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夫传
字体: 16 + -

第3章 一段故事和我,家和远方

    与从小便生长在西北边陲的好兄弟赵平安不同。苏白鹿隐约记得自己大概是在两三岁时迷迷糊糊地被人带到西北临洮这座小城来。

    其实和大多数男孩子一样,小时候的他在心底里也有过不值钱却闪闪发光的理想。

    对那个年纪的少年们而言,能做个江湖上人人敬畏的风流大侠或是朝饮晨露夜喋敌血的王朝将军,有朝一日能阅尽九州三十六群的大好风光,可真的是带劲儿的很!

    只是当他们长大后才发现原来做个江湖侠客不光有快意恩仇的潇洒还有许多旁人看不见的血泪,至于那条注定坎坷的军伍杀伐,又岂是用一句轻飘飘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便能说清楚的?

    无论甘心与否,那些曾经无比炙热的鲜血也只能渐渐地凉下来,连带着将那份如大海般壮阔的雄心壮志一同烧成灰烬······

    苏白鹿以为自己会像别人一样,老老实实的长大,老老实实的娶亲生子,然后默默的死去,便如尘埃一样。

    直到他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虽然这是一个有些悲伤的故事。

    他有病,一种很奇怪的病。

    每当月圆之夜,他便会坠入幽冥,按少年自己的话来说,那种感受大概就像寒冬腊月赤条条的跳进刺骨的河水里然后再爬出来扑到雪堆中打滚。

    痛到撕心裂肺,痛到了无牵挂。

    也就是那个时候,在酒铺呆了十二年却滴酒不沾的苏白鹿终于学会了喝酒,无论是偶然发现饮酒竟能缓解刺骨寒痛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但终归是学会了,而且是真正的千杯不醉······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纳闷,难不成小爷我注定是个办大事的?连生个病也和别人与众不同?

    苏白鹿拄着脑袋靠在桌上,瞅了眼屋外渐渐昏沉的天色,冲着酒铺柜台的方向嚷嚷道:“喂喂喂!老关,昨晚的酒醒了没?醒了就别装死陪我再走一个!”

    “走个屁!老子可算是让你给害惨了!”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胡子拉碴浑身酒气的中年大叔跌跌撞撞的爬出柜台,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浑浊的双眼里布满血丝。满脸的怒意好不吓人。

    看着狼狈的酒桌上横七竖八散落一片的空壶,尤其是少年手上那只做工异常精细的月白色瓷壶,被少年叫做老关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浑身颤抖。

    快步走到桌前,劈手夺过苏白鹿手中的酒壶,也不理会少年不满的神情,轻轻晃了晃,听着格外空洞的声响,顿时脸色大变,抬手便对着少年的后脑勺打去,力道之大让人怀疑这个邋遢的中年男人似乎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小王八蛋。

    被打蒙了的少年吃了一痛,重重地嘶了一声,揉了揉火辣辣的后脑勺,瞪着眼珠冲着中年大叔嚷道:“嘿!老关,你还真敢打?”

    看着少年狼狈的模样,火气犹在的中年大叔冷笑一声:“有什么不敢打的,平日里你不照顾生意,胡吃海塞的也就罢了,可你昨晚把老子灌醉,把我辛辛苦苦存下来的好酒给一窝端了咱们暂且不提。对了,就刚刚,是不是还把老子藏起来的那壶“美人醉”让那姓赵的臭小子给糟蹋了?我看最近你可真是皮痒了啊!”

    一提起刚刚那个远去的背影,本来还龇牙咧嘴的少年眉眼间微有黯然,双目低垂平静说道:“行了行了,这回就当是我对不住你了,今个儿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邋遢男人似乎极少见过眼前的少年主动认错,眉头一挑,眼神中有些许意外,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道:“赶紧滚蛋,给我把屋子收拾干净,要不然三娘回来骂的可不光是你!”

    苏白鹿咧嘴一笑,心生暖意。

    这个外表猥琐颓废,实则最是开明大度的酒铺老板不管平时如何的骂骂咧咧,在这些年里却真的实实在在地给与了自己难能可贵的悉心照顾与温暖。

    小时候,每次闯完了祸,也都是这个男人给收拾的残局。不管事后嘴上骂得多难听,但心底里却从没有半点的嫌弃厌倦。

    他还记得六岁那年自己为了给还是小黄的大黄狗报仇,去挑衅邻居家的大黑狗,结果反而被咬的够呛,从来对外人都和和气气的老关竟是二话没说拎着三娘的菜刀便结果了黑狗的性命,事后虽说被邻居打得鼻青脸肿,但苏白鹿头一回觉得那时候的老关可真爷们儿。

    夕阳下,一老一少满身尘土,狼狈不堪,像极了两条刚刚打了败仗的丧家之犬。

    满脸淤青的老关看着趴在自己背上已经睡熟了的少年忍不住嘿嘿一笑,然后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当少年十二岁的生日那天趁着老关喝醉的当口才知道这个除了长得难看些便没什么不好的中年男人到底说了什么。

    “你这个小冤家呦!”

    其实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是冤家才不聚头哩。

    ······

    似乎是还不太适应这般温情脉脉的诡异氛围,中年大叔轻咳了几声,随手从身旁抽了张干净的板凳坐下,翘着二郎腿,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小的黑色酒壶说道:“今天算你小子走运,老子今日心情好,便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但既然说起喝酒,最忌讳一人独饮,若是连陪你饮酒的人都没有,那这酒喝的可真是没意思了。”开了手中酒壶,将鼻子凑到壶口,闻了闻愈发醇厚的老酒特有的浓香,满意地晃了晃脑袋,说道:“来,再让老夫好好考量考量你这酒量可有水分。”

    这些年在酒道一途从未有过敌手的苏白鹿呵呵一笑,一种说不出的慷慨豪迈油然而生,说道:“就你这酒量,连赵平安都不如,还敢跟我较量?”

    老关满脸不屑说道:“呦,大言不惭!若不是······”话已到嘴边,却又戛然而止,那张坎坷如山川的脸皮下的阴影似有沉重。

    若不是你有病,还能千杯不醉?

    脸上表情没有半点不妥的少年仍旧笑面以对,冲着老关说道:“怎么着儿,觉得小爷我这身本事有猫腻?嘿,老关,跟你说句实话,小时候我就清楚我这身怪病估摸着是没啥希望了,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情才开始学喝酒,你说这能把酒当药喝的,估计整个天下也就小爷我独一号了吧,哈哈!只不过啊这些年不知怎么喝着喝着就爱上了那种烈酒入喉的滋味,可能真就是我骨子里便爱酒?难道我苏白鹿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人?

    “老关,这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啊?”

    明明说的是酒,却带上了整个天下。

    中年大叔神色肃穆,瞅着少年的面孔轻笑道:“我小的时候也见过那些腰悬宝剑的江湖侠客坐在街边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听他们说着不着边际的大话,虽然有时候明明清楚这些江湖游侠儿的日子并不一定就那么潇洒,但总归是让我羡慕的很。”

    “他们口中的东海之上,大日低垂,万里波涛拍岸轰鸣是何等壮阔。秀水江南,又是如何的小家碧玉,引无数英雄尽折腰?”

    “小子,江湖之远,远在天边,入世之途却也近在脚下。”

    “天下之大,大丈夫如何能不去看看!”

    酒已至极,话已至尽。

    老关饮了口酒,微眯双眼忽然道:“等过段时间带你去见个朋友,他医术不错,或许你的病能有所转机。”

    苏白鹿楞了一下,猛然抬头怪叫道:“咦?你真当我这是寻常受风着凉不成?若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治好我,那这些年我岂不是白熬了?!”

    老关顿生怒意,心想就不该给你小子好脸色看,横眉冷对喝骂道:“你个小王八蛋,老子费了十几年的功夫才打探到我那老伙计的行踪,看你今天心情不好特意说出来安慰安慰你,你还在这儿挑三拣四的?哼!爱治不治!”

    少年顿时满脸谄媚笑意,柔声道:“哎呦我的妈呀!这么大的事儿,老关叔你咋不早点说呢?”

    于他而言,世上俗事皆小事,唯独生命与理想实在不可辜负。

    老关白了他一眼,冷哼道:“等看完了病,到时候如果你还存着闯荡江湖的心思,我和三娘便带你四处转转,省得你以后闲的没事干。”

    “真的?!”

    “德行!”瞧着少年脸上灿烂的笑容,老关撇了撇嘴,只是眼角处那隐约的笑意却是说什么都掩盖不去的。

    一颗心早已飞出十万八千里的苏白鹿满是憧憬的望着今日愈发和蔼可亲的老关问道:“那咱先去哪儿?“

    老关忽然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向东方渐渐模糊不可见的一线天际,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深邃,缓慢却坚定地说道:“先回家看看。”

    苏白鹿看着老关那张经久风雨的面孔,宽阔的眉目间还有种说不出的怀念与期待,但······为什么还有一抹如乌云般厚重的哀伤烙印其间呢?

    漫天烟霞,如鳞般层层叠叠的涛涛云海终于汇在一处,落日低垂,像是鲜血。

    老关又想起了那年盛夏,知道原来有些伤痕连时间都抹不干净。

    他想起少年的父亲曾写下的一首诗。

    等闲变却故人心,故人却道心易变。

    下午要去看战狼2!吴京,雄起!今天下午的更新会在五点半左右,话说骑电动车去看战狼,车真的会被人扛走吗?笑脸······祝大家下午好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