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正浓,粉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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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断了恩情

    阮禄笑了笑,脸上却半点的怒意也没有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用极为温和的声音说,“今日本世子若是死在这里,咱们便一了百了。若是本世子若活着,便要你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连枝儿瞧着那乌黑腥臭的泥已经快要没过他的胸口了,明明他已经没有了活着的机会,但她依旧觉得毛骨悚然,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看着她,只是看着她,无悲无喜。

    连枝儿却只恨不得下去将他快些按进去。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却是靴子踩在冰面上的声音,又见周遭惊起的灰雀,便料定是有人来了。

    阮禄陷的越来越深,他似乎也知晓有人过来了,却是微微的挑了挑眉,脸上阴沉的渗出森森的寒意。

    她害怕他发出声音,将那些人给招过来。

    连枝儿情急之下,只从身边的芦苇从中抓起一块被冰冻住的青石,用力的扳着,拼命的要拽起来。

    他声音寒冷如冰,“果然是个狠心至极的人,本世子倒是被你这惺惺作态的模样给骗了。你们北凉人果然都是养不熟的狼,不值得可怜。”

    一听到他辱骂北凉,她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一把将被冰封的石头给拽了出来,然后狠狠的砸向了阮禄。

    连枝儿自小在草原上轰赶羊群都是用捡来的石头,每次扔的都很准。

    却见那块尖锐的石头果然砸在了阮禄的左额处,顿时他的脸上如同开了酱油铺子,无尽的血从他的头上喷涌而出,流过他英挺的眉宇,以及棱角分明的脸颊,直到将身下的沼泽染红了一大片。

    她用了十分的力气,怀着满腔的杀意。这一砸,他果然紧闭双眼,也不知是死是活,却只是不断的往下陷着。

    连枝儿跌在了冰冷芦苇丛里,身上的狐皮斗篷被她压在身下,上面隐隐的还残留着他身上似檀非檀的香。

    她下意识的将那披风从自己的身上脱下来,拼命的甩开,竟像是一只凶神饿兽一般,晚了一刻便将她的骨肉吞噬干净。

    而就在这时,却见深深的芦苇从中,钻出两个高大的人影来,皆是身材魁梧,行动极快,想必都是练家子。

    就在连枝儿还猜测他们身份的时候,却见两人不知从何处找来了枯木,垫在脚下,用身上的绳索,将阮禄拖拽了出来。

    连枝儿这才肯定。这是连朔的人。

    一股寒意从她的背后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这才明白,阮禄这样的人,怎么只带着福双一个小厮来这屯着虎狼的地方,暗处亦不是有多少的护卫。

    其实连枝儿猜测的不错,这两个侍卫乃是阮禄选拔出来的,刀剑功夫极高的人。

    今日他们只悄无声息的跟在两个人身后,却见两个人神态亲昵,阮禄又背着这个女子,便不好轻易的打扰,只离着远了些,有见两人钻进芦苇丛中半晌没有出来,便生怕出了事,忙过来寻的。

    连枝儿手足无措的看着两个人将阮禄弄上来,心下骇然,竟不知阮禄是生是死。

    她急的要爬过去试探阮禄的鼻息,却不料一只手早就赶在了她的前面。

    “大人无事,快抬回去诊治。”其中满脸焦急的说着,却也重重的松了口气。

    连枝儿却只觉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中,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那两个人这才注意到她了,因不知她的身份,却见她惶恐的小脸,其中一人安慰道,“姑娘小心些回去,一切等世子殿下醒了再说。”

    ——————

    连枝儿不知自己怎么回去的,只等着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福双正在不断的晃动着她单薄的身子,脸也紧紧的凑了过来,叫魂一样的叫着她。

    “连儿,连儿,你怎么了?我家世子殿下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连枝儿好似被针扎了一下,一下子醒了过来,漆黑的眸子里竟是绝望,“他受伤了,不知是生是死——不,他还活着,被人救了出来!”

    福双听闻这话,心下骇然,忙丢下一切往阮禄的院子里走。

    慌乱间他踹翻了装衣服的木桶,那刚刚洗好的衣服,滚的满地都是。

    直到天黑,连林中的飞鸟也尽了,只有刺骨寒风穿过树枝如哭如咽,她才捡起地上冻成冰团的衣衫,拎着木桶回去交差了。

    她今天的差事没有完成,便是回去亦是要被处置的,但她想着能死在孙嬷嬷的手里,也好过被阮禄活活的折磨死。

    他是那样残忍至极,心狠手辣之人。

    而等她回去之后,却发觉孙嬷嬷根本不在,而旁人都在议论着阮禄险些丧命的事情。

    等她食不知味的吃完了晚饭,只在屋子里铺着床铺,却见珍盈拉着几个女子,依旧在窃窃私语着。

    “听说那些大人都去瞧了。却都被那个叫福双的给拦了下来,不过听前来诊脉的大夫说,只是磕到了头,并没有什么大碍的。”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像世子殿下那样的人,定会长命百岁的。”

    “听说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呢。”

    连枝儿不想在听下去了,只转身往阮禄的院子这里来了。

    她果然瞧见院内灯火通明,但那些官吏也并没有在这,想必孙升那些人也不曾料到阮禄竟会大难不死,只怕也都已经慌了手脚了。

    她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却迎头撞上了福双。

    福双见她脸色惨白,忙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有,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只道,“姑娘吓坏了罢,忙的都忘了给您去送个信了,世子殿下没有什么大碍,您别担心。”

    “我能进去瞧瞧他吗?”连枝儿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的憔悴和苍白。

    福双知晓她与阮禄关系匪浅,又见她如此模样,只以为是郎情妾意的,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只赶忙道,“姑娘请。”

    等连枝儿进了屋内,却只闻见一股刺鼻的药味,充斥着她的鼻息。

    她屏住呼吸慢慢的走了过去,却见阮禄正躺在纱帐后面。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但依旧隐隐的透出几分的血迹来。

    却见他双眼紧闭,似乎梦见了什么烦心事一般,带着几分的戾气。

    终于,她屏住呼吸,发狠似的扑过去狠狠的掐住他的脖颈。

    她只要他死,无论她要付出多少的代价,她都心甘情愿。

    连枝儿的眸子中满是血丝,牙齿也咬的咯咯作响。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阮禄猛地睁开了漆黑的眸子,一伸手便狠狠的将连枝儿的手从自己的脖颈上给拽了下来,然后死死的捏着,“你就这样的希望本世子死吗?”

    却听“咔”的一声,她的中指竟被硬生生的给折断了,豆大的汗珠霎时从她的额头上落下来,“是。”

    阮禄还是放开了她的手,然后肆无忌惮的欣赏着她疼痛难忍的模样,眼中却带着几分的笑意,“本世子说过的,只要你没有弄死本世子,死的人便是你。”

    “你杀了我吧。”连枝儿咬着牙看着他,像是一只发怒的小狮子。

    阮禄捻着她的下巴,在她的冰冷的脸颊上轻轻的一吻,“不急。”

    就在这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传来脚步声,竟是福双听到动静跑了进来。他激动的连门也没有敲,一股脑的跑过来。然后扑通的一声跪在阮禄的床边,哭的死去活来。

    “世子殿下,您怎么这么不小心?您今日这样的凶险,若是有什么好歹,您让奴才怎么去见长公主?!”

    阮禄揉着自己的眉角,有几分的心烦意乱,眼中依旧是冰冷,“别哭了,连儿姑娘的手指断了一根,你带着她去找大夫诊治。”

    福双赶忙凑过来瞧,果然见连枝儿脸上满是细汗,有根手指垂着,便忙要带着她去瞧大夫。

    连枝儿咬了咬牙,却不肯走,只是直直的看着阮禄,“今日已经第十日了,还请大人说话算话,放过青栖。”

    “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明明是夸赞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却分明带着几分的讥讽之意。

    “求您放过她。”她跪在地上,紧紧的缩着肩膀,看起来竟如受惊的鸟儿一般惹人怜爱。

    “本世子这么喜欢你,你要什么本世子不给。”他笑着,转而吩咐着福双,“将青栖放了,顺便挑拣些东西给她。”

    等福双和脸色惨白的连枝儿从屋子里出来之后,他满脸欢喜的道,“还头次见我家世子这样看重过一个女人,想必连儿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奴才是会看相的,您这样貌,岂能是久困之人?”

    明明出来了,那腻人的药箱香似乎经久不散,她只觉眼前漆黑的一片,压抑的她几乎窒息了一般。

    “姑娘还是想法子嫁给世子殿下罢。”福双满脸的真诚,“奴才一百个愿意您成为世子妃。”

    ——————

    荒山野岭的地方,只有阡陌上零零散散的几乎庄稼院,但那鸡鸣狗吠声却传的很远。

    阮禄是被鸡鸣声给吵醒的,因为头上的伤痕重,折腾他了半宿,这又被吵醒了,便越发的满脸戾气,只恨不得命人将周围的蠢鸡全部乱棍打死。

    福双见他醒了,忙将他的药给端了过来,亲自侍奉着他喝下。

    他见阮禄脸色这样的凝重,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来。“世子殿下不必担忧,昨日已经找大夫瞧过了,连儿姑娘的骨头已经接上了,休养一阵便能痊愈了。”

    “嗯。”阮禄眼底有一丝的厌烦,他根本不愿提及那个女人。原本就心烦意乱,现在更觉一口气压在胸口,百般的难受。

    “世子殿下担忧了整整一夜吧?。”福双喜滋滋的说,“那连儿姑娘昨天吓得跟什么似得,心里也一直惦念着您呢!”

    阮禄心中冷笑。那个女人只怕更惦念着他死了没有罢。

    福双见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便也不敢再说,只犹豫道,“孙大人昨夜来了几次,奴才都拒之门外了,今日早上有过来探望您了。”

    阮禄的目光幽幽的落在窗外,果然瞧见青石台阶上站着一个人影,却正是孙升。

    却见他急的在树下左右乱转,跟无头的苍蝇一般。

    而阮禄却不紧不慢的将一切收拾妥当。才命福双将人带进来回话。

    那孙升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来的,然后“扑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世子殿下,都是微臣的错,才让您遭此横祸。”

    阮禄伸手将墙上悬着的配剑拔出,只慢慢的走到孙升的面前,冰冷的剑锋很快对准了他的喉咙,声音冷的让人背后发凉,“哦?孙大人不知所犯何错,连本世子都闹的糊涂了。”

    一滴滴的汗珠顺着孙升的脸落下,可他却不敢动弹分毫,毕竟阮禄那阴晴不定的性子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都是属下忽略了有沼泽之事,只想这样寒冷的天,定会冻住的。”

    “那以后还请孙大人小心一些,若是本世子在这里横死了,长公主会放过你这条狗命吗?”阮禄慢慢的收回自己的剑,从新插回到自己的剑鞘之中。

    孙升瘫倒在地上,他心中也明白,阮禄的性命一时半会的是不能动的,只要阮禄还困在这里,定能找到那账本。

    只要他没有证据,凭着阮禄那红口白牙的,难道还能平白无故的将他给治罪了不成,况且天下人皆知黄河水患已有几百年的光景,怎能轻易的解决掉,便是往年的水灾他亦是有法子开脱的。

    他想到此处,不由得露出了奸诈的神色来,却恭恭敬敬的道,“世子殿下放心,您若有什么好歹,微臣愿意以死谢罪。”

    “那便好。”阮禄慵懒的坐回美人靠上。

    “只是您现在受了伤,属下想着给您选四个侍女过来,照料您才是。”

    “有劳了。”阮禄笑的淡然,“孙大人是施伯父的得意门生,施染与我又是故交,等本世子回京之后。定会替你美言几句。”

    ————————

    天还未亮,破旧的屋门被人猛地推开,冰冷的寒风夹着雪霰子吹进来,连枝儿身上的那些热气霎时散尽了。

    “连儿,我回来了。”一个如黄鹂鸟儿一般清脆的声音传来,却带着无尽的欢喜。

    满屋子的人全被她给吵醒了,却见青栖猛地扑到了连枝儿的床上。

    十日未见,她尖细的下巴圆润了些,脸色也好,想必这些时日福双对她照顾周到,未受什么苦楚。

    珍盈被她吵醒了,又冷飕飕的说了一大堆抱怨的话,倒是连枝儿脸上却是无尽的欢喜。

    等孙嬷嬷点卯之后,她们便被打发去厨房里打杂。

    两个人正拿着一筐子地瓜在河边清洗的时候,珍盈拉着连枝儿悄悄的说道,“哎,你知道吗?她们都在给孙嬷嬷送银子,要去给阮禄做丫鬟。你身上可有银子?”

    连枝儿正在用指腹擦拭着地瓜上的黑泥,听了这样的话,只觉眼前一黑,“你这丫头,受了这么多的苦,难道还没有长记性吗?”

    “这些时日我想的明白了,我倾心于世子殿下,只能侍奉在他的身边,每日瞧着他的音容样貌,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珍盈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璀璨,只是这样的目光连枝儿是那样的熟悉,因为她想到施染的时候,亦是这样的神色。

    她想劝她,但自己尚且深陷在情爱的泥潭中,又能说她什么。

    “有银子的也不过是珍盈和她身边的那几个,你拿着什么跟她们比?”连枝儿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提着篮子站起来,身后却传来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

    “呦呵,两位姑娘缺银子花了,怎么不来找本大人借?”

    两人尚未回头只听声音便觉头皮发麻,竟是那不知死活的赵鬃又过来了。

    “不必劳烦大人了。”连枝儿若有所思的看着让手上的伤口,“孙嬷嬷还等着我们回去交差呢,告辞。”

    赵鬃自己讨了没趣,悻悻的脸上有一丝的怒意,却又色眯眯的盯着两个人,“若是你们想的明白了,晚上便去我的院子里找我去借,凭着两位姑娘的姿色,借多少都不是难事,不是吗?”

    连枝儿已经习惯了他那些不怀好意的话,只拎着竹筐,拉着青栖便走。

    走了没几步,连枝儿见身后的青栖沉闷着不说话,便转头去看她,却见她死死的咬住唇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晚上睡下之后,青栖将头从被子里钻出去,只听见外面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一般,这才披上衣衫,屏住呼吸,踮着脚尖往外面走。

    她才走到外面,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紧张兮兮的转过头去,却见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从她的身后走来,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的朦胧之意。

    “连儿,你吓死我了。”她拍着自己的胸口,却是满头的冷汗。

    “你是要去找赵鬃吗?”连枝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的颤抖,“你可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这是唯一的机会,我说过的无论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青栖眼中通红一片,细白的牙齿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

    连枝儿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你会做傻事,今日我悄悄的藏了一些地瓜,足够用来贿赂的了。”

    青栖满脸的不可置信,只以为她在哄自己,“孙嬷嬷那样的人,岂会要咱们一些地瓜?”

    “谁说要贿赂她了,难道你忘了是给谁选丫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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