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十九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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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宅有一女

    三河郡清风里把拐子村,大楚的最北端。

    一声狼嚎声从远处抵近。惊醒了农人勾栏中好梦正酣的大肥猪。它急切的喊叫了起来。哼哼唧唧。唧唧哼哼。拱烂了脆弱的草栅栏。惊醒了刚睡下的农人。拖沓着草鞋的农夫走路磕磕绊绊,一不小心碰倒了门外的藤筐。一只芦花鸡扑棱着双翅,飞过了低矮的泥墙。未闻鸡鸣响起,便看见那月光透过门外稀疏的槐花挤了过来。影影绰绰间。一只切面平整的鸡头落在墙头。泥墙外的土路上却只散落了几根细碎的绒毛。

    天边星连着星,云挨着云。月亮挤着月亮。紫红双月凌空普照大地。

    由把拐子村界碑往西再走三里,就可以看见大藏汉国牧民的营帐,一簇簇的奶包三三两两的散落在各处,就好像是雨后地底钻出的蘑菇。

    风过,地上嫩绿的草尖随之轻轻摇曳。带着从极北之处席卷而来的马革气味。拂过泛着金光的金皮草原,月光下的土壤闪耀着美丽的金光,这是呼召大神阿一卓的恩赐。浩浩荡荡的无边草场,是萨达勇士们的天堂。鞭子破空的声音陆续响起,牧民早早的开始了一天的放牧。马蹄声疾,轰隆隆如雷霆般响亮。

    一片片的银色光辉洒在地上,衬得原野上的野花各加娇艳,汩汩的红色甘泉流淌,滋润这着花草的生长。

    是谁嘶哑着喉咙唱着晦涩的牧歌,阿一卓,阿一卓,库撒翁多阿一卓。阿一卓,阿一卓,卡赛图思阿一卓。

    而那趴伏在地上等待朝阳的把拐子居民,久居在此,多少知道歌词的含义,歌谣翻译成楚语是,神啊,神啊,我的去处在何处,神啊,神啊,我何时才会踏上归路路。

    他们紧挨着这片生活了多年的大地,耳边一遍遍萦绕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歌谣。心中吟诵着遥远的楚歌。天空中一滴滴雨水滴落下来。化作了冰凉的泪。

    大楚都城大安,紧邻着巍峨宫城的感业坊内。一片淡黄的羽毛乘风而来,沾染着边境的凌冽寒风,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就这样晃晃悠悠的飘进了一座外部朴实内部华丽的大宅。

    一双枯瘦的大手轻抚过这粘着昨夜寒霜的鸟羽,发出一声悲凉的叹息。

    大楚天谕十六年二月初七紫月夜,大藏汉国突袭楚国边境,杀边境平民数万,掠财物妇孺若干。次日国书发至大安。上唯一字——“战”。

    三日后大楚于全国发征战令,设立征北军,集兵百万,以十万武者为先锋,由报国寺武道院掌院莫道一率领。厉兵秣马,北上萧关。

    征战令一发,各郡县信使令官,纷纷忙的脚不沾地。车马云车,终日往来于市。

    岚山县距离三河郡甚近,此次大藏汉国举兵南下,岚山县因此亦深受北方流窜骑兵所扰,县内百姓群情激亢。郡学学子亦纷纷走上街头,或募捐军姿,或支帐演说,皆怒斥大藏汉国国君行事残暴不仁,枉杀平民挑起战火。一时间城内百姓皆上街观望,城内治安实在混乱不堪。

    战事骤然而起,故双方交战虽不足一月。战事双方却各自伤亡者巨。次月十七日,通天国师封禅单于上书求和,并主动带兵后撤百里。以示诚意。。并上书言欲派遣公主来楚和亲。与大楚国君结秦晋之好。大楚天谕帝亦亲回国书,两国言和。不再开战。同年七月大藏汉国公主阿一古丽纳罕率亲卫卫队沿布罗河南下入楚。

    恢复平静的后岚山县寂静的可怕,附近郡县深受战祸,来往商旅行人骤减。四通八达的街市坊道上,皆是门庭冷落,鞍马稀少。

    下过几场大雨,风中的血腥气也被冲淡了不少。一身穿着破旧学子袍服的瘦弱少年背上搭着一捆皱皱巴巴的破书,懒懒散散的依靠着一颗歪脖柳树上,却是已经在驿馆门外等了许久了,少年脸色枯黄,五官平凡,只一双黑眸幽光摄人,近前看去那圆圆的下巴上还可以看见三道浅浅的疤痕。好像是被种动物的爪牙所挠,眼下却已是快要看不清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不时应合着的马车车辙的执拗声,只等到那车马愈发近前,少年方才嘴角一弯,面漏喜色。

    这在驿站等了半天的少年就是徐懂。徐懂家穷,吃喝尚且无以为继,更遑论是购买各色应考所需的书籍了。幸亏他昔年有一同窗,二人关系尚且不错,同窗去年高中,因此他为今年所置办下的一套新的天策论便派不上用场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家境窘迫的徐懂。遂写信前来,言欲把此套天策相赠。为此徐懂一大早便来到驿馆等待。可惜这趟来的信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书籍,只找到一封油纸密封的厚信封。

    而徐懂看到到信的第一反应,真可谓是相当的不淡定。枉他自诩岚山第一淡定王,却也吓得平地摔了个狗吃屎。而且这一摔力道破狠。所幸驿站前路途平坦,要不非摔得破相不可。

    信使看见这个穿着破旧学士袍的瘦的像猴子一般的年轻人就这样趴在他的脚下吃土,也很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拉缰绳。枣红色的肥马就扭着屁股扬长而去。转弯时还差点刹不住,松散的楠木车轮差一点就要踏烂地上人的脑袋。

    半晌,徐懂这才抹了抹脸上被马蹄溅了一脸的尘土,呆呆愣愣的爬了起来,一路之上目不斜视,宛如上弦的木偶般。就这样直愣愣的走到了郡学学生的大通铺上。直到看见自己床铺上两个显眼的泥脚印子,他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徐懂倒是没有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因为寄信人连同文书房契和甚至连人契都一并寄了过来。那官府的印章和水印确实做不了假。可令他恍惚的是既然他有这么一个有钱有势的三婆,又为什么把这么一份丰厚的遗产留给他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又没有见过面的远亲呢?呜呼哀哉,天上掉下这么一个大馅饼,真是把他这个没见市面的小子砸晕了。才怪。

    他下意识的想法就是这一定是个大麻烦。

    根据他前半生复杂的命数推算,这次的馅饼多半有毒。不好啃。可眼下岚山县这里确实也是呆不住了。前任学官任光明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虽然看不起他但也是按照规定按时发放各项物资的,这些年,他虽年年落第,广受白眼,但好歹三餐有继,去大安参加考试时也还能领到一定的盘缠,这是朝廷上对各郡赶考士子的补贴,虽然少,但是聊胜于无。可他已经迁往别郡。新上任顶替他的是一向和他不和的副官余书。他明里暗里已经克扣了不少徐懂的学业津贴,可惜徐懂无权无势着实奈何不了他。眼下大登科的日期将近,恐怕连这一次的盘缠都拿不到手。所以尽管这个馅饼有毒,他也只得吞下。总是要比先被饿死强吧。

    说走就走。收拾了收拾他那可怜的行囊,拎上那捆从不离身的天策论,在余书的讥嘲中领了前往大安的推荐信,果不其然盘缠津贴全无,靠着同屋几个人帮衬了几个散碎铜板徐懂就这样踏上了前往大安的旅程。

    一路之上餐风饮露,好不容易是活到了大安,按着地契上的位置,徐懂终于是找到了他那三婆留下的宅子,可还不及他敲门。便因为饥饿困顿倒在了宅院门口。

    等到徐懂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挪到了榻上。而旁边的桌上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

    而他信中所谓的童养媳苏三,也不知从那里搬来一把脚凳。就这样大大咧咧坐在他的床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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