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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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漫漫长夜

第四十二章漫漫长夜(上)

龙啸天虽然只是青龙堂堂主,可是,青龙堂一直是四堂之首,龙啸天其实和副帮主就是一样的,帮主不在的时候,他就负责主持帮务。

“杜姑娘,帮主夫人伤心过度,就劳烦姑娘在此照顾夫人。”龙啸天礼貌地说。

杜诗点头答应。

龙啸天让老板开了一间上房,杜诗扶着蓝海心回房休息去了。

“苏堂主,你回客栈去等候消息吧。”龙啸天压低声音说,“我估计,帮主早已经回客栈去了,不然,柳堂主早该来通知我们了。他们可能有事……此事不宜声张,你快去把一切打点好,我就在附近,稳住帮主夫人。这事情可别闹大了,闹大了不好收场。”

苏蔚然点点头,“嗯,我这就去。”

苏蔚然忐忑地回到客栈,先叫来掌柜的,问道:“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回来了没有?”

“对不起,客官。我们要为住宿的客人保守秘密,恕小老儿不能奉告。”掌柜的说。

苏蔚然急着找人,也没有多问,径直上了二楼,来到天字一号房门口,刚想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上栓,还留着一条门缝。

苏蔚然凑近门缝向内看,这一看,吓了她一大跳。覃明的怀里,柳卿卿正惬意地伏在覃明的胸口上,两人似乎都已经睡着了,却没有盖被子,两人的身体,大部分都露在了外面。很显然,他们早已巫山云雨,现在,是筋疲力尽之后的休养了。

苏蔚然心中暗暗羡慕柳卿卿能够和覃明荡魄销魂。她忍不住多看了覃明几眼,可是,这让她的心跳不自禁地扑通扑通加速跳动起来,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她立马回过身去,不敢再看。

苏蔚然暗忖:“还是龙啸天龙堂主心细,要是让帮主夫人看到这情景,那还了得吗?”

可是,如此尴尬的情景之中,她也不便叫醒帮主,或是惊醒柳卿卿。突然,她灵机一动,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楼下,拿给店小二一锭银子,说:“你去给我弄一只猫来。”

店小二喜滋滋地接过银子,说:“马上就给您拿来。您请稍坐。”

店小二进到内堂,转眼间就出来了,递给苏蔚然一只笼子,说:“您的猫。”

苏蔚然顿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原来这只猫是他们供给需要抓老鼠的客户的,早就预备好了的。可是,她却没有时间发作,提着猫笼子,就往天字一号房走去。

来到门口,苏蔚然对着门口打开了猫笼子,那只猫“喵”地一声,一下子蹿进了覃明的房间里去了。

覃明和柳卿卿同时醒了过来。覃明看着朝他们扑来的猫,随手抓过床头小桌上放着的一只茶盏,“嗖”的一声,掷向那猫。覃明手上,虽然只用了不到一分的力道,可是,那猫哪里受得了,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腿都没有蹬一下,就死了。

而那只茶盏,却弹回了覃明的手中。

苏蔚然早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柳卿卿赞道:“帮主好高妙的手法。”

覃明却不接口,把柳卿卿的纤纤细腰轻轻拢住,在她的红唇上,轻轻一吻。柳卿卿顿时气喘吁吁,整个身子软在他的怀里,“帮主,已经八次了,属下受不了了,可是,还想要。”

“叫我如意吧,我们不要那么生分。以后,你就叫我如意,不要叫我帮主,我不是帮主,我是一国之主。等我回到汉朝,夺取帝位,我就立你为皇后。”覃明说。

“如意,如意……”柳卿卿含着覃明的耳朵轻声地呼唤着刘如意的名讳。

“卿卿,我的卿卿,我的皇后!”覃明兴奋地压在柳卿卿的身上。

“如意,我等了你几百年,你终于做了我的如意郎君了。我很高兴,好幸福。”

“我会让你更幸福的。”覃明说着,轻轻拨开了柳卿卿天使的两翼。

“嗯啊——”柳卿卿一声浅哮,“你的巨大,让我的快乐,仿佛窒息,我好喜欢,那一次次死里逃生的感觉。”

“你是我两千年来,最幸福的棉花糖,好甜,好惬意……”

连下两城之后,覃明终于穿上了衣服,把柳卿卿送回了她的房间。

“已经快到寅时了,你好好休息。我估计再过一会儿,他们怎么也该回来了。”覃明服侍柳卿卿睡下。

柳卿卿含笑点了点头,说:“你也快回去睡吧,我好想休息啊,好累。”

覃明笑了笑,亲了她的朱唇一下,走出房间,拉上了门,回到天字一号房。

房里,已经点上了蜡烛。苏蔚然就站在窗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覃明问道。

“帮主,这只猫是属下花了五两银子买的,属下来看看,它还有没有救。”苏蔚然说着,捡起地上的死猫。

覃明一切都明白了。“本帮主谢过苏堂主的示警。怎么,他们还不回来吗?”

“帮主不想他们打扰,龙堂主已经将他们派到城里,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地逮老鼠去了。帮主夫人早就睡了,杜小姐陪着他呢。”苏蔚然说。

覃明点了点头,道:“龙堂主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本帮建立以来,只设四大堂主和十六名香主,而没有设其他职位。我看,以后得改改。”

“如何改法?”苏蔚然问道。

覃明说:“此事今日就不提了,苏堂主也回去休息吧。这只猫,就送给本帮主吧。”

苏蔚然答道:“遵命!属下告退。”

“慢。”覃明突然叫住了苏蔚然。

“帮主,还有什么事?”苏蔚然问道。

“到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苏堂主,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苏蔚然不敢相信地看着覃明,可是,覃明的眼神里,却明明写着真诚。

苏蔚然说了一声“是”,站在门口,却没有动。

覃明走过去,伸出手,握住了苏蔚然的手。

苏蔚然浑身突然间如同被电触了一般,酥麻酥麻的,丝毫没有主见地跟着覃明走到了八仙桌旁。

覃明倒给她一杯凉茶,苏蔚然木然接过,一口气就喝干了,可是,嗓子眼里,却如同烈火在燃烧。

“然然,你给我锤锤背吧。”覃明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苏蔚然第一次听到覃明那么亲昵地叫她“然然”,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紧张而忐忑的表情,瞬间化作轻柔的笑容。她走到覃明背后,双手在覃明的发间轻轻地挠着、按着,脖子、肩膀、后背……她纤长而有力,娴熟而多情的手指,在覃明的身上抚弄着。她是青楼出身,她最知道一个男人,在狂风暴雨之后,最疲惫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最了解什么样的爱抚,能够给他们带来最大的享受。

当她的手,怯怯地从覃明的脚跟、膝盖、大腿,渐渐地拓展到髋骨的时候,覃明突然同时抓住了她的一双柔荑,眼睛突然放光,双手一扯,苏蔚然控制不住重心,一下子倒在覃明的怀里,嘴唇刚好印在了覃明的左脸颊上。

覃明趁势紧紧抱住苏蔚然,用嘴巴封住了苏蔚然的嘴,有力的舌头,已经装满了苏蔚然的口腔。苏蔚然除了吮吸,没有任何的选择。

……苏蔚然第一次静静地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过夜,虽然那只是一个只有一个多时辰的夜晚,可是,却是她一生中最幸福,最漫长的夜晚。

天还没有亮,苏蔚然就起床了。覃明还没有醒,他睡得很香、很香,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从黄昏,到黎明,短短六个时辰里,他已经连下十二城。

苏蔚然很想在他的怀里,等待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她的脸上,让她的幸福,和晨曦接吻。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她的男人,这个男人可以给她短暂的快乐,却不能给她永远的幸福。

他的心里,除了美人,还有江山。

苏蔚然从来不认为她是美人,因为她知道,她是一个不完整、不清白的女人,一个从烟花之地走出来的女子,早已经饱尝人间苦难,看尽缘起缘灭,多少悲欢离合,她早已经领略。

她在心里想:这个美好的夜晚,难道就不是一个勉强的补偿?

可是,尽管是覃明给予她的勉强的补偿,那也是她渴望已久的恩泽,她没有任何的怨言。

给覃明掖好被子,苏蔚然离开了天字一号房,关门的一刹那,苏蔚然的眼角,一大滴眼泪情不自禁地流淌出来,打疼了门槛。

她知道,也许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这个她最想拥有,却无法拥有的男人销魂。

回到房间,苏蔚然丝毫没有了睡意。临窗而坐,夜色正凄清。三月的春雨,若有若无的,又下了起来,落在棉纸糊起来的窗格上,连脆弱的棉纸,也无力穿透。

遥看西湖,湖上几点渔船,正缓缓移动,不知是刚刚出航,还是已经准备回家。

苏蔚然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离开了房间,她想去看看蓝海心和杜诗。她实在不知道蓝海心的这一夜,到底是怎么过的。可是,她却知道,一定不好过。

醉仙楼。

楼下,龙啸天一直在徘徊着。

“龙堂主。”苏蔚然来到龙啸天面前。

“帮主呢?”龙啸天问道。

“不出您所料,帮主早已经回来了。帮主他在皇宫里喝了许多酒,回来之后发了酒疯,柳堂主一直在服侍他。我回到客栈之后,和她一起好不容易才把帮主安抚好。”苏蔚然说。

“帮主喝醉了,发酒疯?”龙啸天有些将信将疑,可是,他还是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蔚然连忙岔开话题,“帮主夫人和杜小姐怎么样?她们还好吗?”

“夫人和杜小姐整晚都没有睡,一直在等帮主的消息,几次要出去和大家一起找帮主,我没有让她们去。”龙啸天说,“她们两个没有办法,只好呆在房间里。”

苏蔚然说:“我上去看看。”

“也好,你们都是女人,去劝劝。”龙啸天说。

苏蔚然来到蓝海心和杜诗的房间,杜诗开了门,房间里的景象,让苏蔚然大吃一惊。

房间里,到处都是纸片。那些纸上,全都写满了字。

苏蔚然捡起一张,只见上面写着:

雁尽书难寄,愁多梦不成。

愿随孤月影,流照伏波营。

这正是唐代诗人沈如筠的一首《闺怨》诗。

苏蔚然看罢,眼泪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她看着疲倦而憔悴,伤心欲绝的蓝海心,感到无限的愧疚。

覃明是蓝海心的丈夫啊,她和蓝海心以前虽有间隙,可是,现在却情同姐妹,就在一个多时辰之前,她却和覃明发生了期待已久的苟且之事。从蓝海心的字来看,她的笔端,满是思念、怨恨、愤怒,而无论多怨恨多愤怒,都只说明了一点:她爱着覃明,爱着自己的丈夫。

苏蔚然随手又拿起三四页纸,上面,有汉乐府的“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有李白的《秋风词》“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满纸都是恨,却字字都是爱。

蓝海心还在那里挥毫而书。

蓝海心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一夜之间,脑子里冒出那么多的古人情诗来。因为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文学、艺术,她最专注的,只是她的科研。可是,这一个多月来,覃明飞瀑一般狂热的爱,一下子变成了瀑布之下,水潭死角的死水,毫无波澜,毫无情趣了,怎能不让她愁肠百结。以前求学时老师们教过的那些爱情诗词,一下子被点燃,释放出足以摧毁她内心的能量,从来没有握过毛笔的她,拿起狼毫,竟然也写得颇有风骨。

杜诗则一直在一旁研墨,看到蓝海心写出一两个字,她就随着蓝海心轻声诵读出来。

蓝海心能写出那么多诗词来,和杜诗在一旁吟诵,颇有关系。

“海心,你休息一下吧,帮主已经回到客栈,他只是喝醉了酒,没出什么事情。”苏蔚然说。

蓝海心将毛笔重重地掷在地上,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哇——”地一声,又哭出声来。

杜诗和苏蔚然连忙搀扶着她。

“海心,别哭了,当心身体啊。”苏蔚然说,“现在,你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呢。你就要做母亲的人了,可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坚强一点。”

蓝海心睁开红肿的眼睛,看着苏蔚然,说道:“苏姐姐,请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覃明要那么对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我可以改的。”

“海心,姐姐我空活了几百年,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别人的妻子,哪里知道要如何才能做一个好妻子呢?”苏蔚然说的,倒是实话,“姐姐阅人无数,这世间什么样的男人都有,可是,哪一种男人,也不会把一个女人看成生命的全部。妹妹,你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越在乎,就越痛苦。”

“可是,我爱他,除了他,我心里什么也装不下。”蓝海心哭着说。

杜诗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覃明已经回来了,我们去找他理论,讨个说法!”

苏蔚然却不同意,“妹子,你们台不了解男人了,尤其是那些心里装着天下的男人。他们是很少把爱情放在心上的。妹妹,听我一句劝,给他一点空间,不要老盯着他不放。”

杜诗却说:“海心姐姐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当初在婚礼上,他抱着海心姐姐走了那么遥远的路,才把姐姐娶回家,怎么转眼间就对姐姐爱搭理不搭理的了呢?”

“别说了,诗诗。”蓝海心突然冷静了下来,“你不提起这件事,我还忘记了。当时我们的婚礼,其实就是一个葬礼。我算是想明白了,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走进了他挖掘好的坟墓里了。”

苏蔚然和杜诗都觉得不可思议,蓝海心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正说着,覃明突然出现在门口。

苏蔚然连忙躬身行礼:“属下参见帮主。帮主,您怎么来了?您喝了那么多酒,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啊。”

覃明何等聪明,一听这话,早已经会意,道:“喝了些醒酒茶,好多了,不必担心。”

覃明说着,走到蓝海心身边。“怎么写了那么多字?写得还挺漂亮的。”

“算了吧你!”杜诗一把推开他,把他推了一个趔趄,“都是你惹得姐姐这么伤心,现在还来说这种风凉话,你还有良知吗?”

覃明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蓝海心面前,搂住她的双肩,说:“海心,我们会海天去吧,这些天来,我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忙昏了头。大宋的事情,查差不多已经告一段落了,我们回家吧,我好好补偿你。”

“你这算是在道歉吗?还是在推脱责任?”蓝海心睫毛上的泪珠闪闪发光。

“请原谅我的过错。”

“我原谅你,你的一切过错我都可以原谅。我只是希望你跟我说说话。你是我的长城,可以给我安全感,可是我真的不能接受,睡在长城脚下,冷冰冰的,听不到一句热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