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十九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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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安有一男

    话说,在上古年间,盘古氏出生于浩渺寰宇,寄身于一混沌大球内。时如沙漏,不知所过几何,盘古感天所召,手持开天,以身应道,开天辟地。其化身上托清虚者成天,下踩浊实者为地。盘古氏血肉化为万物万灵。由此神仙妖魔世间万物皆所出,天地亦生,大道得其顺逆也。

    世有一理,其名为道,道所何如,是为天机。妖界曾有一白发老妪名为大椿,其身为木,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生于楚天之南,扎根幽冥,向天而生。半途为雷所折,木身毁之,入魔。后入鹏祖门下修燕山训,得破魔心,以魂证道。得成大能。其修得大自在身,得天所授,与神同议。是为妖界妖经所记载第三百二十一位天官。

    大道三千,神仙妖魔得道者不知几何,红尘攘攘,亦或有得真自在者。人界有历史所记已有近十万年,自神女女娲氏捏土造人来,人界王朝势力不断变迁,裂土封王,开宗立派者不知几何。至如今,九州大地,五湖四海。皆各司其主。南方晋楚以文立国,保国书院立院于都城大安。逐王之战后分封疆土于平原燕山七十九郡。北方十二金皮草原分裂近百年,封禅单于以一己之力合并上百部落。自封通天国师,率部众向南扩张近千里。建立大藏汉国。至于西方大赤壁八十一层峦从来人迹罕至,其民风诡异彪悍,各族杂乱混居,信仰各不相同,中以佛教,平罗殿,火王窟信徒者众多,各教教徒因祭祀之事厮杀者甚多。

    逐王之战后各殿主族长云集于万仞山,以大神力开辟三百六十五洞窟供奉各族神灵,其民自诩为众神庇护之子,自称婆娑大罗圣国。因其所居之地山林茂盛,隐于崇山峻岭,山路陡峭,故其人往往非国破家灭不得出。婆娑大罗圣国虽地处偏远,偏安一隅。世人好奇者众,却鲜少有敢进入其国境者。在往东去,只见东海蓬莱三十六岛孤立汪洋,随偏离九州,但自古便是传说中仙神聚集的仙州福地。传说每座岛屿上皆有一座通神之塔,此为神路,修行者攀之,可上达天庭。成仙成圣。十界之内的仙官神臣皆会在此上天,参加神议。

    此地因此亦是玄之又玄的天外之天。是天下所有修行之人心中的圣地,只可惜蓬莱三十六州终年隐于大雾之中非天官境界,肉眼皆不可见,更遑论登塔通天了。此为九州的四方。凡人生活之所,至于中间的混沌之地是幽冥之地的人界入口。是遍布黑暗与恐慌的不毛之地。死亡之所。除去有大修行在身的强者,等闲活人皆不可入。

    在此时此刻,于无星无夜处,一双雪白的柔荑,轻轻地拂过一片黑色雨雾,这片黒峻峻的大地之上便平白卷起一缕清风,山之上,林之间,刹那间便如同泻了气般,天地间逐渐烟消云散,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黑。不知何时起,忽从北方射进一丝金光,长夜仿佛被撕开一个细微的口子,一身穿白衣的白发白须白脸老翁踏着一根白色的拂尘晃晃悠悠的从天尽处挤了进来。只见他半合着眼,神情疲倦。似是没睡醒般。如同一片秋日中随风飘荡的枯叶,就这样于半空中缓缓飘落。

    “白翁乘风从何而来。”一阵娇媚的女声于空中响起,其声所至之处,夜色愈浓。却偏偏不见人影所在。

    “自是从来处来,要往去处去。”白翁嘴唇未启,其声自出。也不觉女声奇异,只是懒懒散散的漂浮于空。还信手拿拂尘挠了挠痒。

    “我自亦是如此,白翁何故拦我去路。”女声停滞片刻复又响起,只是话中多了几分凄绝哀婉之意。却只见那白翁一甩浮沉,眼皮微微一颤似是在想着什么纠结的事情,事实上自从那女声响起后,白翁的脸上就不复一开始的轻松之色,可不知为何,白翁并未回答女声所问,只是自顾自的凌空踱步,不发一言。

    “你莫要拦我,我非我,你亦非你,此时非此时,此刻亦非此刻,这镜中水就是花间月,你拦着我就是拦着自己,白翁,你此为何,你此为何。”那女子的声音越发哀伤如同尖刀刮着墙壁般喑哑难听。到最后竟然开始哎哎呦呦的哭了起来。女子一哭,她的眼泪便化作了黑雨稀稀疏疏的下了起来,漫天漫地的黑雨将白翁的衣袍打湿,雪白的衣袍雪白的发须,还有白翁那张白色的脸皮就这么慢慢的被黑雨一点一滴的染成了黑色。不一会除了手中的拂尘,他的全身上下都被染成了乌黑。仿佛是被丢进了盛满墨汁染缸一般。

    “黑翁随雨从何而来。”女子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苍老,仿佛八十岁的老妪一般嘶哑低沉。

    “我自去处来,要往来处去。”白翁,不,应该说是黑翁,他好像是换了一层皮般,从一个满是皱纹的老翁。变成了一名黑衣黑发黑皮肤的少年,手中依然拿着那把白色的浮沉。面上却满是轻浮的笑意,再不复刚刚的仙风道骨。

    “黑翁莫要拦我,黑翁莫要拦我,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那老妪的声音愈发急切,伴着气喘吁吁,她语涵惊恐,好像身后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一般。

    “翁妪别怕,跑的慢些吧,不要在挣扎了,让那无兽吃了又如何,你自会得到归处,何必在这穷山恶水间苟延残喘。”黑翁脸上满是狡诈与残忍,双眸通红似血,獠牙厮磨,仿佛一头可怖的恶兽。只见他一甩浮沉,不知从何处卷出一截枯木,血口一张便要啃噬。

    “啊,黑翁莫要杀我,白翁莫要救我。”那拂尘卷来的哪里是什么枯木,确是一身穿彩衣的枯瘦老妪,那老妪满脸惊恐,瑟瑟发抖。嘴中还念念有辞。只听得似歌非歌,似诗非诗,好像是什么诡异的咒语。仔细听来仿佛是这样。

    “昔我早发,于幽生芽,昔我身兮,摧折于早,昔彼我身,朝光沐雨,昔彼往昔,燕不待我……”这声音靡靡,仿佛可以控制人心,迷乱心神。

    “相公吃饭了。”

    随着清晨一声雄鸡唱起,呼应着门外妻子传来的喊饭声,面前的一切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包括那老妪惊恐不定的脸和黑翁少年鲜血淋漓的大口。徐懂一骨碌从床上滚了起来,也从这场稀奇古怪的梦中挣扎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自从他考完试后就一直做这种稀奇古怪的怪梦。他心中揣揣,总觉得这怪梦不吉利,好像预示着他要倒什么大霉似的。难道这次考试又要名落孙山。他这样想着,一边穿好靴子下了床。

    屋里洗脸盆中的热水还冒着袅袅的热气,一块干净的毛巾就整整齐齐的搭在盆边,床边的脚凳上叠放着干净整洁的长袍。总而言之,除了睡觉不老实把头发乱成鸟窝的徐懂之外,这件小小的卧房中处处皆能看到女主人的细心与巧思。而等他梳洗完穿戴整齐后,饭菜都已经在厅堂的餐桌上摆放完毕,就等着他拿起筷子吃了。徐懂一边拔饭,一边眯着眼偷偷打量着对面坐着的苏三,只见她一身妇人打扮仍旧看起来年纪不大,捧着碗筷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好像对他的打量浑然不知。

    徐懂继续胡思乱想。实际上到今年苏三也只有十四岁而已。虽说楚国女子十三岁便算成年,可以嫁人,但楚国女子地位不算太低,大多数疼女儿的人家把女儿留到十六七再出嫁也比比皆是,十三四岁就出嫁的人反而稀少。而苏三嫁给他时才刚满十三岁,恰恰打了年纪的擦边球,为此现在他的同窗们看到苏三还会打趣他品味奇特,喜爱幼女什么的。徐懂自然是没有这种奇怪的癖好的,他一边扒饭一边回忆着与苏三的相识,至今想来仍然像一场梦一样。

    都城大安是整个楚国的中心,位于天子脚下,大楚的王侯将相尽居住于此,古往今来多少传奇在大安这座华丽的大城中粉墨登场,挥斥方遒。而最令人心生向往的却是那令全大楚的士子修士们心心念念的圣地,位于城西嘉业坊内的保国书院,

    这是大楚真正的根基,多少将相王侯从此地学成而出,在朝堂战场之上缔造了大楚一个个的传奇。天下文人士子皆以能进入保国书院为毕生追求与荣耀,一年一次的大登科,更是让大安十二坊市年年九月都人满为患。来自全国七十九个郡县的士人修士都汇聚于此,参与登科考,期望鱼跃龙门,考入保国书院。

    书院招收得到学生分为三类。一类是追求武道的武士,他们追求以武入道,塑造本身成就至强。他们中的多数最终成了保卫大楚的中坚力量。武士受人尊崇,但也需得身有武基的人方可修炼。另一类是玄士,他们自诩修炼仙术,传说其中得大造化者甚至能够羽化登仙,但玄士修炼须身有玄脉,身怀心海,而且他们人数稀少且向来不过问世事,虽身负大神通却是等闲人不可见,而那些大造化者往往是国家最后的底牌,因其力量太过强大,有翻山运海之能,故非亡国灭族之祸不得出,自百年前的逐王裂土之战后,已经有数十年间没有玄士的消息出现了,大登科的玄士考核也如同虚设,但是因为祖宗规则倒也年年皆会设立这一科,第三类又名士官,士官分为两类,一类是平凡之人的人士,主要是为了培养各郡县所需的官员。一类是设立给身怀玄脉但没有心海的玄徒,这是为了选拔朝廷中央所需的高级官员,此为天士。是为承命于天,济泽万民之意。

    大安四市十二坊,寸土寸金,除了帝王将相,等闲人甚至连外城的房子都买不起,年年大登科士人修士都从全国各处奔赴大安,一路上餐风露宿,路途遥远。实在不得不羡慕居住在大安本地的贵族名流们。他们不光是不用受来往奔波之苦。更重要的是他们从小便接受一流的严密教育,不像那些偏远之地的少年,白白将时间花在劳苦的路途上。有的倒霉鬼年年落第,年年考,基本上一年都在路上过,最后干脆在附近的山上打个破茅草屋,整日里蓬头垢面,如同叫花。过着野人般的的生活。

    而在三年前,徐懂也只是那些个望安兴叹的家伙们之一罢了,徐懂其人心中也没有什么大志向,他努力读书,也只是因为官府对于通过郡县初试的士人提供免费的住处饭食罢了,虽然吃的差好歹有的吃,他没考上郡学之前,甚至有一段时间穷的和乞丐差不多,差点活活的饿死在他的那所破茅草屋中。可谁叫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呢,尽管官府对孤寡有所补助,但是一个发着高烧的七岁小儿的无力呼喊。能被谁注意到呢。

    他拼劲全力帮人跑腿做活赚钱,终于在十二岁那年被发现身怀玄脉,又凭借这一番好成绩考入郡学,当时这件奇事,很是在他住的贫民窟那一带引起轰动。人都说岚山县出了个乞丐秀才,而他的这件壮举,也很是填补人们茶余饭后的趣谈。

    也不知是不是好运气被用尽了,郡考之后,他连考七年,年年不中。倒又得了个徐落第的称号,基本上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是江郎才尽了,每次上京赶考,去郡学处领推荐信时,学官们都会拿他来打趣,一进门便是“这不是乞丐秀才,徐落第大才子吗,我这都从副官升到正官了,您还没高中啊。”他只得嬉笑着陪着笑脸,在他们的哄笑声中灰溜溜的从后门处溜走。人情冷暖不外乎此,只是面子的事,倒算不上什么大事。徐懂这么想到。在脸和命只间,敢于选择后者的才是强者。英雄不畏胯下辱,何惧宵小问姓名。

    命运的轮盘悄然转动,徐懂终于迎来一段短暂的春天,他的一位八竿子打不找的远房亲戚死了。书信千里迎风而来,这位未曾相识的三婆在大安城内为他留下了一座价值连城的宅子,和一个没见过的童养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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