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学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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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牛的故事(五)

    wed aug 10 20:00:00 cst 2016

    “什么,”张大妈没有听清。

    “牛,牛,牛棚里的牛,没了。”张老汉在那里垂手顿足,一脸的悲痛,“哪那个杀千刀的把我们家的牛给牵走了。”张老汉说完之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瘫坐在那里嚎啕大哭。

    张大妈这次听清了,刚从蒸笼中取出的雪白馒头滚了一地,变得灰不溜丢,但还在蒸腾着热气,雾蒙蒙的。大妈掌家多年,还算镇定,立刻扛着有些肥胖的身躯向牛棚跑去。

    空空如野的牛棚只剩下一堆有些冒绿稻草,这是大妈昨晚特意给牛换上的,却那里还能看到这个农家的支柱,牛的身影。夫妻俩颓然的瘫坐在地上,牛是农民的命根子,没了牛,就等于没了一切。况且着还是在牛神节这一天丢了牛,这可是大忌啊。关键时刻还是主事的张大妈最先反应过来,“快别在这坐着了,赶快出去找牛吧。”

    两位还没开始动身,外面就熙熙攘攘地突然热闹起来,一群人闯进了张家的小院,把本就不大的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为首一人正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走进院子,看着面容焦虑的老夫妻俩,欲言又止。老夫妇没看懂这阵仗,只是站在那里,大妈欲上前问询。却见老先生不等她上前,只是一抬手,从他身后一众彪形大汉抬着一个硕大的物件走进来。大家闪出一个空间,大汉们把这物件放在小院的正中间,正是老汉家丢失的牛,那头老牛。只不过这头牛此刻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分明是死了。紧跟着的一头小牛自己走了进来,进到躺着的老牛身边,也卧倒了。

    张大妈仅有的一点侥幸也破灭了,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那位老先生在一旁轻声解释着。老两口的儿子欠了大量赌债无力偿还,被人威胁,只好瞒着父母,在半夜自己偷偷把两头牛都牵了出去。逆子打算在集市上卖了牛还债,不料在牛市与他人讨价还价的时候,老牛突然流泪,嚼舌自尽。众人受到惊吓,不愿再进行交易。事情败露的不孝子也慌慌张张的逃跑了,不知所踪。

    “也别太伤心,那头小牛还在,过几年就能长得差不多了。”老先生劝到“这老牛是嚼舌自杀的,可要好好安葬,千万不要再留作他用了”。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劝说太过苍白无力。他知道这件事情的关键不是一户人家死了一头牛那么简单。牛啊,人最忠实的伙伴,最朴实的伙伴,可买不可卖,何况是一头辛劳了一生的牛,何况是在牛神节这一天。

    牛神节这天是牛的节日,牛们辛苦了一年,劳作了一年,只有能在这一天好好休息。这一天本是老牛享受的时候,该是人为它服务的时候,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老先生透过屋门可以看到老两口为牛神准备了大量的供品,堆了满满一地,这是多么大讽刺啊。老先生甚至想现在县城中肯定已经开始了迎春牛,叩春牛的活动,街上喧嚣,恭迎牛神,人们以为这样算是对的起牛了,可以说是为牛做了一些事情了。其实只有明白事理的人才知道,人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消除心中的愧疚,关于牛的愧疚,可以让自己心中些许宽慰,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根本不是为了牛。

    《奇异志》记:元熙年间,西南小石村,张氏子不孝,于牛神节欲卖家中老牛,老牛泣泪嚼根而亡。时人惊异,筑铁牛祭拜。后战乱,叛军挪牛做浮桥,河水暴涨,牛人俱没,不知所踪。

    路边的枯草上已经结上浅浅一层的白霜,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我和李瑞默默站着,前面是那老道,周围是空旷的田野。我和李瑞的出现一早就被老道发觉,只不过他当时正在施法,不能中断。后来又怕村民们迁怒于我们,便任由我们跟着,也不揭穿。到无人处才驻足等我俩跟上,然后他给我们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贫道自称丘山老人,龙虎山第八十一代弟子,后因私自修炼接触他家法术,触怒师门长老,被逐出师门。自感平生再无心力修仙成道,便安家在小石村,平日里为村民们看看风水,选址落户。那个不幸自杀的女孩就是张老汉儿子的后人。冤冤相报,阴阳造化,六道轮回,缘起缘灭琢磨不透啊。”老人说完便一脸怅然,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

    “那您是怎么知道这其中的关系的,按理说即使是女孩的父亲恐怕也不知道他的祖上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吧。”我问道。

    丘山老人指一指铁牛,声道:“这些事情村中根本就没人还记得了,都是它告诉我的啊。所以因果这种事,可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顺便说一句,张家那个不孝的儿子根本就没有再回小石村,这一脉也就一直流落在外。是最近女孩的父亲随工程队到村里盖房子,突然出了这么件事,村中的人才让他请我来看看的。来之前,我也没想到竟牵扯了这么多的事情,倒是可怜了那个女孩子,不过又能怪谁呢。那女孩心中有伤心事,加上这牛天天怨气的积累,才有了寻死之心。”

    道长话音还未落,异变突起,那平静下来的铁牛突然昂首长哞了一声,目露凶光,张开四蹄,竟然直接绕过丘山道长,径直朝李瑞狂奔而去。道长来不及施以援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容失色的李瑞就要殒命在铁牛角下。李瑞此刻只能呆呆站着,瞳孔中锋利的牛角越来越大。

    眼看着李瑞就要香消玉殒,那牛却堪堪站住了脚步,摇摇硕大的头颅,打了个响鼻,自顾自走开了。

    电光火石间,李瑞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惊吓地哭起来,蹲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腿之间。我只得过去安慰她,故意埋怨她说干嘛非要穿件红衣服出来。谁知道她哭的更大声了。我没办法,只好站她身边,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