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武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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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请客

    因一天一夜未歇,等慕云中睡醒时,已是申时,但他内功深厚,睡几个时辰醒来,精神抖擞。洗个脸,上个茅厕,来到楼下大堂,叫上一桌酒菜,自斟自饮,忽想:下山时,师父送的玉佩还在当铺,我需尽早赚银赎回。若被大师兄、三师弟、小师妹,赶在头里,赎走各自玉佩,岂不显得我混得比他们差?而我本有一千两,现在花了差不多五百两,再这么整日大吃大喝下去,估计有朝一日银子花完,我得上街讨饭,成为光荣的丐帮弟子。而纳兰依依又说我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她是六扇门捕头,拿着朝廷俸禄,赚着朝廷饷银,我却连赚钱的本事都没,无怪她看我不起。欸!是啊!纳兰依依他们在哪?难道不等我已走?不会吧?他们当真忍心撇下我?不成!我得去找找他们。

    忙从高凳子上坐起,却猛想起:你之前不是说,他们若不等你,你再也不见他们?为何现在又要去找?他们既把你抛下,定是不想见你,何苦去自讨没趣?你当真没脸没皮?哼!不就是个捕头,我慕云中若为朝廷效力,官不比你们大?武状元我是考定,非让你们瞧瞧,你们引以为傲的捕头身份,有什么好稀罕!

    不忿之心越来越重,复自坐下,连饮三大碗。忽听有人道:“小二,快给大爷上来好酒好菜,饿死了!”转头一看,竟是连城飞从二楼楼梯走了下来,那纳兰依依等人必定也在这家客栈歇息。莫非纳兰依依一直在身后跟着我,见我住进这家客栈,当即带他们也住进这家客栈?

    想到此,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大笑道:“连兄,睡醒了?来,快请坐!”连城飞揉揉眼睛,懒洋洋的走来坐下,道:“起的挺早。”慕云中道:“是啊,纳兰捕头他们还没睡醒?”连城飞打个哈欠,道:“我又没去他们房里找他们,不清楚。”慕云中心道:他们果然没走,还在等我!哈哈笑道:“来,我敬连兄一碗!”说着倒碗酒,递给连城飞。

    连城飞摆了摆手,道:“我向来不喜一大早的空腹喝酒,待我吃点东西,再喝不迟。”人逢喜事精神爽,慕云中也不在意,笑道:“好说好说。”把敬给他的酒,自己端着喝了。连城飞干笑两声,若慕云中骂他两句,他倒觉无妨。但慕云中丝毫不怪,反而他心里过意不去。道:“你这样弄得我很不好意思。你得明白,我是不和你见外,不是不给你面子。”慕云中道:“我知道!”

    酒菜已端上来,连城飞嚼了几口牛肉,吃了几口肘子,自顾自倒了一碗,道:“你若不介意,与我对饮一碗。若介意,我罚酒三碗,给你赔罪。”慕云中一摆手,道:“你看你,我都说我不介意,你整这出作甚?”连城飞嘿嘿一笑,道:“不瞒你说,我老连虽是贼祖宗,朋友却少得可怜,没什么知心之交,旁人都看我不起。但咱俩很对路子,我认你这个兄弟,自然不愿你我有何芥蒂。当然,你若也看不起我是个贼,可以不认我这个朋友。”

    慕云中心想:连城飞虽偷蒙拐骗,胡作非为,圆滑世故,两面三刀,乃是一个不折不扣、彻头彻尾的小人、流氓、混蛋。却从心眼来说,本质不坏,良心未泯,算是坏人中的好人,并非大奸大恶,十恶不赦。让他去杀人放火,他未必肯干。让他去赚些不义之财,他倒乐意至极,欣然前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见财起意,唯利是图的人,放眼天下多了去。百姓中也不乏这种人,自己与他结交,并非好坏不分,善恶不明。只是人总会遇到这种人,没了连城飞,还有连城飘,连城翔,谈不上违背良心。既无法躲避,只能坦然面对。道:“承蒙连兄看得起,我认你这个朋友便是。”

    连城飞大喜,道:“干!”二人酒碗相碰,各自饮下,连城飞又满上酒,道:“慕兄,咱俩既然是朋友,那朋友之间,理应相互扶持,患难与共。”慕云中听他话里有话,却摸不清他的意图,只道一个:“是。”连城飞又道:“小弟有一事相求,还望慕兄答允。”慕云中一笑,道:“原来在这等我。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认你这个朋友,绝无收回之理。有事便说!”连城飞笑道:“那我可说了。慕兄,你那……解药……能不能给我?不瞒你说,我真不想去星辰教,总觉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你把解药给我,咱俩溜哨。花天酒地,逍遥自在。”

    慕云中当即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成!咱俩有言在先,事成之后我再给你解药,岂能出尔反尔?”连城飞苦脸道:“你何苦为难我?你解了我毒,我必有重谢。吃喝嫖赌任你挑。我保证让你过得滋滋润润,快活惬意。哪怕是皇家公主,皇后贵妃,我也给你偷来,让你一享风流。”

    慕云中正色道:“我用不着!兄弟我风流不下流,这拐卖偷抢良家妇女的事,我干不来,也不想让别人干。若被我遇上,二话不说,拔刀相见。我劝连兄悬崖勒马,好自为之。若再干这种勾当,我只能大义灭亲!”

    连城飞一怔,忙赔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兄弟我从未干过这种勾当,你可千万别误会。来来来,喝酒喝酒!”慕云中并不端酒,叮嘱道:“不管你以前干没干过,以后可不能再干伤天害理,偷蒙拐骗的事。不然我能容你,别人未必容你。说不定哪天便有人替天行道,惩凶除恶,你身首异处,死于非命。我看此案一破,你还是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否则你的下场……我难以想象。”

    连城飞点点头,长叹道:“正是!武林正道欲杀我而后快,黑道的人都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瞧我不起,也想杀我。我现在当真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但我连城飞虽是个贼,却是有骨气的贼。大丈夫焉能藏头露尾,鬼鬼祟祟?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绝不苟延残喘,行尸走肉。宁可轰轰烈烈的死,也绝不躲在洞里当缩头乌龟。谁想杀我,便让他放马过来,老子何惧?”狂饮五大碗。

    慕云中叹道:“你看吧!我不敢说替你报仇,但我一定替你收尸,不管你死在何处。”连城飞惨然一笑,道:“好!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愿给我收尸。我连城飞活得够本,不枉此生!”又饮六大碗。

    忽听有人道:“这都喝上了!”转头一看,是六位捕头,说话的乃夏侯猿。慕云中看了纳兰依依一眼,见她睡了一觉后,神清气爽,更显风韵。但她并未瞧他,自顾自找张空桌坐下,要上饭菜,便即入定。五位捕头自然陪她入座,等酒菜端上后,饮酒用饭。

    待众人都吃饱喝足,赫连虎道:“走吧!咱们再在这,难免暴露行踪。万一有人想对咱们不利,不可不防。待得晚上,再找住处。”一行人当即出发,出城后,在镇集上买了马匹,往北赶路。晚上路过一座县城,开房歇息。次日一早,继续赶路。马不停蹄,星夜兼程。

    星辰教位于兰州界内,黄河上游,黄土高坡,有山有水,冬暖夏凉。等他们到得兰州城南小镇时,早已过十来天。一行人聚在客房,连城飞早在来之前,又给他们易容改貌,并未带人皮面具,毕竟已被夜唯歌看穿,焉能不被燕破天看穿?于是改改眉毛,改改胡子,脸上贴点死人皮,沾俩痦子,这便罢了。只要不被旁人看出,他们是六扇门捕头即可。

    皇甫鹿道:“大哥,咱们何时去星辰教拜访燕破天?”赫连虎皱眉道:“夜门主所言不错,我们若以捕头身份去,难免燕破天做好准备,找人冒充,应付我们。若以六绝楼身份去,他直接派人杀我们,我们连喊冤的地方都没。当真是盘死棋!你们可有良策?”闻人熊叹道:“大哥都没主意,我们能有什么主意?”夏侯猿道:“是啊!连大哥都想不出应对之策,更别说我们。”

    赫连虎道:“老二,老五,你俩一个长谋略,一个善机智,有没有什么妙计?”尉迟鹰摇头道:“没有。二哥,你有么?”皇甫鹿道:“我……唉,看来只有故技重施,试试能不能用登上凤凰山的办法,去登星辰教的大门。”闻人熊道:“怎么登?星辰教总坛在七星崖上,周围三座城堡遥相呼应,驻守上千人。即使到了七星崖山门前,但七星崖有七座大山谷,要想见到燕破天,需连过七山。纵然我们还有好运气,侥幸滥竽充数,蒙混过关。倘若燕破天真是幕后人,我们见到他,他不杀我们?”

    夏侯猿眼睛放光,道:“三哥这算说到点子上!难题不在于上山,而在于上了山该当如何。若星辰教总坛亦有数千房屋,我们一间一间找下去,何时能找到燕破天?而我们在山上呆的越久,越容易被人察觉。”

    尉迟鹰接道:“我们若被发现,当真陷入绝境,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且不说山下的数千星辰教众,单说总坛的数百星辰教高手。他们若一哄而上,我们即使能杀他百八十个,难免自己也死。”

    纳兰依依道:“若让我说,咱们得想好脱身之策,才能上山。咱们此番前来,是为搜查证据,不是和燕破天拼个你死我活。若想擒拿燕破天,我们未免太势单力薄,以卵击石。等拿到证据,回京调遣人马,再说抓燕破天的事。”

    诸人皆轻轻点头。皇甫鹿问道:“师妹,你有脱身之计?”纳兰依依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先想办法,登上七星崖,拿到证据后,抢他几件星辰教教众的衣服,偷梁换柱,混下山?”

    尉迟鹰若有所思,道:“说得倒是在理!只是不见到燕破天,何来证据?若见到他,焉能轻易下山?免不了一番恶战!”众人皆愁眉苦脸,兀自叹息。

    慕云中道:“既然大家都想不出什么主意,不妨下楼喝点酒。李白斗酒诗百篇,多少千古佳作,都是酒后所创。万一咱们喝了酒,也灵光乍现,岂不妙极?”

    纳兰依依嗤鼻一笑,道:“想喝酒就喝酒,谈什么灵光?酒囊饭袋!”慕云中霎时气道:“怎别人一喝酒,都是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会当快饮三百杯,与君同消万古愁。我却成酒囊饭袋?”纳兰依依道:“你还想当圣贤?千万别侮辱圣贤。”慕云中道:“你找茬是么?我又哪惹你了?”纳兰依依道:“你……”心想:好似这些天,他从未惹过自己。也不再整日赏花遛鸟,滔滔不绝。而是天天看书,跟个书呆子似的,说要考什么状元,当真可笑!

    忽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人数不少,不会已到房门口,有人喊道:“请问三司衙门六大捕头,是否在此?我等乃肃王府的人,奉王爷之命,前来迎接诸位。”

    诸人惊慌失色,闻人熊叫道:“我们暴露了!”夏侯猿狐疑道:“肃王怎知我们在此?谁走漏的风声?”尉迟鹰道:“会不会……是师父联络肃王,接应我们?”皇甫鹿道:“决不会!师父若要找人相助,定事先通知我们,焉会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尉迟鹰道:“这么说,肃王不知如何得到消息,我们正藏匿在此家客栈。而他公然邀请我们去府上做客,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夏侯猿道:“要不我们不承认,打发他们走?”

    皇甫鹿道:“人家都已揭穿,我们再不承认,肃王会怎么想?而肃王若非确切是我们,他会轻易派人来找我们?我们若矢口否认,肃王会不会记恨我们,迁怒师父?再说肃王已拆穿我们的真实身份,我们若想否认,哪有那么容易?”

    闻人熊道:“正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肃王既然请我们,我们自然得去。况且肃王都知我们来了兰州,燕破天岂能不知?我们再这么假冒,无非自欺欺人,贻笑大方。对破案已无一点帮助,对方定早有防范,毫无意义。”

    只听门外之人又喊道:“六位捕头,可否现身一见?”

    赫连虎沉思一下,道:“都把脸上东西除去。肃王光明正大的请我们,我们得堂堂正正的去见他。若不出我所料,肃王请我们,是因燕破天。他们挨得这么近,乃是邻居,若没点交情,谁都不信!”皇甫鹿道:“大哥所言甚是,我也这么想。肃王和燕破天定是一伙。”把脸上鬃毛、香灰、痦子等,拿湿毛巾擦去,道:“我去开门!”

    打开门,外面的人果然乃亲兵打扮。身披轻巧的铠甲,悬挂腰刀。为首头头拱手道:“见过几位大人,王爷有请,已在府上备好酒席,望几位大人能赏脸前去。”诸人都卸了伪装,闻人熊走来道:“王爷请我们何事?”头头道:“这小的不知。”赫连虎过来道:“回去转告王爷,我们马上动身前去。”头头道:“是!但我们来时已备好马车,请几位大人,与我们一同上路。”

    闻人熊道:“嘿!”赫连虎一扬手,道:“既然王爷有命,我等岂敢违抗?”转身冲慕云中和连城飞道:“你们俩……”回头笑道:“王爷既知我等在此,定知我们有多少人。不知王爷是只请我们六位捕头,还是八人都请?”

    连城飞抢道:“欸,我就不去了,在这等你们!”他平生最不想见的就是官差,若去了肃王府,肃王欲对他不利,该如何是好?自然不愿去。

    头头道:“王爷没说具体请谁不请谁,只说让我等来请三司衙门的捕头,没说别的。”

    赫连虎道:“王爷没说不请谁,看来我们都去,并无不可。你们俩也跟我们去。”慕云中倒无所谓去还是不去,去也成,不去也成。赫连虎既已开口,焉能再反对?再说他硬要自己和连城飞也去,岂会没有用意?

    连城飞依然坚决道:“不不不,我不去!”赫连虎冷哼一声,走了过来,在连城飞耳边小声道:“动脑子想想。我们行踪已经暴露,若肃王把我们请去,燕破天却带人趁机来客栈杀你们,岂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你轻功再高,能敌过燕破天的‘吸星功’?”

    一想起‘吸星功’这等倒吸掌力的武功,连城飞便心有余悸,再也不多想,忙道:“去去去,我去,多谢赫连大人关照!”赫连虎不置可否,转头道:“四弟五弟,咱们去见王爷,不能太寒酸。官服咱们这会都没带,你们俩去街上买几件新衣,咱们换上再去。”他们现在还穿着粗布麻衣,掩人耳目,破破烂烂,脏脏旧旧。夏侯猿道:“好!”转身要走,忽想起一事,问道:“师妹,你……你要什么?我不太会给女儿家买衣服,万一买的不好看……”

    纳兰依依心想,见常人自然穿的舒适即可,无关紧要。但肃王乃是甘肃王爷,倘若穿的随随便便,有碍朝廷礼节。‘服饰逾制’还能惹来杀身之祸,不能不重视。道:“走吧,我和你们一起去。”三人当即出门。但他们捕头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没过多久,便已返回。各人都回房换上新衣,慕云中的是一套白褂青袍,做工精良,布料贴身极为舒服,而且极为合身,更显飒爽英姿,器宇不凡。

    其余人的衣服款式都差不多,但颜色不一样,大小不一样。慕云中的衣服,闻人熊穿上肯定小。闻人熊的衣服,慕云中穿上肯定大,不必多提。

    而纳兰依依一袭墨绿色素裙,优雅大方,衣服虽简约,却穿她身上,仿佛多姿多彩起来。真不知是人衬托衣服的华丽,还是衣服衬托人的美丽。但她正好瞧了慕云中一眼,突然觉得还挺英俊。此前她对慕云中深有反感,自然而然忽视他的外貌,心里尽想他的丑陋。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她对慕云中已略有改观。虽说还是讨厌,却没之前那般强烈,于是留心一眼他的外表,觉他亦算帅气。却心中猛想起一个人,便没再留意,道:“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