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开学,开学
彭其发来了邮件,短短几行,连标点都没有。我也不喜欢标点。
彭其说:“青青,我吃了十五个饺子,素的。”我来芝加哥的前一天,给彭其包了一百八十个饺子,素的,猪肉的,羊肉的,各六十个,放在一个个托盘上,冻进冰室。我还在托盘上贴了标签,以区分不同的馅。当时彭其见了饺子,紧紧抱住我,还是没有说“我爱你”。我不擅长炒菜,我只会调十二种饺子馅。因为彭其喜欢吃饺子。
我回邮件:彭其,你为什么不爱我?彭其,你为什么不噎死?
写完了,我关了电脑。我没有把它发给彭其。
在我开学之前,我爸又走了。我的独立,是我爸我妈自我还嗷嗷待哺时就开始培养的。不过,分别并不影响我们三人之间的感情。
开学那天,严维邦送我去学校。我所在的商学院并不在主校区,而是在市中心的一座黑色玻璃楼里。
严维邦两天前买了一辆黑色宝马。我对他说:“这车不适合你。”他问:“为什么?”我说:“你是小佛,应该腾云驾雾。”小佛笑了。
前台坐着的都是性感的尤物,我挑了个棕发的。我从她手上得到我的胸卡和报到文件后,就按照她的指示去了会议厅,准备承受那一系列的致辞和介绍。
致辞开始前,我认识了一个美国男人和一个越南女孩,他们和我同一个专业。这就是胸卡的用处,它可以暴露所有者的专业。我有点不自在,因为人人看见我后都先看我的胸。不,是胸卡。
美国男人麦克三十岁的样子,他在洛赛银行的投资部工作。越南女孩比我矮了十公分不止,她和我一样,仅仅本科毕业而已。她的越南名字我记不住,她的英文名字是安娜。
我坐在会议厅的后排,觉得前面一个个脑袋好像各种颜色的皮球。
致辞开始后,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男人走进来,坐在了我旁边。他就是黄又青,台湾人。他读mba.
黄又青指着正在致辞的大胡子男人用中文问我:“他之前有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用中文回答他:“没有。”我很愉悦我可以说“没有”,而不是“no”。黄又青的头发很长,无名指上的戒指很粗犷。
中午,我在学校吃免费的自助餐。我的盘子里盛满了意大利面和哈密瓜,杯子里是柠檬汽水。黑色的和白色的男人们都很高,在我左右来来回回,让我感到压迫。我忽然很想念黄色的男人,想念彭其。
我看了看安娜的盘子里,面条不超过十五根。黄又青在隔壁桌喝着啤酒,时不时地向我举杯。
吃到一半,我看见严维邦了。他正端着盘子在找座位。我朝他挥了挥手,他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了我旁边。
我问他:“你来揩我们商学院的油水?”严维邦又成了一尊笑佛。笑佛接了通电话后,急急忙忙要走,结果把车钥匙落在了托盘边缘的下面。我追下楼。笑佛开车前对我说:“晚上我们有几个朋友一起吃饭,你要不要来?我来接你。”我点点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