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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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通过考验

外公看到我,一点都不掩饰他的兴奋。我一声外公,他就眉开眼笑的拉着我的手往家里去。

    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一身唐装,花白的头发,佝偻着背,走几步路就会回头看我一眼,然后再继续走。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心里的负罪感很重,我觉得我来晚了。

    外公外婆住的是北京最常见的那种大杂院,可因为今年拆迁的原因,而且政策也好,这一片儿的老住户大多都选择拿了拆迁补偿搬走了。住西厢房的那位老党员是去年冬天走的,正房的老将军十年前就搬走了,其他的一些租客也在几星期前走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我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应该很害怕吧。害怕一觉不醒,害怕夜归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害怕等不来思念的人……(孤老无依的老人很容易在睡梦中与世长辞。所以匪君在这里给大家一个建议,如果你的家族中有独居的老人,请每两三天回去看看他们,如果太忙,通通电话也可以。在日本东京就有老人死家中三个月才被发现的事,希望我的读者永远不会遇到这种事)

    这回见到我,外婆和蔼亲近了很多,看来我是通过她的考验了。想想那天我两在西餐厅的针锋相对,含沙射影,感觉既可悲,又可笑。

    吃完饭,我们坐在沙发上聊天。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压抑,两人经常欲言又止,话题也不活波。晚上八点的时候,我有想走的意思了,可又因为外公的热情,告辞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一想到我可能离开就不会再回来……挣扎啊。

    可是,别看外公不说话,脑子可好使着呢,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就明白了。抓我的手的力道越来越大,我站起来倒杯水,他就会扯着我不撒手,我看不明白,只能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外婆,

    “小木是想走了吗?你外公这是想留你,你就留下吧,而且你看老木这样,你走了可能会闹一晚上。”听到外婆的挽留,我不自觉的皱起眉来。听她这意思,明显是说咱们来日方长啊。

    “那好,不过我可说好了,如果明早没我喜欢的菜我可就走了啊。”既然有来日方长这种变故,那我就必须调节一下这尴尬压抑的气氛了。所以,打破僵局这种事还是年轻人来做最合适。

    其实这是小爷我自懂事起,第一次撒娇,怪不好意思的。

    “好,好,好,那小木想吃什么,外婆明早给你做。”外婆明显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想吃外婆做的鸡肉生煎包,而且要上海最正宗的。”小时候晚上睡不着觉,母亲就会拥着我,给我说老一辈的故事,那时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外婆。还有外婆做的上海菜很好吃。(匪君是吃货,大家理解理解)

    “可是外婆在北京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出地地道道上海味儿的生煎。”

    “外婆怎么能这样,这还是我第一次吃上海小吃,难道就要给外婆骗了吗。”

    “哈,哈,哈~就知道这年纪的小子最嘴馋,外婆给做还不行吗?”

    “最正宗的?”

    “最正宗的。”

    看着外婆掩着嘴笑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还不错。

    外婆祖上是上海的大户,住独门独院的石库房,家族里的儿女大多都是留过洋的。日本侵华的时候,捐了很多东西,1953年新中国开展一化三改造的时候,因为带头积极响应,做出了巨大贡献和牺牲,国家就给家里成年的人都安排了工作。就是因为这样,辽宁的外公才会和上海的外婆相识。

    我小时候发过毒誓,将来一定要娶一个精致的上海女人做老婆的梦想就是因为母亲说,“一个精致的上海女人一定会做可口的饭菜。”只可惜,后来才知道,这在数学里叫不可能事件。梦想真的就是梦里想想啊。可是上海美食却成为了我的女神。

    其实我会这么做,也只是给双方找台阶下,只是下不下她没得选。我们之间有整整二十四年的断层,我不可能一跃而下,或一蹴即就的去靠近她。还有,她在西餐厅给我的下马威,我永远不会忘。

    那天,她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如果你想要我们的遗产,那你就必须听从我的安排。看到真人的时候还附加一条,禁止反抗。

    只是,他们似乎高估了我的“野心”。

    如果不是爸爸最后的请求,我永远不想踏进北京一步。

    当晚我就住进了母亲以前住的那屋。我环视着屋子里的摆设,确实是母亲的风格,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我抚摸着墙角纤尘不染的枣红色钢琴,想象着母亲小时候学钢琴时的咬牙切齿,感觉可爱极了。

    母亲在我五岁教我钢琴,那时我很不用工,经常会做阳奉阴违的事,一旦被发现,母亲就会严厉的惩罚我,关起来不给饭吃。那个时代,特别我老家那样的地方,钢琴是一种很洋气的舶来货,连曲谱都找不到。母亲只能自己手绘完成,那时我的练习曲目不是初级曲目车尔尼,是秒杀很多演奏家的“哥德堡变奏曲”,说到这首钢琴曲,我和母亲之间还有一个小秘密呢。

    母亲把我关起来后又会很后悔,然后就差爸爸“秘密”给我送吃的,看到我开始吃就突然出现,假装发现了我们不守规则,就会和爸爸在我面前“吵架”,我看不懂这里面的真假,只知道爸爸因为我被妈妈骂了,就哭着抱住妈妈的腿,叫妈妈不要骂爸爸,是木木不乖,木木以后会好好练琴。看到我承认错误,他们两就合伙起来一起教育我,我就哭得更厉害,说“大骗子,你们被开除了,我才不要你们这样的爸妈。”,不久以后又开始循环相同的戏码……想到这里,我莫名其妙的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现在,他们真的被开除了,除了记忆和我,什么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