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太悲教总坛（二）
马，马，马像从树林间，从满山遍野间生长出来的一样。一大群马咯噔咯噔地翻腾着而来，树林间扬起一阵滚烫的空气。领头的是一个黑袍人，身后两列马队上一色的白袍褂子。关洛清远远地看见，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那天苏小瑜就是穿着这样的白褂子，原来这是太悲教的服饰吗？
两列马倏忽一阵就到了面前。黑袍人手一挥，后头都整整齐齐地停了下来。一时之间，马匹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样，四周只有偶尔的马蹄点地声音，和草木之间漏下阳光的细细簌簌声。
“段鸿毅特来恭迎大驾了。”黑袍人翻身下马，在尚合安面前一个抱拳，脸上还是熟悉的微笑，关洛清注意到段鸿毅的左手上仍然缠着纱布，纱布下头还厚厚地裹着几层黑黄的药膏，看来那次确实上的不轻。
“哪里用得着惊动您的大驾？”尚合安甩甩手，也不理会，“还带这么多人来，找我麻烦吗？”
“岂敢岂敢，不过是礼节而已，高人前来，自然要注重排场。”段鸿毅一笑，做出一副打趣的神色。
“不用你的排场，”尚合安径自走过段鸿毅身边，左右看了看马上的白袍人，那些人也下了马，看着尚合安时脸上像是在大风天里被吹得僵硬了一样，“你狗腿子挺多啊，挺好挺好。”
段鸿毅呵呵一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指望在几声笑声上头搅拌一下气氛。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走吧。”尚合安背着手说了一句。不过当段鸿毅的眼神扫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关洛清才反应过来尚合安说的是谁。于是赶紧拉着谷青青就快步跟了上去。接着听见身后段鸿毅指挥人马，也不骑了，就牵着马跟着他们慢慢地走。
穿过树林，到了一片开阔地界。只见山峦绵延，层层叠叠，蘸着缭绕的云雾似乎有些松软可口的样子。此时阳光正好，不浮躁也不畏葸，自然自在地落在草地上。山间声响活泼有趣，仔细聆听还可以从中扒拉出许多趣味。既在山间扒拉，也在心口上扒拉，一会儿心头就像被扒散开了，软风在里头自然游荡。
关洛清好一阵慨然，心想太悲教所在之地如此清丽悠远，声势又如此整明浩然，自己以前竟然从没有听过，油然一股井底之蛙感，又觉得心旷神怡，像是要揽山河入怀，做一片清梦。
走走停停，沿着一片平整石板路就到了总坛，一路无话。
总坛地处不高，但是位置很深，像是被人掏进山脉深处，安插在那里似的。周围有山泉鲜美，有绿草茵茵，有茂林修竹，自是一块风水宝地，关洛清心想如此宝地，总坛建在这儿也不足为怪了。
总坛正院三面依着峭壁，独占天险，虽说不高但是以人力也极难登上。到了这儿，就只有经由一条长长的石板台阶上去。于是其余人马都先去卸下马匹，再行步行上去。尚合安三人也不管他们，径直走了上去。
经过大门，见到一片空旷庭院，再远处就是层层叠叠的楼阁，琉璃瓦漆红柱，在阳光下闪烁着炫耀似的光芒。关洛清驻足了一会，只觉得这周遭的空旷就要把自己拉扯开来，抛洒到空气中去似的，心中忽然有些慌张，赶紧跟着尚合安进了一间大屋。
进了大屋，里头悠悠然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老者。这老者浑身黑红绸缎，一副细细修剪过的白色山羊胡，面目清癯，面上却有红润光彩，端坐椅中，双手摊在扶手上头，屋内光影流转，让这老者如雕塑一般看上去凛凛威严。
“来的好啊，尚温。”老者说道，声音不大，可是中气十足，然而这却又与练武之人有所不同，更像是多年修身养性所化在心中的充沛气息。
“嗯，来了。”尚合安敷衍地点点头，“给您来问个好。”
“好，好，坐吧。”
“不坐了，不坐了。我来问个好就到自己那寂静堂去。”
“啊，那我也不拦你了。”老者说完，闭上了眼睛，躺在椅子里像是在听门外的风声。尚合安见也没什么话多说了，于是也就带着关，谷两人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忽然背后传来一句：“别冲动了。”
回身看去，老者仍旧闭着眼睛养神一般，那句话倒像是凭空掉下来的。
尚合安也不多说，径自走了。
到了庭院里头，正遇上系马回来的段鸿毅。段鸿毅见到尚合安笑着问道：“都不坐坐就走？”
“不坐不坐，你爱坐你去坐去。”尚合安头也没偏，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只留下段鸿毅仍在微微笑着看尚合安离去的背影，表情一点也没因为尚合安的无礼而走形。
尚合安带着两人出了门，说道：“好了，回来呢先要到总坛拜会一下各位同门，这个呢，由于我这次就遇到了高良博那家伙，就这样算完了。现在你们两个人都跟我到寂静堂去，离大会召开还有一个月左右，我也好久没回去了，就这样在寂静堂住着吧。”说的时候眼神仍然在回避谷青青，像是因为心虚而要赶紧把应该说的话倒出来似的。当然，谷青青也不愿看他。
三人于是又沿着山路像更深远之处行进，原本关洛清以为寂静堂离总坛不远，可是走过了一段又一段路，翻过两座山岭，进入了峭壁林立，乱石丛生之处寂静堂却还没到。关洛清的心情也像是在这绵延的山路上给湿淋淋地拖泄了一地，渐渐地有一种气力接不上的感觉。他一开始只当是路程遥远，加之日夜兼程浑身疲乏导致的。可是，不幸的是他错了。
他越走，脚步就越沉，双腿像是一点点被火烤融化了，从脚上到一直蔓延上来，到了膝盖，再到大腿，整个都像蜡一样使不上劲。他试图抖擞一下精神，却只感觉到了更加真实的荒诞感：他的双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无法感受到了。他心中一惊，身子在半空漂浮了两步，就一下子翻倒在地，他心中的惊恐连着摔碎了一地。他眼前一黑，脑中却因为一摔而暂时清醒了，耳边传来谷青青的惊呼声。
(本章完)
两列马倏忽一阵就到了面前。黑袍人手一挥，后头都整整齐齐地停了下来。一时之间，马匹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样，四周只有偶尔的马蹄点地声音，和草木之间漏下阳光的细细簌簌声。
“段鸿毅特来恭迎大驾了。”黑袍人翻身下马，在尚合安面前一个抱拳，脸上还是熟悉的微笑，关洛清注意到段鸿毅的左手上仍然缠着纱布，纱布下头还厚厚地裹着几层黑黄的药膏，看来那次确实上的不轻。
“哪里用得着惊动您的大驾？”尚合安甩甩手，也不理会，“还带这么多人来，找我麻烦吗？”
“岂敢岂敢，不过是礼节而已，高人前来，自然要注重排场。”段鸿毅一笑，做出一副打趣的神色。
“不用你的排场，”尚合安径自走过段鸿毅身边，左右看了看马上的白袍人，那些人也下了马，看着尚合安时脸上像是在大风天里被吹得僵硬了一样，“你狗腿子挺多啊，挺好挺好。”
段鸿毅呵呵一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指望在几声笑声上头搅拌一下气氛。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走吧。”尚合安背着手说了一句。不过当段鸿毅的眼神扫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关洛清才反应过来尚合安说的是谁。于是赶紧拉着谷青青就快步跟了上去。接着听见身后段鸿毅指挥人马，也不骑了，就牵着马跟着他们慢慢地走。
穿过树林，到了一片开阔地界。只见山峦绵延，层层叠叠，蘸着缭绕的云雾似乎有些松软可口的样子。此时阳光正好，不浮躁也不畏葸，自然自在地落在草地上。山间声响活泼有趣，仔细聆听还可以从中扒拉出许多趣味。既在山间扒拉，也在心口上扒拉，一会儿心头就像被扒散开了，软风在里头自然游荡。
关洛清好一阵慨然，心想太悲教所在之地如此清丽悠远，声势又如此整明浩然，自己以前竟然从没有听过，油然一股井底之蛙感，又觉得心旷神怡，像是要揽山河入怀，做一片清梦。
走走停停，沿着一片平整石板路就到了总坛，一路无话。
总坛地处不高，但是位置很深，像是被人掏进山脉深处，安插在那里似的。周围有山泉鲜美，有绿草茵茵，有茂林修竹，自是一块风水宝地，关洛清心想如此宝地，总坛建在这儿也不足为怪了。
总坛正院三面依着峭壁，独占天险，虽说不高但是以人力也极难登上。到了这儿，就只有经由一条长长的石板台阶上去。于是其余人马都先去卸下马匹，再行步行上去。尚合安三人也不管他们，径直走了上去。
经过大门，见到一片空旷庭院，再远处就是层层叠叠的楼阁，琉璃瓦漆红柱，在阳光下闪烁着炫耀似的光芒。关洛清驻足了一会，只觉得这周遭的空旷就要把自己拉扯开来，抛洒到空气中去似的，心中忽然有些慌张，赶紧跟着尚合安进了一间大屋。
进了大屋，里头悠悠然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老者。这老者浑身黑红绸缎，一副细细修剪过的白色山羊胡，面目清癯，面上却有红润光彩，端坐椅中，双手摊在扶手上头，屋内光影流转，让这老者如雕塑一般看上去凛凛威严。
“来的好啊，尚温。”老者说道，声音不大，可是中气十足，然而这却又与练武之人有所不同，更像是多年修身养性所化在心中的充沛气息。
“嗯，来了。”尚合安敷衍地点点头，“给您来问个好。”
“好，好，坐吧。”
“不坐了，不坐了。我来问个好就到自己那寂静堂去。”
“啊，那我也不拦你了。”老者说完，闭上了眼睛，躺在椅子里像是在听门外的风声。尚合安见也没什么话多说了，于是也就带着关，谷两人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忽然背后传来一句：“别冲动了。”
回身看去，老者仍旧闭着眼睛养神一般，那句话倒像是凭空掉下来的。
尚合安也不多说，径自走了。
到了庭院里头，正遇上系马回来的段鸿毅。段鸿毅见到尚合安笑着问道：“都不坐坐就走？”
“不坐不坐，你爱坐你去坐去。”尚合安头也没偏，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只留下段鸿毅仍在微微笑着看尚合安离去的背影，表情一点也没因为尚合安的无礼而走形。
尚合安带着两人出了门，说道：“好了，回来呢先要到总坛拜会一下各位同门，这个呢，由于我这次就遇到了高良博那家伙，就这样算完了。现在你们两个人都跟我到寂静堂去，离大会召开还有一个月左右，我也好久没回去了，就这样在寂静堂住着吧。”说的时候眼神仍然在回避谷青青，像是因为心虚而要赶紧把应该说的话倒出来似的。当然，谷青青也不愿看他。
三人于是又沿着山路像更深远之处行进，原本关洛清以为寂静堂离总坛不远，可是走过了一段又一段路，翻过两座山岭，进入了峭壁林立，乱石丛生之处寂静堂却还没到。关洛清的心情也像是在这绵延的山路上给湿淋淋地拖泄了一地，渐渐地有一种气力接不上的感觉。他一开始只当是路程遥远，加之日夜兼程浑身疲乏导致的。可是，不幸的是他错了。
他越走，脚步就越沉，双腿像是一点点被火烤融化了，从脚上到一直蔓延上来，到了膝盖，再到大腿，整个都像蜡一样使不上劲。他试图抖擞一下精神，却只感觉到了更加真实的荒诞感：他的双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无法感受到了。他心中一惊，身子在半空漂浮了两步，就一下子翻倒在地，他心中的惊恐连着摔碎了一地。他眼前一黑，脑中却因为一摔而暂时清醒了，耳边传来谷青青的惊呼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