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顿悟（4）

科长胳膊底下仍然夹着那只压力钳，陆乘风的腋下可就多了个报纸卷，一路小跑着冲上坎。他们看起来表情轻松，还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来到车前。

“妈的，这瑞典进口的压力钳真好使，徐总，以后咱就买这种。”科长喜形于色，气喘吁吁跑过来第一句话就说。

“呵，难道就你小子知道这东西好事？这样一支可以买国产的一车！知不知道？哈哈。”徐总止不住开怀大笑。

“您猜，他们把仪器藏在哪里了？”科长眯缝起眼睛得意地看着徐总和菲菲，还没等听到回答，就急不可待地说，“有几支估摸着是装着传感器的好仪器，他们给塞在报废的××仪（注：外径一种粗大的仪器）外筒里了，要是单从外观上看，一年也找不着。”

“妈的，算得真精！”徐总朗声骂道，急迫地向陆乘风挥挥手，“快拆开看看，看是不是刘建国的东西。”

车内灯光大开。陆乘风坐在后座上，在大家的急切瞩目中，不慌不忙打开报纸卷，露出了细细长长的一支仪器。他接过徐总递过来的专用扳手，仔细拧开仪器保护外壳，慢慢抽出密密麻麻满布各类电子元器件的仪器本体。他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两遍，又要过手电，照了照印刷线路板上的厂家编号，坐直身体，笑眯眯向大家点了点头。

“诶呀，总算是大功告成，不冤我们担惊受怕了一场。”直到此时，菲菲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说。

“有什么好害怕的，不就是时间长一点吗，又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应该说一切顺利。”陆乘风不解地抬起头，望着菲菲，“诶，你好像刚才哭过呀。”

“嘿嘿，这小丫头刚才是担心她领导，被吓哭的。”徐总瞅着菲菲大声笑道。

徐总拿起手机，拨了一串号码，下车前走几步，盘踞高坡，面向旷野，腆胸迭肚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威严地发号施令，“厂办吗，是我，……，你们赶紧通知保卫处，叫上些人，把那个‘施不是人’和招待所里那个七号站的老头给我扣起来，……，对，现在就扣起来，……，什么理由？他们自己知道！……，什么？他们实在要问，就说他们打扰领导睡觉，哈哈哈……。”

“不是说明天才扣吗？”陆乘风一脸坏笑，眨眨眼睛，揶揄地问他。

“明天？想得美！害得我一晚上提心吊胆的，刚才差点没打110，所以他们也别想睡觉！”徐总恶狠狠地说，忽然脸扭向菲菲，“是吗？小丫头？”

“是，是！”菲菲同仇敌忾的样子，愤愤地跺着脚，“还要让他们赔我精神损失费！”

尽管徐总和他的领导——总公司一把手，一再邀请陆乘风参加他们定于下午举行的，特为那两个老“不是人”享受的小范围专题“招待会”，可还是被陆乘风先是婉言，后是坚决地给回绝了。

中饭后，菲菲和陆乘风挥别战友，开着洗刷一新的“捷达”车，又行驶在京通快速路上了。

“老大，您为什么不参观参观那个好玩的场面呢？好歹看着也解气！”菲菲开着车，看着边上喝得脸色煞白的陆乘风，忍不住好奇地问。

陆乘风艰难地睁开眼睛，舌头都有些僵硬啦，“有什么好看的，妈的，还不是跟第一天咱们见识过的场面一样！”

“嗯……！”菲菲经他一提醒，不禁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歹毒的声音说，“就是，才不给他们这个脸！我看，他们这个单位，除了做贼内行，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乘风听了，连忙摇头摆手，身体往车座上攒了攒，半闭着眼睛说，“我就是觉得，大家同是给国家打工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呀。这件事也可以理解成他们的家务事，咱们干吗要抛头露面？嫌树敌还不够多吗？没有必要嘛。没准他们还要把矛盾全推在咱们身上呢。”

“是呀，您以前就告诉过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菲菲目视前方，心下不禁由衷赞叹，我靠，还是陆乘风这只老鸟想的深远。“可是，那个刘建国，您打算回去以后怎么办？”

菲菲问完了，好久没听见回话，止不住扭头看了陆乘风一眼。只见这家伙歪靠在座椅上，嘴上挂着汗喇子，绑着安全带，已经人事不省啦。

陆乘风一只脚刚迈进办公室，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孙纯就一下窜了上来，不停拍着陆乘风肩膀，眉开眼笑地说，“哎呀，干得真是漂亮，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

“呵呵，看来这坏事传千里呀，”陆乘风故作疑惑地说，“你听说什么了？”

“嗨，你还假谦虚什么？上班就听说了，你把石化那边全摆平了，还找到了刘建国坑蒙拐骗的证据，真不简单！”孙纯看上去似乎比自己还要兴奋，红脸膛上大嘴咧咧着，“这回公司该给你发奖金了吧。”

“嗨，其实我也没干什么。”陆乘风躲开孙纯热情洋溢的大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淡淡地说，“主要是菲菲和石化那边的功劳，我就是帮着出出坏主意罢了。”

陆乘风心里明白，越是大家都知道是自己主谋，越是自己不能宣扬。否则不仅有表功之嫌，而且还招人嫉妒。因此在路上就已经盘算好了，总结报告还是让菲菲来写，尽量突出她自己。不过，不管她怎么写，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当谁傻呀，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