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竟有好人（2）

“老韩别看平时总是抠抠馊馊的，可是玩女人绝对是出手大方，那个歌厅又是他的老根据地，从妈咪到小姐，没有跟他不熟的，全拿他当北京来的大款看。”魏主任说得津津有味，摇头晃脑吐沫星子飞溅，“我们三个人每人要了两个小姐，老韩因为酒喝得有点多，一进去就迫不及待，拉起小姐进到里面的小包间醒酒，大概过了有不到十分钟，我们就听见有人敲门，我透过小玻璃看见是一个服务生，才把门打开。可没想到刚一开们，从门两边就乒乓涌进三个警察，一个拿枪指着我们四个，另两个直接就踹开门冲进里面的小包间，哎……。”往事不堪回首，魏主任这会看起来是那么得憔悴，可怜，低着头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不停地大口吸烟。

兔死狐悲，吴中眼前仿佛看见了老韩见警察冲进来，玩**捉迷藏的样子，不禁长吁短叹地说，“老韩在办公室里总是说你们这儿便宜，便宜的，这不，把自己给便宜进去了吧，真是教训啊，教训啊！”

“妈个吧的，歌厅老板那个王八蛋！我们在他这儿扔了这么多钱，这家伙怎么连个信都不报！还让服务生去骗门。哪天我非得找别的分局里的朋友再抄他一次，出口恶气！”魏主任忽然凶神附体一般，甩着黑白相间乱蓬蓬的长头发，跺着脚骂道。

吴中眯缝着眼睛，一只手翻来覆去慢慢把玩自己的手机，等魏主任自我安慰完了，才慢声细语似乎是不经意地问，“您刚才说的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是谁最先发起的？”吴中在脑子里进一步还原着当时的某些细节，。

“嗯……，谁发起的，现在还真有点记不大清楚了，反正是我们三个在一起边聊边说起的。”魏主任很负责任，一只手不停地揉搓这夹克衫的松紧边，认真地回忆说。

“您说的那个人以前和老韩认识吗？我是说见过面吗？”吴中想了一会，突然脑子里冒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上身前倾，紧紧盯着魏主任憔悴的面庞，急切地问。

“应该是见过的吧，嗯……，见过，也是在我的办公室里。”这一次他倒是很快地就确定了，连连点头，“他也是销售员，记得老韩当时还说过，天下销售是一家嘛，他是伟业公司的销售员，姓金，大概有接近四十的样子。”

伟业公司？！吴中一听，心里激灵灵就打了一个冷战，才涌上来的一点倦意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吴中在每季一次的《市场分析报告》里注意过这个伟业公司。这是家新进入到这个行业的东北民营公司，据说还有一点韩资的背景，技术起点比较高，眼下正在积极地争市场，抢地盘。这个老韩是老销售员了，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但是也不能绝对这样认为，因为销售员之间私下交情很好，但是仍旧各为其主的例子还是不少的，他吴中就有这方面的切身体会。

那还是在吴中少年意气，雄姿英发，苦苦求生的青年时代，他做为销售员去外地一家企业签合同。在合同交易大厅里，偶然瞥见身边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叔，上身穿一件皱皱巴巴的土灰色夹克，配了一条脏了吧唧的牛仔裤，正对着一摞准备进行审批旅行的公文抓耳挠腮，一头雾水不知如何填写。吴中敬老爱幼，助人为乐的冲动顿时就涌上来，把自己刚刚填写好了的那几张密密麻麻表格就主动推到大叔面前。大叔按葫芦画瓢很快就搞掂了，为了表示感谢，非要拉着吴中喝酒。在酒桌上，大叔出手阔绰，谦逊低调，称自己和几个老哥们退休后在家闲着没事，做点小买卖。

可经过仔细一打听，吴中暗暗吓了一大跳！原来这个大叔竟然是业内一家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的大股东，这次亲自出马，是专门给客户送回扣来的，还随手签一个小合同，算是现金走帐用，怪不得业务不熟。大叔眼神那叫一个毒，当时就确定吴中这个毛头小伙以后至少是个百万富翁。饭后还建议爷俩进行一次大叔称之为，“我出钱，你出力”的消食运动，就是请他去嫖。

原来大叔因为以前革命工作过于操劳，竟患上了不举之症，还有白癜风的面相，所以小姐们即使是看在钱的份上，也还是大都不愿意带这个老爸爸玩，这次选中了玉树临风的吴中临时充当替身，终于算是回敬了场子里最拽的一位小姐给他带来的心灵创伤！吴中现在还记得，当自己第一次面对一具陌生冰凉，四仰八叉的白肉时，是如此哆哆嗦嗦，心惊肉跳。完成了大叔的嘱托之后，他们彻底成了忘年交，现在还保持着联系呢。

“魏主任，那个姓金的伟业公司销售员的情况，您能给我介绍一下吗？”听了吴中郑重严肃的几句话，魏主任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吴中注意到了，忙放缓语气解释道，“咱们今天虽然是初次见面，可是我却是拿您当自己人看，而且咱们跟老韩也是共同的朋友，希望您能够理解我的冒昧。”

“你是说……，你是怀疑老韩被抓，是那个姓金的捣得鬼？”魏主任这个傻实诚，明白了吴中的意思，脸色就有些变白了，他拧着眉头，眼珠子凸起不少，显得疑惑不安。

“嗨，我也没有证据，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瞎猜罢了。”吴中换了轻松的语调以减少对魏主任的刺激，“据我所知，在全国各地，这种事就算是举报，警察一般也是带搭不理的，更何况刚才您也说了，那还是个熟地方，从来也没有听说以前被抄过。而这一次恰恰是在竞标的关键时候，我的销售员出事了，而且警察摸的还挺准。最不幸的是，伟业公司的销售员当时也在现场，竟然没事，您说这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吴中看魏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语气一变，慢悠悠地说：“如果我没猜错，伟业公司也应该参与了这次竞标。”

魏主任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了，双手支在膝盖上低头不语，只是大口大口地吸烟。他表情痛苦地想了一会，抬手抹了一把眼角被浓浓烟雾呛出的泪水，在烟灰缸中拧灭了烟头，似乎表情轻松了许多。

“我觉得您刚才怀疑得确实有道理。”他有气无力地说，“伟业公司确实是参与了这次的竞标，而此前他们这个姓金销售的确也多次找过我，要求我能够同意在车间里试用他们的设备，都让我给回绝了。你是知道的，我只用中天公司的设备，好用，皮实。”这个魏主任，表白起来也未免有点太冠冕些了，真得没有这个必要，但吴中还是微笑着，赞许地点点头，听他继续往下说，“经你这一提醒，我还真就觉得，他这次对老韩表现得是过于热情，一口一个‘韩哥’地叫，吃完饭还坚持要接着请客。我当时甚至还想，他跑了这么多趟，没有业绩，这费用从哪儿出呀？”这个魏主任，这会儿好象是挺明白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