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猪小珠落玉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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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赵家有猪初长成

    第一章引子



    三月初三是王母娘娘的圣诞,这一天,王母娘娘在天上瑶池举行盛大的蟠桃盛会,宴请上八洞、中八洞、下八洞及五湖四海的诸路神仙。众仙受邀均欢喜赴宴,宾主尽欢,不醉不归。



    



    十殿阎王也在本次邀请之列,因那地府事务繁杂,特别表明了请一殿秦广王代表诸王前去赴宴。



    



    筳席之上,玉皇大帝与西王母对地府诸事褒奖有佳,秦广王深觉得面上有光,众仙友敬酒道贺,免不了多喝了几杯,返回地府宿醉几日方醒。



    



    来到殿上问众小鬼:“本王不在这几日可有事要奏报?”



    



    只见判官崔珏欲言又止,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也俱面面相觑低头不语。秦广王见状有异,一拍惊堂木指着崔判官:“如实说来!”



    



    崔判官用袖子擦拭了一下脑门上的汗:“禀告阎王,眼下确有两件棘手的事情。一件是编号三千六百七十六号俗世的大明国吏部侍郎赵甲仁,轮回殿不知道怎地错把一个猪胎投进了他老婆肚子里,生下一女,如今已到豆蔻年华,整天只知道吃喝睡痴笑,可怎生是好?”



    



    秦广王不以为然道:“万千红尘,轮回台中日日投胎成千上万生灵,有些许误差也是常情,猪的阳寿本就不长,又在深闺之中闹不出什么风浪来,不必理会,到时候把这猪胎勾回来再送入畜牲道。”



    



    “不可啊。”崔判官急急道:“昨日天宫传来文牒,延寿星君大人过几日要进轮回台下俗世渡劫一世,托司命星君大人亲自写的命册本子。



    



    延寿星君他老人家这些时日不知怎地迷上了才子佳人戏,一定要出生在书香门第、才子之家,本子送去天机处后,天机仪选定的正是这位赵侍郎的嫡女。”



    



    秦广王闻言蹙眉道:“这确实有些棘手啊,那另外一件是何事?”闻言只见黑白无常立刻哭丧了脸。



    



    崔判官道:“那日黑白无常前往编号一万七千九百五十二号俗世办差,回来路上途径中华国地界,有一名叫米菲的少女从人行天桥楼梯失足跌落,气息全无,为了避免她成为孤魂野鬼便将其魂魄带回。”



    



    “至阴律司发现此女阳寿未尽,下官等不知该送枉死城还是该送其还阳,便想等着阎王回来示下,哪知您多日未回,此女家人将其肉身火葬了。”



    



    秦广王摆摆手道:“这事不为难,肉身既已无,那就送去枉死城吧。”



    



    崔判官道:“阎王有所不知,此女祖父一生乐善好施,造桥修路,助人无数。当地城隍多次将其善行上报天庭,灶王也多次言其好事。此叟阳寿尽后,恰逢当地土地公连年考绩优等转任高升,天庭嘉奖其德行擢升其为新任土地公。”



    



    “如今这位土地公为孙女鸣冤抱屈,要咱们还她孙女60年阳寿,如若不然,豁出去神仙不做也要上天庭告御状。”



    



    秦广王听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哆嗦。地府阴司因地处偏远,虽也位列仙班,但是在一众神仙中地位不高。



    



    此次蟠桃盛会好不容易被玉帝王母念及,褒奖几句甚觉得面上有光,才多喝了几杯醉了几天。如此看来此事确实是地府理亏,要是真闹上天庭,即使对方只是个小地仙,也很不好平息啊。



    



    “此事棘手,确实棘手。”秦广王喃喃自语,忽而回神狠狠的把惊堂木砸向黑白无常,“看看你们两个做得好事!”



    



    阎王一怒,吓得黑白无常惊慌失措。



    



    “阎王息怒,下官有个法子,不知道可行不可行。”崔判官不愧是判官之首,足智多谋。



    



    秦广王道:“速说与本王听听。”



    



    崔判官言道:“这二女,一个错了魂魄,一个失了肉身,若是合二为一,岂不两全其美。”



    



    阎王闻言眉开眼笑,“判官果然好才情,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这土地公能否应允。”



    



    崔判官道:“土地公痛失孙女,一时急怒攻心。但肉身已无,咱们阴司即使被天庭处罚,也无法送他孙女还阳。如今魂魄托付于高官之女,一世荣华富贵,强过在那枉死城中枯等几十年。那土地公既能飞升成仙,想必不是糊涂之人。”



    



    秦广王言道:“既如此,就这般处置,尔等速速去办。”



    



    第二章 赵家有猪初长成



    大明国地处中原,幅员辽阔。首任皇帝杨利达开国百余年来,国运亨通,如今玉玺已传至第五位皇帝,年号元康。京师所在盛阳城更是一片国泰民安,百业兴旺商贾云集。



    



    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南边缅越国的珍珠、宝石;西面蜀国的木材、翡翠;北地勒燕国的皮料、骏马、美玉……。在偌大的盛阳城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对穷人来说也是天堂,豪宅林立,遍地都是大户人家,每日残羹剩饭,不仅把街上的乞丐养得健硕,连街上的流浪狗都比别处的肥壮些。



    



    这一年是元康十九年,连着几年的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三月十五,风和日丽,既是踏青的好时节,又是上香的好日子。盛阳城北二十里大罗山上觉明寺,香客自半夜起就络绎不绝。



    



    这觉明寺不知建于何年何月,几经战火损毁,原本是座破庙,因皇家建都于此,香火日益兴旺,百余年中扩建了几回,如今规模宏大,已经是京师周围最大的寺庙。



    



    庙中本届住持法号释信,不知佛法几何,经营甚是有方。庙前开辟广场可供平民游客休憩,周边搭建了一排简易禅房,出租给商户卖山货茶水点心。



    



    庙后设有禅房接待达官贵人和贵族女眷小住;另在相邻山头建有一大片畔山别院,可供诚心礼佛或是求清净避红尘的老夫人与太太们常住。香积厨里的大和尚更是做得一手好斋饭。当然了,无论是小住还是常住,香油钱也是不能少给的,占谁的便宜也不敢占佛祖的便宜。



    



    今天这蜿蜒十多里的山路,挤满了行人、各家小姐太太的马车、公子哥儿们骑着马、还有平民家的驴车、各路小摊贩夹杂其中。路边稍微宽敞处,既有靠着树晒太阳看热闹的乞丐,也有走累了歇脚的游客。如此这般拥挤让这本就不宽敞的山路,更加难走。



    



    一众马车中有两辆写着“赵”字的马车挤在其中,第一辆走的尤其艰难,拉车的两匹骏马伸长脖子嘶鸣,喘着粗气,挣扎着向前慢慢挪动,赶车的车夫一看马匹力竭,赶紧跳下车来减轻马车重量,奔到车前拽着缰绳向前拉,周边的四五个身材魁梧的壮年家丁慌忙来推马车。然而马车还是倒退了几步,晃了几晃才稳住,复又缓缓向前行进。



    



    车里传来女声尖叫,车边跟随的老妈子丫头子吓了一跳,一个服色稍富贵的老妈子立刻贴在车窗问道:“太太可好?小姐可好?”



    



    “我无事。”车里传出来一个轻柔的女声,隔了两秒,车里那声音又说道:“拿身衣服来与小姐换上,小姐有些受惊。”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拎着一个包袱麻溜的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钻出来,手中的包袱里带着异味。人群挤得本就稠密,风一吹那味儿很多人都闻到了,有个三四岁的小童问道:“阿爹,咋有股子尿骚儿呢?车里的小姐尿裤子了啊?”问听此言,人群哄笑起来。



    



    随车的老妈子丫头子顿时有些郝然。也有不示弱的,拎着包袱的小丫头怒气冲冲的说:“笑什么笑,再敢笑的,看我不撕烂他的嘴。”家丁们也吼起来:“滚远点,也不看看这是谁家马车。”



    



    几步远跟着的第二辆马车里,一个明艳动人的少女气鼓鼓的说:“娘,你看那母猪又尿裤子,太丢人现眼了。赵家的脸都被那娘俩丢尽了。妙菱那个贱婢,还敢还嘴,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少女头上金钗的珍珠流苏随着马车的行进缓缓的晃动,更显得她脸庞犹如满月般光洁无暇,但是语气里满是恶毒。被少女称作娘亲的美艳贵妇人浅笑了一下说道:“真兰莫气,她若是不丢人显眼,怎能显出你才是咱赵家真正的大小姐呢。”



    



    没错,这两辆马车正是大明朝吏部侍郎赵甲仁大人家的。前车里坐的是赵大人的发妻林氏夫人。林氏出身江南巨富之家,家中经营甚广,将南方的丝绸茶叶运去北方,再将北方的马匹皮料运去南方,获利颇丰。几代人诚信经商,林家乃是江南商贾中心岳城之首富,无奈家中没有读书之人,在林老太爷心里,家中子弟无人出仕,终觉得是个遗憾。



    



    赵甲仁之父是个秀才,本在岳城知府手下任钱粮师爷,故而与林老太爷相识。赵甲仁年幼之时在乡邻之中小有才名,容貌生的唇红齿白十分好看。



    



    后赵师爷病故,赵甲仁母子生活陷入困顿。林夫人的父亲慧眼识珠,觉得此子长得十分气宇轩昂,言谈举止颇有才情,日后必定不凡,最不济也能中个举人,于是将女儿下嫁与他,并资助其读书赴考。



    



    林氏未嫁之前曾有道士相面言其旺夫,自成亲以后,赵大人乡试会试一路拔得头筹、进士及第。如今四十上下就做到了吏部侍郎,可说是仕途平顺、官运亨通了。



    



    这林氏夫人虽然贤惠,但是成亲以后肚子却没有动静,寻医问药,求神拜佛,五年过去了一无所出。



    



    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婆婆吴老夫人随着儿子官越做越大,越来越有出息,不用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渐渐的对此颇有微词,要求为儿子纳妾,为赵家开枝散叶。



    



    林氏心中虽苦,但是不敢忤逆婆婆。林老太爷虽然不悦,也不敢让女儿承担不孝的罪名,只好同意纳妾。



    



    后一辆马车中坐的正是赵大人的爱妾吴姨娘。这吴姨娘是个贵妾,她原是赵大人的表妹,吴老夫人娘家兄长的女儿。两家原本互相中意,想亲上加亲的,只是还未捅破这层纸,赵家就突生变故、家道中落,于是作罢。



    



    之后赵家另娶,吴家也与别家定亲。谁料还未成亲对方坠马而亡,这吴家小姐就不太好嫁了,耽搁了青春。



    



    这边厢赵家越来越发达,吴家便又打上了主意。隔三差五送女儿来陪吴老夫人说话解闷,表哥表妹之间眉目传情,这才有了吴老夫人前文要求纳妾一说。



    



    吴姨娘的肚子果然争气,进门之后三年抱俩,先是生下一子取名赵真博,后又生下一女取名赵真兰。赵大人与吴姨娘儿女双全,其乐融融。



    



    林氏求子不得,终日以泪洗面。林老太爷心疼女儿,捐资大修了普济寺,给送子弥勒佛换了身金装。林氏佛前许诺愿终身吃素,求弥勒赐胎,无论男女都好好疼爱。终于在成亲第八个年头生下一女,取名真珠,掌上明珠之意。



    



    真珠出生之后,白白胖胖、圆圆滚滚、能吃能睡、十分乖巧好带。林夫人娘家有钱,嫁妆又厚。给孩子吃穿住用俱是最好的,把个胖娃娃打扮得比那年画上的还可爱。赵大人也着实十分喜爱,与林氏夫妻感情大为好转。



    



    吴老夫人也整日抱着不撒手,嘴里念叨着:“虽是个女娃,到底是嫡出的,模样就是气派。既然媳妇你能生了,抓紧再给赵家生个嫡出的孙子。”



    



    赵真珠一岁的时候白白胖胖能吃能睡十分可爱。



    



    赵真珠两岁的时候白白胖胖能吃能睡十分可爱。



    



    赵真珠三岁的时候白白胖胖能吃能睡,不会说话,除了娘亲认不得其他人。找了大夫来看,说是身体健康,或许是说话晚。



    



    四岁过去了、五岁过去了,除了越来越胖,能吃能睡,一直不会说话、不会认人,事情仿佛开始不那么可爱了。



    



    到了六七岁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个傻子了,但是林氏坚持认为她的女儿是聪明的好孩子,只是内向,不擅于与人交流。这真是可怜天下慈母心啊。



    



    诞下这一女后,林氏再无所出,她把所有的精力放在照顾赵真珠身上,精心安排真珠的饮食起居。拜托娘家兄弟外出经商的时候寻天下名医奇药。有一丝希望就不愿意放弃。别人心里这是个傻子,娘亲心里永远当自己的孩子是宝贝。



    



    然而猪胎毕竟是猪胎,不管付出多少心血,即使是个人形,也无法改了本质。赵真珠越发的肥胖,走路都需要人搀扶,整日里只知道吃吃喝喝睡睡,随意拉屎拉尿,一日里不知道要换洗多少次衣裤,床褥。林氏始终将女儿梳洗的干干净净。即便女儿不能像赵真兰那样笑靥如花,也尽量让女儿过得舒适一点。



    



    主母既然无暇顾及内宅,家中诸事都是吴姨娘管着。吴老夫人因在家道落败之时曾经依靠过林家几年,一直羞于提及,本身就不喜欢这个媳妇,自是没有话说,只当林氏和真珠是个死的,眼不见心不烦。



    



    那姨娘是个小家碧玉出身,原就无甚教养,又生下两子两女,掌着管家之权,不免心中得意,常生出小人得志之态。觉得自己不该屈居妾位,自己的孩子虽说能继承赵家家产,终究是庶出。时常找点由头苛待林夫人,言语之中也多有讥讽。所幸林氏嫁妆丰厚,娘家兄弟也和睦,一向怜惜家姐,因此银钱上不曾受得委屈。



    



    赵大人爱惜名声,不愿担那抛妻弃女,嫡庶不分的恶名,另一面也半信半疑林氏命中旺夫,故虽无夫妻之恩情,倒也勉强以礼相待。于是吴姨娘也不敢太过分了去。



    



    转眼赵真珠十四岁了,林氏原本花容月貌与吴姨娘不差上下,禁不住整日里忧心忡忡,又常年吃素,身体每况愈下。常常惶恐若是自己一朝不在人世,女儿托付何人。



    



    婆婆和夫君不闻不问,吴姨娘虎狼之心路人皆知。娘家虽然疼惜自己和真珠,但是父亲尚在,送去外公家于理不合,且真珠生活不能自理,交于谁照顾林氏都难以安心。故此每逢初一、十五林氏都带着真珠上觉明寺给菩萨上香,祈求上天垂怜,让女儿能心思开窍,重获新生。



    



    此刻崔判官与黑白无常正隐在云头之上,盯着林氏的这辆马车,寻找机会下手,勾回猪胎,再将另一少女魂魄安置进入赵真珠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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