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不经折腾
tue aug 23 17:32:28 cst 2016
在青廉酒家偶遇老市长谭西敏之后，一连几天，戚雅瑜眼前总是晃动着她的影子。她在酒店长廊里沉重地挪动脚步的样子让戚雅瑜辗转难眠。
戚雅瑜是知道谭西敏的，她刚走上政治舞台的时候，对古丘历史上的女干部都做过了解，谭西敏是最富传奇色彩的一个。她曾冒着枪林弹雨护送过四名美军飞行员穿越敌占区，曾率领一百多名妇女为前线战士送过冬棉衣，当年古丘市第一条商业街小南门市场是她筹建的，供应全市几百万人饮水的铁山水库是她跑下来的，她一手创建的棉纺厂至今还是古丘市安置下岗女工的重要企业之一。她曾经什么都有，什么都得到过，无论男人和女人都对她趋之若鹜，她赢得了他们一致的敬仰和尊重，她拥有过一个有政治欲望的女人想要的一切——荣誉、尊严、财富、个人意志的充分体现。但她一生没有结婚，她生命中没有一个男人，甚至连绯闻都没有。
一个女人的辉煌有什么用呢？小南门依然人头攒动，但谁会腾出时间陪伴那个缔造这个优美购物环境的老女人？铁山水库碧波荡漾，谁会追忆为引进这个工程一口气喝下十三杯白酒的女市长谭西敏？
戚雅瑜发现，一个女人的万千辉煌也不敌一个平庸男人相伴终生，女人的人生就是如此残酷。谭西敏能承受这种残酷，而他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承受这一切。她害怕当自己老了，回首来路，尽管到处是金子，却没有力量交换到安然的终老，她害怕谭西敏这样凄凉沉重的晚年，她想和妈妈一样——哪怕自己不知道父亲是谁——但终究有一个男人的存在，他几乎是老了的妈妈的希望。
省文化厅蒋厅长带队检查，晚上李兰香市长陪同，戚雅瑜走进招待处的时候又想起谭希敏。就餐的时候就格外注意李兰香。兰香市长没有谭西敏的辉煌，也是一路过关斩将杀过来的。因为一直在风口浪尖，李兰香的面部表情已经僵化了。戚雅瑜回想了一下，甚至她从没见过她笑。过去她习惯把衬衣掖在裤腰里，这两年好像改了。但发型从戚雅瑜见到她第一眼就是这个样子——齐着耳根，有些像中分又不像。兰香市长向蒋厅长汇报今年古丘的财政收入情况，一旁的戚雅瑜却开始设想她退了之后的情景。
罗市长来敬了一杯酒，说是正接待一个外商投资集团。罗市长雷声大雨点小，酒喝得不多，说话声音倒是很洪亮，说：“你们在这儿享受改革成果，我去摆平那帮鬼子。”看了看饭桌，说，“再给省领导添个菜，笑口常开，我去鬼子那边看看。”大家就哄笑着送他去。
戚雅瑜也附和着，其实一直心猿意马。她清楚自己，即使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可能走到谭西敏和李兰香的地位，都是女人，都是走上政治前台的女人，她们这样强势的女人都不能扭转乾坤，自己一介书生又能改变什么呢？官要当，不当官难以体现生命价值，不当官就过庸常的米面生活。
戚雅瑜不愿意那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她已经走上政治舞台，除了继续在这个舞台上演好自己的角色外没有其他的选择。但她不想忽略自己作为女人的命数。她这几年一直没有找好一个男人，从县城的方凯到省城的舒平烨，无论是命运使然，还是阴差阳错，是谭西敏改变了她的思想，她决定还是尽快找一个伴，彼此陪伴到老。戚雅瑜知道自己在妥协，但她真没有足够的勇气像谭西敏那样走下去，她不敢。
吃完饭，她安排骆局长和刘子华陪蒋厅长去歌厅唱歌，自己早早回家了，她等着妈妈说起那个转业军人。
妈妈老西施戚少芳早被戚雅瑜接到了身边，老人心态很好，可能已有了戚雅瑜生父的消息，但是在兰妮面前她绝口不提。晚饭后，老人就在沙发上看《古丘晚报》，看完之后拿起了电视机遥控，闭口不提转业军人的事。
戚雅瑜不好意思问，陪老人看了一会儿电视，站起来往自己房间走，快到门口的时候装着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问：“哦，对了，妈，你不是说见一个什么转业干部吗？明天蒋厅长他们就走了，这几天清闲了，我决定听你的话，召见他一下。”
妈妈吃惊地说：“这太阳从哪儿出来了，还召见人家。我问了，人家担心你是局长，看不上人家一个团职干部。”
戚雅瑜说：“谁在乎那个呀？”
妈妈说：“你要不在乎就最好了，女人啊，还是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什么官不官的，有什么用。”
他们很快就见面了，介绍人是妈妈的广场舞舞伴冷阿姨，约会就安排在冷阿姨家。戚雅瑜没有让司机齐小武开车，而是叫了一辆的士，带着礼物到了冷阿姨家。冷阿姨大呼小叫的，责备她们不该带东西。戚雅瑜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这男人一米七五的样子，脸上并没有想象中军人特有的硬气，而是一脸温和，估计是个文职干部，一问果然如此，冷阿姨介绍这个男人叫诸葛英才，祖籍浙江，后来祖辈到了古丘经营绸缎铺，就在这里成家立业了。他父亲是棉纺厂的工会主席，母亲是冷阿姨的大学同学，在市七中当音乐老师。他在海南当兵，转业到市委研究室刚一年。戚雅瑜发现自己面对诸葛英才的时候像面对一个同事，丝毫没有两性之间的感觉。再看那男人，一脸从容，看阵势确实是带过不少人的，见过世面，说话多是戚雅瑜问，人家什么都不问，也别说，像戚雅瑜这样的釹人，在古丘市也没有什么秘密，估计诸葛英才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戚雅瑜感觉自己在明处，人家在暗处，两个人像是偶遇一样在互相试探，人家态度淡然，可以说是镇定，也可能是并不上心。戚雅瑜感觉自己有些被动，心里就不舒服，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招呼妈妈离开，说晚上还有事哦。冷阿姨说晚上还有什么事啊，你们当领导的就是忙。妈妈替戚雅瑜说：“都是瞎忙，没办法。”诸葛英才出来送她们，话说的很客气，表情却是水波不兴，看来也是历练过的，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这么一想，戚雅瑜再看他就有些深意，诸葛英才也看她，两个人相视一笑，那笑却是秋雨春风，互不搭界。戚雅瑜就感到自己确确实实是错过播种季节的土地了，补种的庄稼再怎么找补也是注定欠收的。不禁感概女人的青春真不禁折腾啊。
在青廉酒家偶遇老市长谭西敏之后，一连几天，戚雅瑜眼前总是晃动着她的影子。她在酒店长廊里沉重地挪动脚步的样子让戚雅瑜辗转难眠。
戚雅瑜是知道谭西敏的，她刚走上政治舞台的时候，对古丘历史上的女干部都做过了解，谭西敏是最富传奇色彩的一个。她曾冒着枪林弹雨护送过四名美军飞行员穿越敌占区，曾率领一百多名妇女为前线战士送过冬棉衣，当年古丘市第一条商业街小南门市场是她筹建的，供应全市几百万人饮水的铁山水库是她跑下来的，她一手创建的棉纺厂至今还是古丘市安置下岗女工的重要企业之一。她曾经什么都有，什么都得到过，无论男人和女人都对她趋之若鹜，她赢得了他们一致的敬仰和尊重，她拥有过一个有政治欲望的女人想要的一切——荣誉、尊严、财富、个人意志的充分体现。但她一生没有结婚，她生命中没有一个男人，甚至连绯闻都没有。
一个女人的辉煌有什么用呢？小南门依然人头攒动，但谁会腾出时间陪伴那个缔造这个优美购物环境的老女人？铁山水库碧波荡漾，谁会追忆为引进这个工程一口气喝下十三杯白酒的女市长谭西敏？
戚雅瑜发现，一个女人的万千辉煌也不敌一个平庸男人相伴终生，女人的人生就是如此残酷。谭西敏能承受这种残酷，而他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承受这一切。她害怕当自己老了，回首来路，尽管到处是金子，却没有力量交换到安然的终老，她害怕谭西敏这样凄凉沉重的晚年，她想和妈妈一样——哪怕自己不知道父亲是谁——但终究有一个男人的存在，他几乎是老了的妈妈的希望。
省文化厅蒋厅长带队检查，晚上李兰香市长陪同，戚雅瑜走进招待处的时候又想起谭希敏。就餐的时候就格外注意李兰香。兰香市长没有谭西敏的辉煌，也是一路过关斩将杀过来的。因为一直在风口浪尖，李兰香的面部表情已经僵化了。戚雅瑜回想了一下，甚至她从没见过她笑。过去她习惯把衬衣掖在裤腰里，这两年好像改了。但发型从戚雅瑜见到她第一眼就是这个样子——齐着耳根，有些像中分又不像。兰香市长向蒋厅长汇报今年古丘的财政收入情况，一旁的戚雅瑜却开始设想她退了之后的情景。
罗市长来敬了一杯酒，说是正接待一个外商投资集团。罗市长雷声大雨点小，酒喝得不多，说话声音倒是很洪亮，说：“你们在这儿享受改革成果，我去摆平那帮鬼子。”看了看饭桌，说，“再给省领导添个菜，笑口常开，我去鬼子那边看看。”大家就哄笑着送他去。
戚雅瑜也附和着，其实一直心猿意马。她清楚自己，即使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可能走到谭西敏和李兰香的地位，都是女人，都是走上政治前台的女人，她们这样强势的女人都不能扭转乾坤，自己一介书生又能改变什么呢？官要当，不当官难以体现生命价值，不当官就过庸常的米面生活。
戚雅瑜不愿意那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她已经走上政治舞台，除了继续在这个舞台上演好自己的角色外没有其他的选择。但她不想忽略自己作为女人的命数。她这几年一直没有找好一个男人，从县城的方凯到省城的舒平烨，无论是命运使然，还是阴差阳错，是谭西敏改变了她的思想，她决定还是尽快找一个伴，彼此陪伴到老。戚雅瑜知道自己在妥协，但她真没有足够的勇气像谭西敏那样走下去，她不敢。
吃完饭，她安排骆局长和刘子华陪蒋厅长去歌厅唱歌，自己早早回家了，她等着妈妈说起那个转业军人。
妈妈老西施戚少芳早被戚雅瑜接到了身边，老人心态很好，可能已有了戚雅瑜生父的消息，但是在兰妮面前她绝口不提。晚饭后，老人就在沙发上看《古丘晚报》，看完之后拿起了电视机遥控，闭口不提转业军人的事。
戚雅瑜不好意思问，陪老人看了一会儿电视，站起来往自己房间走，快到门口的时候装着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问：“哦，对了，妈，你不是说见一个什么转业干部吗？明天蒋厅长他们就走了，这几天清闲了，我决定听你的话，召见他一下。”
妈妈吃惊地说：“这太阳从哪儿出来了，还召见人家。我问了，人家担心你是局长，看不上人家一个团职干部。”
戚雅瑜说：“谁在乎那个呀？”
妈妈说：“你要不在乎就最好了，女人啊，还是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什么官不官的，有什么用。”
他们很快就见面了，介绍人是妈妈的广场舞舞伴冷阿姨，约会就安排在冷阿姨家。戚雅瑜没有让司机齐小武开车，而是叫了一辆的士，带着礼物到了冷阿姨家。冷阿姨大呼小叫的，责备她们不该带东西。戚雅瑜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这男人一米七五的样子，脸上并没有想象中军人特有的硬气，而是一脸温和，估计是个文职干部，一问果然如此，冷阿姨介绍这个男人叫诸葛英才，祖籍浙江，后来祖辈到了古丘经营绸缎铺，就在这里成家立业了。他父亲是棉纺厂的工会主席，母亲是冷阿姨的大学同学，在市七中当音乐老师。他在海南当兵，转业到市委研究室刚一年。戚雅瑜发现自己面对诸葛英才的时候像面对一个同事，丝毫没有两性之间的感觉。再看那男人，一脸从容，看阵势确实是带过不少人的，见过世面，说话多是戚雅瑜问，人家什么都不问，也别说，像戚雅瑜这样的釹人，在古丘市也没有什么秘密，估计诸葛英才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戚雅瑜感觉自己在明处，人家在暗处，两个人像是偶遇一样在互相试探，人家态度淡然，可以说是镇定，也可能是并不上心。戚雅瑜感觉自己有些被动，心里就不舒服，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招呼妈妈离开，说晚上还有事哦。冷阿姨说晚上还有什么事啊，你们当领导的就是忙。妈妈替戚雅瑜说：“都是瞎忙，没办法。”诸葛英才出来送她们，话说的很客气，表情却是水波不兴，看来也是历练过的，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这么一想，戚雅瑜再看他就有些深意，诸葛英才也看她，两个人相视一笑，那笑却是秋雨春风，互不搭界。戚雅瑜就感到自己确确实实是错过播种季节的土地了，补种的庄稼再怎么找补也是注定欠收的。不禁感概女人的青春真不禁折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