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明月碧琉璃
字体: 16 + -

江家是马前卒,龙少是清道夫

江越从金庐出来以后,便把刚才他带来的那三个男人叫到近前,附耳说道:“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刚才的那个男孩你们都看到了,只要他一离开金庐,就要给我盯紧了,无论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要给我详详细细地记下来,随时向我汇报。舒蝤鴵裻如果跟丢了,盯漏了,我可不轻饶你们,听明白了吗?”

三个男人连连点头:“听明白了,大哥,你放心吧。”

江越仰头朝金庐瞥了一眼,便坐进汽车,开走了。

刘璃坐在书房的高靠背椅上,望着长窗外一角澄碧的天空,几朵稀薄的白云在缓慢地不着痕迹地飘浮着。许久,他都是那样一动不动地望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当一只疾飞的鸟从视线里掠过时,刘璃站起身,从靠墙的矮柜抽屉底层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是那枚白色透亮的宝石戒指。他把戒指拿出来套在中指上,抬起手对着窗外的太阳,宝石迅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变幻不定的痕迹濉。

随后,他转身下楼,告诉佣人说自己要出去一下。

车库里多日未动过的那辆银色跑车上落了一层薄薄的尘埃,刘璃站在一旁冷眼看了看,便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启动汽车。细微的马达声响起时,他脚下用力,跑车带着劲捷的速度驶出大门,沿着门口浓荫遮蔽是下的山路一径向前驶去。

而那三个在金庐附近值守的男人一见刘璃驾车离开,赶紧交头接耳说了几句,然后两个人跳上车尾随在银色跑车的后面持。

刘璃的车驶到到一座黑漆铁门前才放慢了车速,而把守的大汉看到他立刻按动开关,铁门开启。刘璃将车一径驶了进去,而跟在他后面的那两个人也把车停下来,坐在车里用望远镜观察,并拿出相机拍照。

刘璃停下来时,那个管家已经从楼门里走出来,为他打开车门,并在前面引路。

“最近帮里出了些乱子,龙少很忙,凌晨才睡下,不过他已经知道你来了。”管家似乎已经不把刘璃当外人,很自然地说着家常话。

刘璃迟疑了一下,“他还在睡觉吗?”

管家抿了一下嘴角,算作回答。

穿过寒气依旧的大厅,上楼,推开卧室厚重的大门,房间里光线幽暗。

“三少爷,他来了。”管家说完便转身走了,房门在刘璃的身后翕然关闭。

“龙少,我有些事想跟你说。”刘璃朝大床的方向望去,黑色的紫貂皮被子裹着一个高挑的人形,只在床头的位置露出一些卷曲的头发和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哦,刘璃,来,过来。”

动物皮毛下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朝刘璃招了招。

刘璃向前走了几步,快到床边时,他停下来,默然站着。

龙少略显吃力地从紫貂皮下挺起半裸的身体,露出平展结实的肩膀和肌肉紧致的胸脯,只有下半身还覆盖着动物毛皮。他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了一下,厚实的窗帘便敞开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纱帘。窗外的阳光照进来,龙少下意识地扬起手指遮在额前,忽闪了几下深邃的黑眸。

“你想跟我说什么事?”他的声音低而温柔。

那只拉布拉多猎犬也从皮毛下探出头来,用一对乌黑发亮的眼睛凝视着刘璃。

“我……”刘璃忽然觉得有满肚子的话,却又不知从哪说起,他抬起手在自己的头上抓了抓,那枚硕大的戒指适时地闪出眩目的光亮,“我想问你关于这枚戒指的事。”这并不是他最初的想法,但思绪纷乱,只有这个切入点还算清晰。

“戒指?你想知道那枚戒指的事?”龙少伸手从自己的枕头下面摸出那枚黑色的戒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然后又招了招手,对刘璃说,“坐到我身边来,我把我知道的都讲给你听。”

他取过一件雪白的衬衫穿上,却不系钮扣,袒着精实的胸脯。

以前,刘璃见惯了龙少穿着黑色皮毛大衣的样子,此时看到他裹着一袭白衣,连眼底都透着干净和安详,不觉有些怔忪,有些陌生的感觉,好像眼前的人第一次见到似的。

龙少看他一副失神的模样,淡然一笑,手指在床边拍了拍,“怎么发呆啊?快坐下。”

刘璃挪了一下身体,面对着龙少在宽大的床边坐下来。他指着自己指上的那枚戒指说:“我听说当年江老爷子和你父亲得到这两枚戒指时,曾经立誓,从此江家和龙家有利共享,有事共担,你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龙少淡淡地回答。

“知道?”刘璃的目光稳稳的落在龙少的脸上,以前他从没有这样主动地从容地甚或是直截了当地看着龙少,没有戒备更没有恐惧。“可你从来没放在心上。”他接着说,语气里露出尖锐的毛刺。

“放在心上,你要我怎么放在心上?”刘璃那不一样的目光让龙少感到些许意外,凝了眸子,审视地看着刘璃,似乎想从他的目光中看出端倪来。但刘璃沉静得像冰封的湖面,冷,而且硬。

“现在是利都让龙家占了,而事则是江家担着,你觉得这样公平吗?”刘璃的话说得字句清晰,咄咄有力。

“事都让江家担了?这话从何说起?这些年江家因为我的货惹上过事吗?”龙少一句反问倒把刘璃问住了,的确,这些年江氏的船为龙少运了无数次货,但没有一次因此惹上麻烦。

龙少的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你以为那是因为江家做得隐秘?哈,那是我明里暗里打点得仔细,才给江家趟出一条阳关道来,江家所做的不过是出船出力而已。”

“可……”龙少的一番话完全出乎刘璃的意料之外,一时有些语塞,顿了顿,他又义正词严地说,“可你这样做是违背江家意愿的,是胁迫,对江家来说没有一点好处。反而是你,既在私货上大赚特赚,又每年拿江氏的两成红利,你也……也太贪心了。”

“你说对江家没有好处?还……还说我贪心?哈!”龙少禁不住大笑了一声,连带着身体一颤,他的脸色一白,笑声迅即止住,眉峰耸了起来,接着沉声说道,“刘璃,你才来江家几天啊?你知道的那些都是江越告诉你的,他净挑好听的对江家有利的话告诉你,反把所有的不是都推给龙家,他可真卑鄙。我问你,江越有没有告诉过你,为什么一直以来道上的人都会给江家三分薄面?是江老爷子本事大还是他江越特别有能耐?哼,都不是,那是因为江家的背后有青龙帮在罩着,那些人怕的不是江家,而是青龙帮,若没有青龙帮的威势在,江家这些年能度过那么多的难关?。”

刘璃眉心一皱,半晌无语,记起当日江越带着他去见的那些颇有些本事的人物,以及那些人见到他和江越时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想来其实耐人寻味。若按龙少的说法,那些人看的不是江越和江家,而是隐身其后青龙帮,也就是龙少。这实在是太有讽刺意味了。刘璃虽然不愿相信,但也不得不相信。一直以来,江家在为龙少扮演马前卒的角色,而龙少也在为这个马前卒当清道夫和保护伞。

“可是,”刘璃咬了咬嘴唇,语气愈加寒凉,“可是你终究是有负于江家的,你炸沉了晴婉号,害死了阿月的妈妈,这些,都是你欠江家的债,迟早要还的。”

龙少的脸色更白了,直视着刘璃的眼睛,“你今天来,除了要问陈年旧事,还要向我兴师问罪吗?”

“是。”刘璃的声音不卑不亢。“如果可以,我会替阿月讨回这个公道的。”

“就凭你?”龙少的唇角一翘,冷吭了一声,“你觉得你做得到吗?”

“我可能做不到,但有人做得到。”刘璃的眸底一阵波澜起伏。他暗暗咬牙,明白自己这句话说出来警示的意味明显多余威胁。

“呃?”龙少当然听得出其中奥妙,他抬起手,理了一下垂在颊边的一缕的卷发,“刘璃,我知道了。”

这时,房门被轻轻扣动了几下,管家手里提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三少爷,该给你换药了。”

龙少不悦地扬了一下眉梢,“不能再等一会吗?”

管家瞟了一眼刘璃,“不能再拖了。”

刘璃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看了看龙少,又看了看管家。龙少朝他摆了摆手,“你还有事吗?没有就回去吧。”

刘璃呆了一下,站起身,拔腿往卧室的门口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的心脏一阵莫名的悸动,蓦然停住脚扭头一看,只见盖在龙少下半身的皮毛被子已经被管家掀开,而他的左侧大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隐约有血迹渗透出来。

“龙少,你受伤了?”刘璃禁不住一声惊呼。

“嘘!”管家把食指竖在嘴唇上,“不要大声叫,这是秘密,不能让这个房间外的其他人知道。”

刘璃轻轻把房门开了一道缝,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窥视,走廊里空无一人,也没有一点可疑的声音。

而卧着**的龙少见他摆出如此警惕和防备的架势,忍不住“噗”的一笑,连管家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刘璃,如果连这座房子里的人都信不过,那我的命怕是早就没了。”龙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