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顿起杀心（3）
即使是完胜的最好结果，可经过这么一折腾，不说是惊天动地，少说也得是个天昏地暗，以后谁还敢再用他？他的国企生涯备不住会就此了结！十几年的职场拼争成果也会因而付诸东流。
燕儿并没有完全理解陆乘风此刻内心翻滚煎熬的搏击，仍是单纯片面地以为，他一心要保护自己，不愿意把自己卷入其中，接着又说，“其实我决定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为了你呀。现在咱们既已破镜重圆，你做的任何事情都跟我是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你目前这个内外交困的处境我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就决不能撒手不管，我还想以后跟你过好日子呢。”
陆乘风盯着忽闪忽闪燕儿一双凤眼，心里涌起几分酸楚。燕儿呀，燕儿呀，我要是早知道会出这么一档子大事，绝对不会再次骚扰你，搅乱你可能已经平复的心灵。我现在是吉凶难测，连自己都可能保护不了，到时候孑然一身，怎么还能奢谈与你一起过好日子呢。
燕儿见陆乘风缄口不言，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着急起来，厉声说道，“陆二爷，请你不要一意孤行，拒绝来自外界的友好援助。你口口声声说不愿意与我同归于尽，我看恐怕是留有后手，不愿意再承担起对我的那份责任吧，你这样对得起我一番苦心吗？”
陆乘风听见这个，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本来还想要解释几句，可现在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燕儿变成了不依不饶，忽然温柔起来，循循善诱地说，“你再想想，现在时间紧迫，如果按照你的分析，等钱重新转回来，你还没有弄出个结果，岂不是更被动？”
陆乘风其实现在最为难的，就是这一点了。他从地板上爬起来，在空旷的客厅里不停地踱步绕圈，看的燕儿直眼晕。尽管陆乘风一向对自己的智商引以为傲，但是头脑里的这个方案，还是要再权衡几遍，看看有没有不可逾越的困难。慎重，一定要慎之又慎。对于程序员出身的陆乘风来说，深知这种自顶向下连续操作的作业模式，就像剥洋葱头，环环相套，如果其中任何一个环节算计不周，就有可能鸡飞蛋打。
陆乘风嗓音沙哑，终于缓缓开口了，语调里透着坚毅，“燕儿，我接受你的建议，把你的办公计算机作为侵入口，但是……”凝神他看了看表情安静的燕儿，“但是不能从你的计算机上直接操作，否则你以后的职业公信度就会成为问题，即便想挽回也来不及了。因此，我想还是尽快返回北京，从远端连上你的计算机，不知鬼不觉地更有利于保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彻底把张军风摘出来。”
“好，同意。”燕儿终于微笑了，还轻轻拍了拍巴掌。
“这么着你看好不好？今天晚上咱们就连夜返回总公司，明天一早我就去向姜总汇报技术问题的解决情况，顺便辞行，而且还要把索要欠款的事跟他正式提出来，当然，还是宣称一亿八千万。”
“连夜就走？”燕儿很为难的样子，舔着自己的嘴唇说，“走夜路很不安全的。”
“没事！别忘了，当初我可是经常流窜在这条路上的，比走北京那些小胡同还熟哩。”陆乘风看着燕儿黯然的样子，有意调节一下紧张的气氛，“而且，出了这种事，咱俩的关系就还得暂时保密一下，所以也是我选择夜里走的原因，你不会怪我吧。”
“嗯，”燕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我心里有分寸的。”
“还要通知张军风，让他明天也一定要赶过去，《技术交接单》没有你们俩的认可，我走不脱的。”
“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燕儿站起身，跑进卧室去拿自己的手机。
“你拨通，由我来说。”陆乘风对正低头拨号的燕儿说。
果然不出所料，这么晚了，接张军风手机的是领导的领导。
“啊，是燕儿呀，你等一下。”燕儿在电话里接着就听见张军风他老婆尖利的大嗓门，“张军风，接电话！”
“张院长，不好意思，打搅了，乘风有重要的事情找你。”燕儿说着把手机递给陆乘风。
“军风，不好意思，我打算立刻返回北京去，可能“交接单”要请你签字，所以明天不得不辛苦你一下，请你也赶过去。”
“嗯～，”张军风显然愣了一下，静了几分钟，在电话里突然没头没脑地大声说，“燕儿，我知道了，设备又出问题了，我现在就马上出发赶过去。”
这两个一贯狼狈为奸的家伙，真是训练有素，陆乘风这边立刻就心领神会，感激地说，“好，够哥们，一刻钟以后开车在你家楼下见，有话车上聊。”
张军风手上拎着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外加一包煮鸡蛋，在夜幕掩护下爬上了陆乘风开着的“沙漠王”。
坐在后座上的燕儿，看见张军风鬼鬼祟祟地钻上来，忍不住“咯咯”大声笑起来，“你们这两个狐朋狗友，要是联起手，别的不敢说，反正坑蒙拐骗那真正是一绝。”
“不敢，不敢，”张军风受到夸奖，还有些不好意思，谦逊地说，“大事干不了，也就能干点拐卖妇女儿童这些小买卖。”
陆乘风一边开车，一边也来了劲，“军风，你别不高兴啊，要我说，我那个嫂子，别看在银行工作，可实际上也是傻精傻精的，以前咱俩个……。”
陆乘风还没说完，张军风就赶忙在边上捅了他腿一下，陆乘风会意，知道这是男人之间的内参，赶紧闭嘴！
燕儿没察觉，还探过身子不解地问，“你们这两个怂人以前怎么联手残害人家了？”
张军风赶紧打马虎眼，“不是残害，是心疼她。你想，那时工程现场多乱呀，是怕她替我们担心，所以有些事情不得不善意地瞒着她。其实，我老婆宠我着哩，看看……，”他抬手举着那包煮鸡蛋，“怕我路上饿着，还有加餐呢。”
“巡洋舰”前头射出两道雪白的光柱，刺破沉沉夜幕，疾驰在鞍马稀疏的高速公路上。星月无光，山峦隐形，喧嚣不在，只有路面在脚下急速掠过，泛起点点磷光。陆乘风忽然间恍惚又回到了隔世经年，一种安详，温馨的氛围重又包裹着他，这种安全，自信的感觉真好呀。
燕儿伸过细长的一只胳膊，捅开了cd机，顿时悠然，恬然的歌声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望着天空的女孩,想把那云拨开,乌云请你离开,阳光露出来……。”
“要不是燕儿刻意保护过这张盘，恐怕早就不在了，”张军风深情地说，“她把测试数据这种看似重要的工作盘放在cd包的最上面，以防被人轻易扔掉。”
“军风，还提那些事干什么？”燕儿又触动了心事，沙哑着嗓音说，“你看，现在大家不是挺好的吗。”
“军风，你放心，”陆乘风坚定地说，“会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对燕儿有一个交待。”陆乘风忽然仿佛有些哽咽了，停了一会，才深深地吁出了一口长气，“但愿天遂人愿！”
“巡洋舰”在两个男人轮番操纵下，风雨兼程，终于在后半夜悄悄溜进万籁俱寂，灯火稀疏的厂区区。
一路上，陆乘风还是很简单地向张军风通报了一下自己的打算，说要自己想办法，回北京弄清楚资金的流向，别的并不曾提起。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不相信张军风，只是因为他不必要知道，而且知道了反受其累，也会更加惶惶不安。而且以后要是真地因此出了事，他可以自然解脱。张军风心里跟明镜似的，因此也不主动涉及与巨款失踪有关的话题。
张军风在燕儿默默的坚持下，把他们二人一直送到“阿波罗大酒店”，才赶紧溜回宿舍补觉去了。
陆乘风和燕儿走进酒店大堂，就看见领班正睡眼惺忪地趴在值班台上，一双大眼睛迷离地望着他们。
领班心想，怪不得这个北京来的教授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荤腥不进，香臭不闻，原来是在当地勾搭上了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小姐呀。这个小姐虽然年纪稍大了些，可是端庄，典雅，韵味十足，比他们这里的头牌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干这行真是人尽其才呀。
要说这人都有个惯性思维，这领班只要是看见漂亮的女人在深夜里出现，便臆断一定是同道中人。就像北京人到了深圳，只要见是着操南方口音的，就认准是当地人，便跑上去问路。其实深圳那里，几乎都是外地来打工的，原来的那个小渔村能有几家？
这里还有一桩趣事。后来有一次燕儿他们租用这家酒店开会，领班再次见了她，竟然不知趣地跑上前去，问她在哪家店里坐台，意思是想要把这个魁首挖过来，给自己增加一些经营亮点。当时众目睽睽之下，臊得燕儿粉脸扭曲，恼羞成怒，抬手就给领班脸上盖了一个红手印。后来还是幸亏张军风动用了黑白两道通吃的公安，才摆平了领班老大的报复行动，具体与本书无关，咱们且做笑谈。
晨曦微现，燕儿站在房间门口抱着陆乘风迟迟不忍撒手。这一别，吉凶难测，前途未卜，不知再次见面是何时何地！
燕儿仰头看着陆乘风嗓音沙哑，“爱我，能到永远吗？”
陆乘风眼前往事浮现，心上一颤，用力紧了紧怀里的燕儿，喃喃地说，“能，只要我死得比你早。”
心有千千结，幽居在喧嚣，独守一片远天，何处是我家。
——燕儿我有千千结，飘荡在良宵，遥看醉乡深处，何日是归期。
——答燕儿，陆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