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邪神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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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穿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灯火通明的大堂,转进侧门,走过一段长廊后,锣鼓声已渐不可闻。

    丁瑜跟在侍女后边,见对方俏肩纤腰,身段婀娜,走动间摇曳生姿,心中一荡,忍不住紧走几步,上前搭讪问话。可是那侍女颇为腼腆,话未出口,已是面红过耳,开口时也是声如蚊蚋,问一句答一句。丁瑜问了几句话后,便不再难为对方,只跟在后面东张西望。

    一路走来,但见灯笼高挂,文窗窈窕,玉阶明柱,风帘翠幕,回廊九曲。丁瑜想不到无忧城还有如此好的地方,看来这万寿堂依靠这一月一次的竞价会,当真是赚得盘满钵满。

    正感叹时,穿过一道月门,走进一处别院。这时已是亥初时牌,夜色已浓,看不清院子里栽了什么树,种了什么花,只见碧沉沉黑鸦鸦的一大片,掩得卵石小路成了一条细线。道路尽头处,一座三层歇山顶的高楼向南而立,飞甍翘角,造型雅致。沿着小路走近高楼,却见大门中开,挂着一块填青横匾,上写“留客堂”三字。字体骨秀肉匀,行书写成,飘飘然如起舞之姿,施施然作迎客之态。

    沿着小路,快要进门时,丁瑜双眉一挑,指着匾额赞叹道:“好字!好字!”至于好在那里,他却说不出来,尴尬地笑了笑,因见匾额上没有落款,便转向侍女问道:“这字不知出自金钱帮哪个兄弟的手笔?”

    那侍女仍是惜字如金,答道:“金蛛儿。”“金珠儿?”丁瑜先是一怔,继而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位姑娘,当真是唐突佳人了。”侍女应道:“你又没有见过金蛛儿本人,怎知她是佳人?说不好是个丑八怪呢!”

    “字如其人嘛!”丁瑜笃定地道:“能够写出这么好的字必定是个美人儿!”接着摇头叹息一声,道:“我这个人长得不怎么样,字也就写得一塌糊涂。”

    这次侍女只微微一笑,没有再答话,举步跨进门内,让在一旁。等到丁瑜走进留客堂后,她指着左边的偏房道:“请丁公子随便落座,朝奉正在书房接待其他客人,轮到公子的时候,自有人前来禀告。”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公子是最后拍下宝物的,按照规矩,也应当最后一位进去书房做交易,还请公子耐心等待。”说罢行礼去了。

    丁瑜环顾四周,见堂内陈设精洁,四壁挂着字画,地板上铺着羊皮毯子,一张张茶几排列成行,上面放着青花茶碗以及各式点心。二十几个拍下宝物的修士早已被侍女引来这里,他们有的独坐席上,闭目养神;有的三五围坐,小声交流道法心得。刚才丁瑜在大堂出尽风头,此时一现身,讲话的都停下了口,闭目养神的察觉人声静了下来,也都睁开眼。众人都对丁瑜十分好奇,上下打量着他,甚至有几人互相交换眼色,想要上前结识这位出手阔绰的少年。

    丁瑜当然知道这些人想上来打听自己身份来历,师出何处。有些知道丁瑜是老头子徒弟的,也想知道他得了道果后作何用处。可惜这些事丁瑜都不能向外人讲明。丁瑜向众人草草拜了一揖,便绷着脸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只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大家见他如此作派,便都打消了上前说话的念头。

    窗外夜色如墨,灯火宛然,月光从深渊的夹缝倾泻下来,如雪霰般覆盖在高低起伏的房屋上,影影幢幢中,街巷交错纵横,东西两市遥遥相对。两市之间,运河婉蜒连绵,似是玉带般系在无忧城的腰间。

    眼光沿着运河移到近处,离万寿堂两箭之地,便是无忧城有名的的红叶渡。每天清晨,一船船货物源源不断地运来这里,未到中午,便被二道贩子一抢而空。到了傍晚,这里又成了小贩出摊的地方。古董、字画、玉器、烟壶、绸缎、家具、屏风,琳琳琅琅,应有皆有,其间还夹杂着卖饸饹馄饨烧饼凉皮各种小吃的摊档。往往还未入夜,已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油烟白雾缭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嘈杂不堪。

    此时因为拍卖会好刚刚散场的缘故,码头上挤满了修士,正等着坐船离开无忧城。有的修士见一时等不到渡船,便直接御剑飞起,掠过河面,飞往城东出口。河面上除了渡船外,画舫楼船也是来往如织,船上张灯结彩,隐隐传来叮当琴声。

    琴声随着阵阵清风透窗而入,如泣如诉,撩人心弦,惹得丁瑜思潮起伏,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丁瑜还记得第一次来无忧城,是在三年前的深夜。那时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两年时间,对于这里种种光怪陆离的现象已是见怪不怪,但当他跟着老头子坐船穿过隧洞,看到这座陷落深渊中却又繁华无比的城市时,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丁瑜觉得最不可思议的还是自身,在一个世界丢了性命,居然能在另一世界重获新生,再世为人。

    死亡突如其来,将丁瑜从那个鲜活的世界拉到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等他从长眠中醒来时,丁瑜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小孩模样,身上衣衫褴褛,皮开肉绽,条条伤口痛透骨痛髓。望向四周,但见地上血流成河,身边尸堆如山。不远处,战马交蹄,刀来剑往,一个身穿道袍手握长剑的青年在战阵中飘忽来去,剑锋所向之处,甲士有如骨牌般纷纷倒伏在地。

    丁瑜望着眼前情景,只发怔一阵,便知自己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他心中既高兴——高兴自己死而复生,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又悲痛——悲痛自己上一世英年早逝,双亲白头人送黑头人,定必伤心欲绝。

    一时间,丁瑜心中悲喜交集,胸内似被堵了团棉花般难受,但他也知此刻不是感怀身世的时候,战场上兵凶战危,刀剑无眼,眼前还是考虑如何保住性命要紧。

    丁瑜趴在地上,望着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心中正犹豫是要趁乱逃跑还是继续躺在地上装死,忽然看见一个白影从不远处徐徐升起。丁瑜定眼望好了一阵,才发现那白影竟是一个少女。

    那少女白衣胜雪,袂带飘飘,亭亭玉立于半空之中。只见她左手擎剑,右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倏尔,一道白光从她剑上飞出,幻化成飞剑模样。咒语声中,那飞剑又是一亮,一分为二,变成两把一模一样的飞剑,接着二化四,四化八……转眼间,天空中已是万剑阵列,层层叠叠,以少女为中心缓缓旋转。

    剑气纵横,蓄势待发。丁瑜心中不知怎的,蓦地想起“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诗句。他虽不知少女意欲何为,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慌忙挣扎着站起身,只踉跄走了几步,便撞在一个士兵身上。那士兵身中数剑,血葫芦儿似的,已是杀红了眼,乍然遇上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想也不想,便举刀对方身上砍去。眼看丁瑜刚刚重获新生,就要再赴黄泉。忽然天空中霹雳炸响,惊得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停了厮杀,一个个抬头看天,望着遮天蔽日的剑阵目瞪口呆。只年道士情知形势危急,御剑而起,化作一道青光,飞离战场。

    挡在丁瑜面前的士兵似乎识得这个剑阵,他的脸上虽沾了血迹,却一下子变得异常苍白,喃喃道:“这,这是万剑化雷咒。”话音未落,但见万把飞剑霍然一亮,化作一道道闪电,直往战场劈落下来。

    电照长空,雷霆万钧。闪电还未落到地面,丁瑜已经感觉周身酥麻震痹,瞬间,惊雷万响,大地震动。丁瑜忽觉眼前一花,他跟前的士兵当即化作一团火球,不及惨叫,灰烬。四周碎石横飞,血肉四溅,丁瑜正要伏下身子躲避,忽觉背后剧痛,如被人用铁锤重重砸了一下,一口气没提上来,便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丁瑜已经成了人贩子手上的货物。这些人贩子不是逃犯,就是逃兵,个个穷凶极恶,无恶不作。他们趁着兵荒马乱之际,四处作案,抢到金银财宝坐地瓜分,逮住小孩女人则卖给富人为奴为婢。

    丁瑜便是人贩子路过战场时救下的,只是丁瑜附身的小孩身体孱弱,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有人愿意买下他,总算他二世为人,见识比同龄人高了一截,待人接物八面玲珑,懂得如何讨人欢心,才不至于被人贩子一刀了帐。

    丁瑜跟着这些人贩子撞府冲州,见闻渐长,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总算了解大概,知道这个地方名为鸿陆,共有三洲十岛,三洲呈鼎足之势,隔海相望,十岛则孤悬海外,星罗棋布于汪洋之之上。当今朝廷国号大衍,年号神爵,尊道家为国教,国中道观遍地,香火鼎盛,平民百姓礼拜昊天,有志之士无不谈玄论道,修长生之法。

    除了道教外,鸿陆跟丁瑜原来的世界一样,也有儒佛两大家。只不过此时正是道家得势的时候,其余两家不得不暂时蛰伏,儒生避居海外,僧人不问世事。国中无事,朝廷奉行无为而治,道君皇帝深仁厚泽,官员宣化承流,百姓安居乐业,盛世气象已是露出端倪。

    不过衍朝虽无内忧,却有外患。极北荒原有魔教盘踞,西北边境也有蛮夷屡次进犯。说起来丁瑜经历的这场战事正是由西北荒漠的沙夷挑起。这些沙夷平时住在沙漠深处,生性好战残忍,每逢秋冬之交都会进犯衍国边境,抢掠物资。

    沙夷虽然骁悍善战,但终究是一盘散沙,朝廷只派了两百来个修士,便将他们驱逐离境。战事平息后,朝廷开始拔乱反正,安抚百姓。官府发下悬赏令,缉捕趁乱作恶的凶徒,首当其冲者,便是那些无恶不作的人贩子。

    这帮人贩子人数众多,而且不乏武术高手,但遇上懂得腾云驾雾飞剑杀人的修士,不过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只两个闻讯赶来的修士,便将这帮乌合之众杀得人仰马翻,狼狈逃命。

    人贩子的首领叫做沙万斛,外号恶通天,他见大势已去,便让众人各自逃命。他自己伙同几个手下,带着丁瑜等几个小孩,在野渡乘船过了琼海。不想刚在羿洲登陆,又被官差盯上。这帮人此时已是惊弓之鸟,不敢再与官府的人交手,不得已又是一路西逃。半个月日夜兼程,一路担惊受怕,不要说小孩,就是大人也是筋疲力尽,众人只好在一处荒庙暂时安身。

    这帮恶人敛财容易,用钱时自然而然大手大脚,只东逃西窜一个多月,便将先前掳掠所得的钱财花得一干二净。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继续向西,潜入丰城之中;二是转而向北,在渡口乘船前往无忧城。沙万斛与手下商议后,觉得能够逃进无忧城固然是好,但官差已经逃到无忧城附近,官府必定安排人手,与其自投罗网,倒不如兵行险着,潜入丰城之中。

    “丰城是羿洲有名的江山之城,主城依伏波山而建,循赤练江而筑。伏波山突起千尺,景色秀奇,早在五千多年前,就有道人在山上开宗立派,设炉炼药。伏波派传了三代,便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修士,此人年纪轻轻,却精通大五行小五行法术,人称十全真人。十全真人在山上闭关修炼三十多年,一出关就将伏波峰附近的妖魔鬼怪尽数诛灭,又带徒弟在民间赠医施药,一时间伏波派名声大噪,许多人慕名来访。这些人有来求神问卜的,有来寻医问药的,还有想要成为拜十全真人为师的。伏波山上地方促狭,又是清修之地,实在容纳不了这么多客人。十全真人有见及此,便让徒弟在伏波山下建了一座山庄,用来接待访客。”

    ”后来伏波派渐渐衰落下去,山下的居民却越聚越多,由山庄变成村落,过村落变成小镇,小镇变成城邑,丰城就是,再后来无忧城陷落,很多居民搬来丰城居住,丰城的人口一下子就增加了二十多万。时至今日,丰城城内三十二坊,城外九县,已是羿洲境内仅次于骊邑的大城。

    “伏波派虽然败落,但丰城依山傍水,龙盘虎踞,实在是一块不折不扣的风水宝地。城中不少家族世代修习道法,诸如的昌乐坊的杨家、河东的戴家、城郊的欧阳家——说起来我戴小楼就是出身河东戴家的旁支,可惜我小时候不懂事,一天到晚只知道偷鸡摸狗,后来因为在街上打伤了人,被家里人赶了出来,迫不得已不得已落草为寇,好了,不提这些旧事了——这些玄门世家家学渊源,名教积习,人材辈出,出过不少天下闻名的修士,十全真人的首徒元真子其实便是出自欧阳家,接下来的金光上人,素心夫人,七绝圣手等,都是威震一方、名重一时的道家高手。前不久则有赤眉道人,以一己之力闯入彭泽,火烧罗刹殿,吓得魔教的人不敢南下。眼下杨家又出了一个神童,叫做杨起时,据说此人天赋奇高,比赤眉道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假以时日,必能成为道家顶尖儿的人物。”

    戴小楼虽然五短身材,容貌猥琐,但确实是名家之后。他虽然不通道法,却恃着读过几年书,有几分小聪明,素来在这帮人贩子中以”军师”自居,经常给沙万斛出谋划策。这次他们逃来丰城附近,也是戴小楼的主意。

    戴小楼继续道‘:“除了这些玄门世家外,丰城最有名的就是玄妙观,玄妙观建在伏波山脚下,起先其实是座佛家大寺,后来儒家兴盛,灭佛抑道,佛寺被改建成书院,再后来大衍立国,那里不仅成了道观,还被朝廷收归管辖。丰城方圆百里内的修士想要为朝廷效命,就得先成为玄妙观的弟子,然后参加三年一度的道举考试,经过层层遴选,考得羽士身份,才能入朝为官,若是成绩特别优异,还可成为禹山派的弟子,继续求道修仙。”

    “丰城虽然遍地修士,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没有城墙,只要稍作乔装打扮就能混进城里去,等到风声没有那么紧,我们再去无忧城风流快活也不迟,不过我听人讲如今无忧城由金钱帮主持局面,我们进去后恐怕不能跟以前那样为所欲为了!””

    “哼,什么金钱帮,不就是钱财多一点,人数多了一点,就敢在无忧城立规矩,等有朝一日老子飞黄腾达,一定将甘十娘那婊子给睡了!’沙万斛一拍大腿道。

    “没错!管那甘十娘是仙女还是妖精,去到床上还不是被大哥治理得服服帖帖。”

    有了这话作引头,接下来自然便是污言脏语层出不穷,有人说:“仙人为好,妖精也罢,只要是女的,不都是两腿里夹个软绵绵的柿饼,那经得住老大的仙杵捣弄!”有的说:“老大吃了好肉,可不要忘记分些汤水给小弟,据说那婆娘的手下也有不少美人儿。”

    丁瑜在一旁一边听着人贩子议论,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寄望那些住在丰城的高人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只需动动指头,便将他从人贩子手上解救出来,殊不知这些人贩子之所以路上一直带着几个小孩,不过是要人沿途服侍饮食。如今既要潜进丰城,带着小孩未免太过显眼。沙万斛早已决定离开荒庙前,先送小孩们去见阎王。

    山野荒庙,杀人如草不闻声。对于这帮恶人来说,除去这些小孩的性命,跟捏死几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就在沙万斛想要对孩子们下毒手的时候,老头子却找上门来。

    老头子瘦骨伶仃,神气抑郁,坐在双轮小车上,由一个女孩推着进了荒庙。他似乎专为买人而来,与沙万斛交谈几句后,便跟着他去到后院查看“货物”。

    当时跟着这些人贩子的,除了丁瑜外,还另有三个孩子,个个身体健壮,有气有力,当中有个叫黄虎儿的小孩还有些武功底子。这孩子人如其名,生得虎头虎脑,膀大腰圆。他秉性老实纯良,与丁瑜浮滑狡谲的性子截然不同,但两人关系出奇地好。其他小孩见丁瑜巴结讨好人贩子,都对他十分排斥,只要逮着机会都要欺负他,有好几次都是黄虎儿替丁瑜解围。

    一路走来,丁瑜已有自知之明,知道没有人愿意买下他这只瘦猴子,料想这次也不会例外,事实上老头子一眼看中的的确不是他,而是黄虎儿。

    老头子指定了黄虎儿后,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元,正要递给沙万斛,黄虎儿却将手一摆,推说自己空有一身蛮劲却不长脑子,一顿饭要吃十个馒头才算垫底,若是买了他回去,就是金山银山,也要被他吃个清光,又指着丁瑜说他虽然看上去瘦弱,但胜在脑筋灵活,懂得如何服侍人,不似自己笨手笨脚,连一顿饭也煮不好。

    接着黄虎儿又讲了丁瑜诸多好处,什么善解人意,什么能说会道,什么心灵手巧,直将丁瑜夸成天上有地下无。

    老头子听完黄虎儿的话,目光一转,望向五个小孩中个子最小的丁瑜。丁瑜先是望了一眼黄虎儿,见他向自己眨了眨眼,实在不知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转眼对上老头子的目光,心想:“这老人怎么跟我一样,瘦得皮包骨似的,不知将来我老了之后,会不会也是这般模样。”

    老头子枯着眉头将丁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后,当真改了主意,出了二十两银买下丁瑜,又当场让丁瑜跪地向他磕了三个头,算是行了拜师礼。

    跟着老头子去往无忧城的路上,丁瑜还以为自己遇上了好人,心里想着如何做牛做马,以报答师傅的恩情。没想到老头子跟那些人贩子相比,根本好不到哪里去。当真是才脱虎穴,便入龙潭。

    到了无色寺后,丁瑜才知了除了他外,老头子还另外收了十一个徒弟,年纪大的有二十来岁,最小的则与丁瑜相仿,只有十二三岁。老头子白天传授徒弟武功法术,夜晚则让他们服食各种药丸,以检验他研制丹药的药效。

    老头子的武功术法走的是狠毒辛辣路子,务求招招夺人性命,炼制的药丹也多是狼虎之药,不是大毒就是大补,直接让这些修为浅薄的年轻人服用,不啻于让他们送死。

    事实上丁瑜来无色寺的第一天晚上,便亲眼见到一个少年因为吃了老头子成的沸血丹,当即七孔流血,狂性大发,不到一刻钟,便血崩而死。事后老头子望着脚边鲜血淋漓的尸体,沉吟片刻,才惋惜地道:“看来是紫星砂的份量太多,唉,可惜那株丧心草,那可是用了两块金条买下的,浪费,浪费。”说完,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将尸体抬到后院的塔林埋了。

    按照佛经上的说法,地狱里有刀山油锅拔舌抽肠等酷刑,而服用老头子的丹药后,不是体内似有万蚁钻动,五脏六腑翻滚移位,就是体外皮肤迸裂,血,比起地狱里头的酷刑,实在不遑多让。尽管老头子医术精湛,不论徒弟服下何种毒药,他大都能随即化解,但如此日复一日地经受折磨,实非常人所能经受。一年后,老头子的徒弟疯的疯,死的死,只有六人存活下来。再过一年,人数又减了一半,只剩下三人。此后老头子新收了两个徒弟,结果一个首次试药便毒发身亡,另一个不堪折磨,来无色寺三天后便趁人不注意,大殿内悬梁自尽。到了今年三月份,丁瑜最后的两个师兄相继死于老头子的重新调配的沸血丹,如此一来,丁瑜就成了老头子唯一的徒弟。

    丁瑜身子虚弱,本以为自己在老头子手下没有几天活命,不想服了那些丹药后,他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结实。但他知道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老头子调配的恶药。长此下去,丁瑜自知终究难逃一死。其实自来到无色寺那天起,丁瑜没有一日不想逃离老头子的魔掌,但是老头子是何等人物,想要从他手下逃走谈何容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