约而同采取的息事宁人态度,便该知道二人最看重的是脸面和所谓的“大局”,——有关这一点,齐少游倒真不愧为齐亨的儿子,在昨儿个韩大人来之前,只怕他们都跟宁夫人周太夫人一样,巴不得她即刻就死,也好将此番之事圆过去,所以,他们也绝不可能助她。

再来就是齐涵芝姊妹和几位姨娘,她们手上权利和银钱都有限,只怕至今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未必闹清楚了,又何谈助她之说?她们跟她也没有那样的交情。而唯一一个有一定权利银钱的冯姨娘,又在不久前才与她交了恶,只怕巴不得见她倒霉遭殃,又岂会助她?

剩下众下人就更不可能了。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一个人有可疑之处,那就是墨竹院的齐少衍。

可齐少衍成日里深居简出,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便只在之前周太夫人回府时见过他一次,与他压根儿没有任何交情,他又怎么可能会对她伸出援手?况他行动不便,就算有心,也得有那个力才行啊!

最重要的是,宁夫人可是他母亲,“子不嫌母丑”,就算宁夫人做了再多错事坏事,依然改变不了她是他母亲的这一事实,他又怎么可能会襄助一个外人,坏自己母亲的事?

周珺琬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荒谬,因忍不住自嘲的勾起唇角,将这个念头摒出了脑海。

但问题随即又来了,如果侯府里人人都不可能帮助她,那帮助她的人又会是谁呢?难道是真正周珺琬的鬼魂?可自上次她见过宁夫人的当晚至今,她已有很久没再听到过真正周珺琬的声音了,照理说如果她知道宁夫人和周太夫人合谋要取她性命之事,就该事先告诉她才对啊,不过上两次她听到她的声音,不是在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就是在夜晚,难道是因为当时是白天,她来不及提醒她?

不对,据老人们说,鬼魂根本只能在深夜里阴气极重的时候出没,真正周珺琬又怎么可能在当时天还没黑透的情况下出现?且那张写了提醒她的话的纸张她至今还保留着,如果是真正周珺琬的鬼魂写的,那上面的字甚至是那张纸不是都应该很快消失不见吗?

这一切都太奇怪太匪夷所思了,周珺琬百思也不得其解,只能将一切都归因于上天的安排和真正周珺琬的暗中保佑,遂悄悄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于大后日晚上,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给真正的周珺琬好生上一柱香,一来以答谢她的暗中保佑,二来,愿她一路走好,只因那一日,正是真正周珺琬的百日。

当然,也是沈凉的百日!

只是念头才一闪过,周珺琬已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文妈妈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见周珺琬正躺在榻上睡觉,便欲退出去,待会儿再进来。

不想周珺琬却已先听见她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妈妈回来了!”

文妈妈忙上前屈膝行了个礼,才轻声问道:“姑娘这会子可又好些了?贞华院那边已经安排妥了,银票我也已悄悄给陆炳家的了,她让老奴回来代她给姑娘磕头呢!”

周珺琬点点头,沉默了好一歇,方低声问文妈妈:“妈妈,府里可有什么地方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大后日……我想祭奠一下你家小姐,也祭奠一下……”

‘也祭奠一下’后面的话周珺琬并没有说出来,但文妈妈还是明白了她的未竟之意,攸地便红了眼圈,忍不住掩着嘴,小声低泣起来。

她可怜的小姐,还那么年轻,人生之花才刚刚盛开,且原本是定能再盛开几十年的,却年纪轻轻便已被害得香消玉殒,只能含冤死去……她若不让那些害她们母子的人血债血偿,她明儿去到地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小姐,去见老爷和夫人?!

见文妈妈哭得伤心,周珺琬心里也涩涩的,自己却是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的眼泪,早在那一夜已被大火烤干,只怕此生都再流不出半滴来了。更何况,又有谁会在意她的眼泪?在意她的人,不会让她哭,让她哭的人,却压根儿不会在意她的眼泪,所以,她要作一个在意自己的人,她绝不会再让自己哭!

文妈妈哭过一场后,平静了不少,只是声音有些嘶哑,“若论僻静,府里再没有地方比得过东北角上那片竹林,只是那地方听说早年曾闹过鬼,一到夜间便阴森森的,所以才会那么僻静……”

话没说完,已被周珺琬摆手打断:“就选在那里,也省得被人瞧了去动疑,若选在其他地方,让人瞧见咱们烧香烛纸钱还是次要的,让人瞧见我这么快便能行动自如露了马脚,可就真正麻烦了,就选在那片竹林好!”闹鬼有什么可怕的,她自己本身不就是一缕冤魂吗?她倒要看看,还有谁的冤屈能大得过她,能比她死得更凄惨!

文妈妈话已出口,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如今的周珺琬已不再是昔日的周珺琬,当下便觉得自己那番话有些多余,但对周珺琬能主动提出给她家小姐烧香过百日之事,还是很满意的,因忙点头道:“那这两日我便设法准备一些香烛纸马什么的,大后日晚上好用。”

“我正有此意,就有劳妈妈了。”周珺琬应了,又与文妈妈低声说了一会儿话,觉得有些累了,方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相较于周珺琬小院此刻的安静,宜兰院就要“热闹”多了。

“……那个贱人,果真是她在背后坏我的事,看我这次不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将他们母子一对贱人双双赶出去,让贱人再无翻身之日!”

方一听王大贵家的小心翼翼禀完冯姨娘跟前儿的流岚前几日才见过她姨妈,而她那姨妈不是在别处,正是在韩夫人姐姐家黄府当差的,她怀疑此番之事正是冯姨娘在背后捣的鬼,宁夫人便怒不可遏起来,狠狠将桌上昨儿个才换上的一套缠丝玛瑙茶具拂到地上摔得粉碎后,便要即刻找周太夫人去,“那个老不死的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口口声声绝不会让那个狐媚子的存在泄露丝毫风声到外面去,如今却任那个贱人胡作非为,看我今儿个饶得了老小两个贱人哪一个!”

急得一旁的郭妈妈忙上前将其抱住,急声劝道:“夫人万万不可!侯爷都已亲自发过话儿,让任何人不得妄议此事,还亲自使人去赏了小周氏东西,显然就是想就此将事情打住,您若这会子去找太夫人算账,休说压根儿已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只怕反倒还会惹得侯爷不痛快,再者说了,冯姨娘完全可以来个抵死不认账,到时候咱们没有真凭实据,又能奈她何?倒不如先忍一口气的好,横竖三爷和四小姐都还没说亲,您要出气有的是机会,何苦急于这一时呢?”

郭妈妈又急又快的说毕,见宁夫人还是胸口剧烈起伏,死死咬着唇,双眸血红,恨不能滴出血来,情知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只得冲旁边坐着的有些呆怔的齐涵芳喊:“二小姐,您快劝劝夫人啊,夫人向来最疼您,您的话夫人只怕还能听进去几分!”

“……哦,好!”齐涵芳如梦初醒,忙上前也劝起宁夫人来,“娘,郭妈妈说得对,父亲都已亲自发过话儿了,且父亲自来孝顺,您若真去追究祖母,让父亲知道了,势必会不高兴,倒不如先忍下这口气,横竖以后要出气的机会还很多,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王大贵家的见状,忙也上前跟着劝起来,主奴几个好说歹说,到底说得宁夫人稍稍平静了下来,只是终究难消心头之火,因又砸了旁边一个半人高的粉彩梅瓶后,方喘着粗气恨恨道:“那依你们说,我就要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不成?”

郭妈妈和王大贵家的都不敢答话,齐涵芳只得道:“娘,也不是让您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女儿和两位妈妈这会子跟您一样生气,一样巴不得去生吃了那个贱……贞华院那位,只是咱们并没有真凭实据说流岚见过她姨妈,此事便是她泄漏出去的,流岚可是那一位的心腹,又岂有不为她的?再者,即便咱们真有法子让流岚认罪,那一位也可以一推六二五,来个死不认账,再是主子,也断没有时时处处管着下人的理儿罢?到时候咱们岂非出气不成,反被父亲所厌弃?倒不如找个时机,将此事传到父亲耳朵里,让父亲对那一位心生怀疑芥蒂的好,将来娘再对付起她来,也会容易得多了!”

宁夫人若是那等没心计不能忍之人,当年也不会糊弄得周太夫人亲自将管家大权交到她手上,且这一交便再没夺回去过了,她心里又岂能不明白眼下究竟怎样做才是对他们母子最为有利的?

只是连日来发生的事让她太生气太愤怒也太憋屈了,以致大失往日的冷静深沉,所以才会这般歇斯底里的,如今被齐涵芝这么长篇大套的一劝,也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微眯起双眼点头道:“芳儿你说得对,咱们是得暂且忍下这口气,才能以图后计,若是真去找了老不死的兴师问罪,才真是中了那个贱人的奸计了!你父亲自来孝顺那个老不死的,老不死的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让他去打鸡他绝不会撵狗……这个家是我辛辛苦苦挣出今日这番局面,这偌大的家业也是我辛辛苦苦挣出来的,凭什么便宜了贱人母子?横竖日子还长,咱们且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罢!”

不就是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是没忍过,当年那个老不死的那样变着法子的磨搓她,当初齐亨左一个右一个的往屋里收人她都忍过来了,如今不过是忍一时之气而已,什么大不了的事!总有一天,她会将老不死的和贱人都踩在脚下,让她们永世不得翻身的!

又将养了两日,周珺琬的身子越发大好了,只是当着旁人的面儿,仍是一副精神不济,只能卧床将养的模样儿就是了。

文妈妈也已将祭奠用的香烛纸马等物都准备妥了,只待入夜后避过众人的耳目,与周珺琬一道去侯府东北角的那片竹林。

这一整日,主仆二人的情绪都很是低落,尤其周珺琬,更是打清晨一睁开眼睛起,便从未笑过一次,话也极少,如非必要绝不开口,引得众伺候之人都有些惴惴的,不明白是谁不小心惹了她,进出不由比往日越发轻手轻脚,小心翼翼。

好容易熬至入了夜掌了灯,周珺琬的神色总算缓和了许多,不但几日来首次与众伺候之人说起了笑话儿,还命文妈妈将周太夫人白日里命人赏下的几样精细糕点赏给了大家吃。

众人连日来都战战兢兢的,不知道周珺琬什么时候就会与她们清算之前怠慢她不将她放在眼里之罪,忽然见她和颜悦色的,都忍不住有几分受宠若惊,更何况那些糕点都是她们平日里等闲吃不到的,忙纷纷陪着笑谢了周珺琬的恩,将糕点分吃了。

吃完糕点后,周珺琬又笑言:“连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