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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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足弱

    年关已过,又是新的一年。日子逐渐接近元宵,年味也逐渐接近了尾声。李荣房里点着三个暖炉,本人正披着厚厚的毛绒大衣披风侧卧在房内的软榻上。他昨日刚醒过来,身体十分虛弱无力,头发稍稍束了,手衬着头正静静地闭目养神。大门轻轻地被打开,又轻轻地合上,林三变和李管家两人跟在岳医管身后走了进来。

    李荣微微睁了睁眼,打了个哈欠便披着大衣从榻上坐了起来。岳医管熟练且仔细地给李荣把脉,感到李荣身体渐渐好转后嘴角方才放松下来,微微笑了笑。林三变与李管家看到后不言而明,纷纷松了口气。

    “身体还是很虚弱,还得多多休息几日,这几日少出门,再吃六副药,身体大概就能恢复了。”岳医管冷着脸交诫着李荣,“记住,一定不可以下床走动。”说完,递给李荣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中药,看着李荣把他一口饮尽。

    “这次,又有几人伤亡?”李荣将药碗还给岳医管,轻声问道。

    “你还真是有能耐,李府的高手差点都死在你的手里。”岳医管道。

    李荣顿了良久,才轻轻动了苍白的嘴唇:“他们现在应该都已经没事了吧。”

    岳医管收好药碗,看了一眼李荣,又瞟了一眼林三变与李管家,轻轻地退出了房间。林三变走到李荣身旁半跪下,如实禀报着那日的情形。李管家在一旁默立着,一言不发。

    “那家玉铺店家的尸体可曾检查过,死因是什么?”李荣问道。

    “死者身上有六根毒针,初步估计是因为中毒而死。至于暗香楼的那十六名商人与侍卫,全部死于刀伤。那名商人是去年五月曾来过我们李府的王老板,伊一直在东京做着珠宝生意,不知为何此次会招惹上完颜宗璟。”

    “那其他十五人全是侍卫吗?”

    “不全是,其中有三名是王氏所买的妓女。皆被宗璟所杀,死在床榻上。那日肖世主与李衙内也在暗香楼里,两人互相起了争执,在楼上大打出手,十分惹人注意,因此才会无人注意到宗璟杀人。”林三变道,“这位王老板祖藉是山东人,家里三代均在汉地经商,伊与宗璟又有着什么样的过节,能让宗璟特意到暗香楼去杀伊。”

    李荣沉默了,他努力地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想要想起些什么。林三变也久在沉思,这时,李管家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上前递给李荣:“这个是在那名玉铺店家的尸体旁发现的,上面刻的纹路与字皆是金国特有的,我猜想,这名店家定与当年小姐出走的事有关联。”

    李荣接过玉,捏在手中仔细地托着上面的纹路,渐渐眉头紧锁,轻咳几声后,李荣将玉收入袖中,继续问道:“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回世主,当晚我们是在府里的大门口找到的你,当时你的衣衫与脚下的白雪都被鲜血染红了,不知为何,宗璟是和玉儿姑娘一起回府的,玉儿姑娘晕倒了,被宗璟放在了马背上送了回来。当时宗璟虚弱至极,我和三变先生三招之内便将宗璟收服了。“李管家道。话音未落,岳医管从门外出来了,他先用暖炉烤了烤,再走到李荣面前跪下,沉默地在桌上摆好的银针。

    “玉姑娘没事吧。“李荣问岳医管道。可是岳医管良久未做声,林三变心知李荣心中急切,便小声开口:”玉娆姑娘一直间歇地发着高烧,前几日才退下,直今未醒。岳医管猜测是患了足弱,正在尽心地医治。”

    “足弱病?”

    “玉姑娘那晚受到了惊吓,加上小脚受了冷气入侵,一时身体吃不消所致的水土不服。“岳医管淡淡道,“现在药效大抵已经上来了,快躺下,我给你稍稍施以针灸,你便可睡下了。”

    “世主身上的刀伤好多了,但仍请医管小心着些,我们先退下了。“李管家与林三变自觉离开后,李荣身上插满银针,闭着眼想着玉娆,足弱病不算大病,但每年都有许多人因足弱而死,到底是自己连累了她,不知她能否挺过去。

    玉娆是在两天后醒来的,李荣去看过她几次,叮嘱她好多事项。玉娆有许多话想问问李荣,但又看到李荣那苍白且疲倦的脸,又不好意思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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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节终于到了,整个朝州城张灯结彩,灯火通明,街道上挂满了各色的灯笼,映照着整个大地也是五彩的。过节的人们在这彩虹上穿梭着,一片道不尽的喜庆祥和。李府里也到处张灯结彩,侍从与婢女也大多得到允许出府去赏灯会,府中只留下足够守门的侍从。

    “看来我又得出府去金国一趟。“书房中,李荣轻轻用手揉着太阳穴,长叹道。

    李管家看向李荣右手上的信函,思索不久道:“此次金占领辽中京,大获全胜,世主理应去祝贺。再者,攻占中京的想法是世主提出的,金主一定会更加看重世主的。只是如今世主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太早动身恐怕世主的身体……”

    “等正月过了我们再动身去金国吧。金占领中京后免不了得在那布署规化几日,不急着去金国,你去写封书信祝贺他们,以表我们李府的心意。金人好酒,就派人送一千坛酒送他们吧。”李荣将手中的信函放在桌上,推着轮椅绕过李管家径直出了书房,回到了望玉楼。听到曲居院里有声响,又转着轮椅去了曲居。

    曲居院子的一小块空地上,李延益九岁的儿子正在上面放着爆竹,玩得忘乎所以。而玉娆则在一旁行廊的围栏外围的地上坐着,身上裹得厚厚的,唯有一张久病初愈后清瘦的小脸露在外边。大雪已经停了,院里放着暖炉,院子周围的绿竹上高挂着五彩的灯笼。李荣推着轮椅行到了玉娆旁边,玉娆急忙起身给李荣行了万福。

    “坐在地上不凉吗?”李荣看着玉娆问道。

    玉娆摇了摇头,小声开口问道:”荣公怎么来这了,您没有去看灯会吗?”

    李荣并没有回答玉娆,而是用目光指了指正在放爆竹的男孩问道:“你跟他什么时候认识了?”

    “今天刚认识的,府里的下人大多去看灯会了,没有人陪他,所以他只好找到这里,吵着要玉娆陪他玩。正好银英姐姐们都出去了,我一个人在曲居有些害怕,便与他一起在这放爆竹。”李荣身旁有个木椅,李荣示意玉娆坐上去,玉娆一边应着话,一边坐上木椅。

    “这帮下人太贪玩了,竟都出去了。”李荣轻咳几声,微怒道。

    “听说您也大病了一场,前几次见面都忘了问了,您如今身体好点了吗?”玉娆关心道。

    “好多了,你只管好好调理着自己的身子便是,不要太担心我。”

    李荣感觉到有道目光正在盯着自己,转头看玉娆,又见她慌忙把头低下,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心知她一定有好多话问自己。便开口道:“你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玉娆的头埋得低低的,双手在锦筒中不停扭捏着,好一会,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荣见她一副羞涩的样子,不禁觉得她十分可爱,笑道:“有什么事你就开口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刚好,我有些事情也想找你问问。“

    “荣公想问的事大概和玉娆想问的事情差不多吧。我心里有许多的疑问,但却不敢问下人,只好开口问您。荣公,您有孪生兄弟吗?或者府上有没有与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李荣早知道玉娆会开口问这个问题,但又不想骗她,因此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玉娆见李荣有些为难之意,知道自己问多了,急忙开口:“若是玉娆言过了,请荣公原谅,这本是您的家事,我不该过问的。”

    李荣淡淡一笑,怕她紧张,无所谓道:“无妨,玉娆,我只能跟你说那个人不是我,他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接近你。”

    李荣的话似乎什么也没有回答,但仔细一听,玉娆想要的答案他已经说了出来,其它的并不重要。正如荣公从不逼问自己不愿说的事情一样,玉娆也不会刻意去追问李荣不愿向她提的事,她愿意去相信荣公所对她说的一切。因此玉娆十分放心地松了口气,好容易压抑住心中的欢喜,道:“玉娆相信荣公不会骗我,那个人虽与您长得一模一样,但我能感觉到他不是您。好在他也没有对我做什么,我得以平安地回府。”

    “你患了足弱,身子又弱,在这冬天里可得十分地小心,不要随意走动。”语末,李荣的目光顺着玉娆的目光看向了正在放爆竹的男孩身上,他是延益酒后乱性所有的儿子,母亲在生他那日难产出血而死。延益不是很喜欢他,不过李管家与老太爷倒是十分宠爱他,细细算来,他应该已满九岁了。延益此时定是出门风流去了,把他扔在府里不闻不问。

    “他是延益的孩子,他叫李欢,府里的人喜欢叫他高兴。他平日里并不会随便靠近这里,不知今晚为何会来曲居。“李荣对玉娆道。

    “玉娆看得出他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他没有上街去看花灯,从小又是在府中长大,玩伴自然是不多的。”

    “平日里李管家在武术方面对他要求严历,他很少有时间玩。既是李府的孩子,总是有些身不由己。”李荣的语气似乎有些同情与无奈,音量不高,似乎是在说他自己。玉娆将他眼底的黯然看在眼里,心里跟着有些惆怅,她何曾不是这样,生在帝王家里,她性子软弱,许多事情自己只能顺从。

    “荣公,这么好的夜色,不如我们合奏一曲吧,我去取琴和萧来,好不好?”玉娆为了缓解彼此难过的情绪,提议道。

    得到李荣应允后,玉娆起身回房里取乐器,却惊奇地发现李荣曾经送给她的玉佩,竟然静静地躺在她的梳妆台上,她记得这块玉佩明明被那个与李荣一模一样的人拿去了,玉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想了好久也没有想明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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