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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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白衣祭司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一轮明月从东边升起,三人一路走着,可吉低着头,脚步越来越快,已时不时看见良田阵阵,不一会儿,便已看见各种建筑物。叶伽南和真言两人四下打量着,见这苗巫族的房舍,与中原相比,又是一番风味。这里四面是山,山势不平,苗巫的房舍,便大多依山而建,在平地里用木柱撑起,分为上下两层,底层四面悬空,只是用几根木柱来支撑,木楼周围围上了一层篱笆,里面圈养着一些家禽牲口,二楼有绕楼的曲廊,配以栏杆,夜色深沉,两人也看不分明,想来便是住人了的。

    见可吉只是低着头赶路,叶伽南不由得问道,“可吉,你家在哪啊,怎么还没到?”只听可吉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并不开口,只是脚步更快了。只不一会,便来到了一栋木楼之前,可吉便停住不走了。这木楼与之前所见的,一般无二,只是似乎更为陈旧一些,屋子宅门紧闭,只是从窗户上,透露着昏黄的烛光。两人心知他的心情,见他停滞不动,叶伽南走上前去,拍了拍可吉的肩膀,“你不是朝思暮想着要回家了么,快些进去吧,你阿爹、阿姐,都还在等着你呢。”

    可吉身子有些僵硬,片刻之后,他颤抖着手敲响了木楼的门,“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一个娇脆的声音应道,“谁呀?”可吉并不回答,只是继续敲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少女,一手端着一个烛台,拉开了门。可吉笑了笑,轻声唤道,“阿姐。”随即眼前一黑,身子已是软软的倒了下来。那少女先是一惊,待看清楚后连声喊道,“阿爹,你快来,弟弟回来了。哎呀,可吉,你怎么了?”叶伽南、真言连忙上前察看,那少女方才发现,弟弟的背后,还站着两个人。

    一会,一个零乱的脚步声响起,走到几人身旁,“可吉,真的是你?可娜,他怎么了?快把他抬进屋里。”这时他才发现可吉身旁,还站着两个陌生人,也来不及多想,“两位客人也请进来吧。”

    到了屋里,才发现可吉家里十分简陋,桌椅都陈旧的已有些年头了,有些已被虫蛀的蛀出了眼儿。除了几张桌椅,几乎没有其他家具了。正看着,只听可吉痛苦的*了一声,蜷曲在地上,双手紧握,身子不住的颤抖。真言连忙快步赶到可吉身边,右手抵住他背心,一道真元输送进去,好一会儿,才缩回了手,只见可吉慢慢的平定下来,昏睡了过去。

    这几日来,每逢可吉剧毒发作,痛不可当之际,真言便以真元为可吉梳理,虽然不能解毒,却也能极大的抑制住了疼痛,要不然,恐怕可吉早就已经痛死了。叶伽南走上前去,扳开可吉的紧握着的手掌,只见可吉的手心处,出现了四道深深的弯月形的伤痕,那伤痕之处,此刻鲜血汨汨流出,叶伽南心里叹了一声,这可吉的性子,可真是硬气的很,刚才快要到家的路上,他一言不发,想来在那时,蛇蝎散之毒,已经是发作了。可吉却硬生生的挺着,一直回到了家里,才支撑不住倒下了。

    却听一个略带苍老的男声响起,“我是可吉的阿爹,莫可,两位客人与可吉是?”真言突然出声道,“老爹,长话短说,我们是可吉的朋友,可吉在外面中了毒,看了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若是……”

    “那我们快去找大祭司,只要有大祭司在,可吉的命便保住了。”莫可焦急的说道。莫可一把背起可吉,夜色之中,四人便急急的朝外跑去。一路之上,与莫可、可娜父女两简单的交谈之后,两人得知,大祭司住在寨子中间的五彩峰上,最近几乎再没下山过来。

    真言见莫可一路跑来,背得气喘吁吁,脚步也渐渐的沉了起来,连忙换过莫可老爹,把可吉背在自己身上,辨了方向,跟着可吉老爹往着五彩峰的方向疾驰而去。到了五彩峰山脚下,有几个青壮年的汉子,腰里别着弯刀,正四处巡逻着,一行人到了山脚下,便被这些汉子给拦住了。

    “站住,你们深夜到五彩峰来,来做什么?你不知道大祭司晚上不见人吗?”为首的一名汉子喝止住了几人。莫可老爹焦急上前道,“扎西兄弟,可吉中了毒,命在旦夕,请大祭司医治,还请扎西兄弟能破例一次,让我等上山。”那扎西心生疑惑,“可吉不是前几年偷偷溜出寨子,从此就没了消息,为此大头领还十分震怒,砍断了吊桥。怎么现在突然回来了?”

    莫可心急如焚,“扎西兄弟,时间紧迫,救人要紧呐。”扎西打量了莫可一眼,数息之后,一挥手,让开了道路。莫可连声道谢,正欲上山,却听扎西冷冷的说道,“你们可以进,但这两人,却是不行。”他手指一指,正是真言和叶伽南两人。只见莫可一脸为难道,“可是,他们两人是可吉的救命恩人,这……”

    扎西手一挥,黑着脸道,“莫可,五彩峰是大祭司所在,若是要上五彩峰,那就只有你和可娜可以上去,若是不想上山,那你们就退回去吧。”

    叶伽南原本就心下烦躁,见可吉毒气渐渐蔓延,心里更是焦虑不已,却被这扎西拦住了去路问东问西,此刻见扎西冷言相对,心头一股怒意升起,“你……”话还没出口,却被真言一拉,却见真言含笑道,“既然不方便,那我们就不上山了。可吉就交给你们了。”

    莫可接过可吉,道了一声谢,便背着可吉,跟可娜两人,直往山上跑去。见叶伽南兀自有些气愤不已,真言一拉叶伽南,便离开了五彩峰,黑夜之中,突然一道黄光闪现,犹如一颗璀璨的流星一般,滑落在五彩峰顶。

    真言和叶伽南,避开了守卫,隐匿在五彩峰峰顶,只不一会儿,便看见莫可老爹和可娜两人,背负着可吉,爬上山峰来,真言悄悄了拉了一拉叶伽南的袖子,两人尾随在莫可老爹身后,但见一路之上,前面时不时的有三三两两巡逻着的守卫渐渐的稀少起来,直到莫可老爹,走到了一个山洞前面,已是看不到一个守卫了。

    莫可老爹把可吉安放在地上,“扑通!”一声,朝着山洞口的方向跪下了,“大祭司,可吉回来了,但他现在中了毒,他脸色发紫的可怕,求大祭司救救我这可怜的孩子吧。”洞中悄然无声,莫可一见到如此,顿时着急了起来,他红了眼,嘶哑的喊道,“大祭司,我知道可吉偷偷溜出寨子去,是重罪,可他……他,看他这样子,大祭司,若是您不救他,怕是…是……怕是活不过明天了,大祭司,请您千万要救救我这孩子啊,莫可给您磕头啦。”说罢,便重重的磕头磕下去了,“咚咚咚!”撞在山石板上,在这夜里份外的清晰。一旁可娜也红着眼,跪在地上,看见他爹重重的磕头,她便也跟着磕头起来。

    突然,似乎洞中有人轻轻的叹息,随即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出来,“把他抬进来吧。”莫可正磕着头,听见这话,顿时喜出望外,一边连声应道,一边抱起可吉,就往洞里走去。叶伽南目光一闪,正要说话,真言一拉叶伽南,已施展了轻身之术,两人已悄悄的跟随着莫可老爹,走进了洞中。两人尾随着莫可老爹走进洞中,方才觉得这外面看似仅容一人进出的洞口,里面却是十分的宽敞,摆放着一张石桌和数张石凳,另外在最里面,摆放着一张石床,而在石床之上,有一个消瘦的人影,佝偻着身子背对着坐着。这人穿着一件褐色的麻衣,灰白色的头发长长的垂到了床上,显然这大祭司,已是十分年迈了。

    莫可背着可吉来到石床前面,却听那个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把他放在床上罢。”莫可连声应道,把可吉稳稳的放在了石床之上,然后退在一旁,与可娜两人,躬身候着。叶伽南这才发觉,这石床非常之大,就是在上面并排睡五六个人,也未必觉得狭窄。

    只见大祭司伸出左手,那略略发抖的手上,布满了满满的皱纹,那手摸在可吉的头顶,时快时慢,摩梭着可吉的头顶。随即可吉整个人,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突然坐到了大祭司的面前,而大祭司仍是一动不动,背对着众人坐着,随即只见隐隐有几缕乳白色的气体,顺着可吉的七窍,缓缓的犹如活物一般,爬了进去。随之只见可吉腹部慢慢的鼓囊了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黑,像是一堆黑的化不开的浓墨一般。紧接着,大祭司的右手伸出,紧贴在可吉的鼓起来的腹部。

    此时,可吉脸黑如墨,原本紫黑色的嘴唇也因脸黑而看不出颜色了,而他的腹部,却大的犹如怀揣着皮球一般,只听“嗤嗤!”几声,布帛撕裂,可吉的衣服,已承受不住越来越大的腹部,而猛然间涨裂了开来。只见他瘦削的身子上,腹部圆滚滚的,皮肤上的青筋,渐渐发亮,似乎就要被撑破一般。只听“啊!”一声,一个娇俏的少女声音,轻声惊呼了一声,随即似乎发觉不好,连忙用手掩住了嘴唇。只是那少女眼眸之中,莫名的充满了泪痕。莫可老爹闻声朝着可娜看去。只见可娜一对流水双瞳之中,直直的看着可吉。

    莫可老爹连忙转头,只见可吉裸露的皮肤之上,还带着数十条交错不一的伤痕,有些伤痕,还刚刚结了痂,而有些伤痕,却已淡化的成了一条疤痕,他心里一痛,连忙伸手掩住了眼眸。只听大祭司的声音响起,“拿盆!”莫可老爹顾不得感伤,连忙取过旁边石桌上的一个木盆,端立在大祭司身后,只见可吉的脸色越来越黑,突然大祭司伸出左手,抵住了可吉的凸起的腹部,右手猛的一拍可吉的背部,“哇!”一口黑血,猛然的喷了出来,莫可老爹连忙端盆接住,只见可吉不停的吐血,整整吐了大半个木盆,而他凸起的腹部,却逐渐的消减下来了,直到恢复了原状。这时,从可吉的七窍之中,分别钻出了七道白气来,盘旋了几下,又钻入了大祭司的左手之中,消失不见。

    而那木盆之中的黑血,却是慢慢的减少,可娜看着奇怪,凑上前去,才赫然发现,在那木盆之中,各有一条全身黑色的蜈蚣和蜘蛛,沉在里面,可娜看的分明,那蜈蚣和蜘蛛,不过指甲盖大小,嘴一张一合的,黑血渐渐减少,竟是在以毒血为食。

    没过多久,那整整大半个木盆的黑血,便被这蜈蚣和蜘蛛吸食完毕,大祭司右手一亮,在他干枯的手掌中心,突地出现了一颗月明珠来,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只听他嘴里突然念了一句晦涩难懂的咒语,那黑色的蜈蚣和蜘蛛,突然化成一缕黑烟,钻进了那月明珠里面。

    “好了,回去饿一天,等排泄干净了,方可进食。”大祭司摆了摆手,语音沧桑。莫可与可娜惊喜交加,跪下又磕了几个头,方才背着尚自昏迷不醒的可吉下山去了。

    真言与叶伽南隐匿在洞中,见莫可几人离开了洞口,正欲上前说话,突然只见原本佝偻着身躯一直坐着不动的大祭司,突然轻灵的一跃而起,抖落了身上褐色的衣裳,露出了一身洁白的衣裳,只见这背影肩若削成,腰间盈盈一握,看这背影,分明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叶伽南与真言两人目瞪口呆,两人正暗自心惊之际,那女子似乎有些惊觉,“咦?”随即一声清脆的声音喝道,“是谁?躲躲藏藏,隐匿在此。”

    真言暗道不好,随即一拉叶伽南,生生的在原地离开了数尺,只听“嗤”一声,方才两人站着的地方,突然凭空出现了一簇火苗,嗤嗤的燃烧了起来。见一击不中,大祭司一跃而起,空中几个闪现,已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几下连环脚踢来,真言不闪不避,站在叶伽南面前,生生的受了这几脚。

    真言英俊的脸庞之上,闪过一丝痛楚,随即黄光一现,他又恢复如常,只听他轻声说道,“我二人不远万里前来,是有求于大祭司,姑娘,请问大祭司可在?”那白衣女子听了这话,似乎微微一怔,随即站在了两人面前。叶伽南与真言抬头看去,眼前这白衣女子肤白如雪,相貌绝美却是带着一丝清冷,一袭白衣更是衬着她的容颜欺霜赛雪,不食人间烟火,只不过一头灰白色的头发长发及腰,平白之中,却是添了几分诡异。

    真言正欲开口说话,却见那女子素手轻抬,一道白光朝着洞口激射而出,白光弥漫,封住了整个洞口,只听那女子说道,“你们是谁?为何在此?”语音清冷,犹如斩冰切玉一般,不带着一丝感情。真言目光炯炯,把从进了四乡镇到这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他身子往右边移了移,指了指身旁的叶伽南,“我这朋友身中天下奇毒,无药可解,我们踏破天涯,才寻得这里,姑娘,能否请大祭司垂怜相救?”

    那女子眼眸一扫,叶伽南只觉得被他看了一眼,只觉得心底一阵寒气升起,这相貌绝美的女子眼眸中,竟是一片冰冷。只见她微张檀口,更加冷漠的声音传来,“我师傅说,中原人多狡诈,果然如此。你们救可吉,便是不安好心。你们回去吧,我是不会医的。”

    真言急道,“不是的,你…,我们当初救可吉之时,并不知道他是苗巫族人……咦,你就是苗巫族的大祭司?”

    “不错,大祭司之位,我师傅临死之前,已经传了我。你不用多说了,我说了不会医,就不会医。更何况,我曾立下重誓,绝不医治非我族人。”白衣女子斩钉截铁的说道,生冷的语气,配着她清冷的容颜,更是觉得冰冷了几分。

    “真言师兄,我们走吧,生死有命,随他去吧。”原本叶伽南也并非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此刻被这白衣女子冷眼向看,更是有些不耐起来,拉着真言便欲往外走。

    真言却是摇了摇头,“叶师兄,真言此身不死,即便再难,都定要为你解去此毒。七毒秒化生,天下第一毒,无药可解,天下间,能与七毒宗用毒相抗衡的,便只有极川之地的苗巫一族的大祭司了。此刻大祭司就在眼前,又怎么可以放弃?”真言对着叶伽南说着,说道后来,却是少有的激动起来。

    那白衣女子听着真言说的,眼眸中突然有一丝异样的光彩划过。真言霍然转身,面对着白衣女子,“大祭司,只要你能救我这朋友,但凡有事,即便万难,真言也定将为你办成。”

    那白衣女子,第一次抬头注视着叶伽南,数息之后,只听她淡淡的说道,“我救不了他,你们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