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尚合安（三）
暴雨瀑地灌进了村庄，家家户户都躲进了自己的屋子，死死地关紧了门窗。
尚合安走在泥泞的地面上，雨水从他头上流下来，成了一道道小溪，他的眼中模糊一片，泪水混着雨水大块大块地洒落了满身。他走在雨中，耳边听着呜呜的风声，哗啦啦的雨声，心中一片茫然。但是这茫然又像是被烤成了通红，那种一碰就要炸裂的烙铁的通红。
他走在雨中，像是一具尸体，身上忽冷忽热，浑身的衣衫黏在皮肤上，闷得心中发慌。他此刻只想发泄一番自己的力量，那可以征服这片大泽中任何一条鱼的惊人的力量，那从他健硕的体魄中爆发出的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雨从他紧攥的拳头上落下来，像是滴不尽的鲜血落在泥泞的土地里。他的双脚不知觉地快步走在地上，啪嗒啪嗒蘸起了四散飙飞的泥点。他的心中装满了愤恨，羞愧，悲伤，不甘以及一切可以令人烧灼断肠的情绪，这些情绪都在一个小锅炉里头沸腾，顶开盖子，向外头滚热地溢出来，冒着危险的蒸汽。
尚合安认得谷小玉的家，他的双腿不自觉地把他带向那里，可是要去干什么，这时候的尚合安却没有主意。
如果，如果这一切能够重来，或许尚合安会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他几乎是狂奔到了谷小玉的家门口，站在门口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敲门，他想冲进去，他想要一个解释，就像所有被深深伤害过的人那样。
可是立马他的想法就都烟消云散了，理智的栅栏嘭的一声被冲毁，他像一只丧失理智的猛兽，任由自己内心的暴虐与邪恶冲撞出来。
那个声音就像一个危险的信号，一个从此改变人生轨迹的，危险的信号。
谷小玉的娇喘。
听得如此清晰，听得如此明白，在一片瀑布一般的大雨中，那声音就像是找上尚合安的耳朵来，阴险地溜进去，溜进心底深处。
那只是一声，可是尚合安听起来却像是连绵不断，回响在自己的脑海里一样。在崇山峻岭之间，他迷失了自己。
门被嘭地锤开了。
凄风冷雨毫无顾忌地刮进小屋里来。
谷小玉和小哥吓了一跳，他们的相接的嘴唇分开了，接着就因为狂风变得冰冷。
尚合安手中提着一把柴刀，这个时候天空轰地砸下一个闪电，柴刀凛凛地闪烁了一下。
尚合安闯进屋子，里头的场景是他无可忍受的，谷小玉和小白脸身子贴着身子，身上都湿漉漉的，衣服因为被水浸过而变得半透明。尚合安的怒火从胸口猛地冲向手臂，柴刀就在空中划开了闪亮的圆弧，划破了雨夜里谷小玉的惊叫。
那是一幅很美的图画，尚合安到自己死的那一天都会这么想。
白净的脖子像纸一样被柴刀划开，鲜血在空中点点滴滴连成了一条直线。柴刀在空中掉了个头，迅速地又追回来，那一副因为惊恐而张大了眼睛的白净面皮像被风吹落一般，颓丧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在地上印出一道鲜红的痕迹。那一具身躯像土一样落在地上，被削断的口子汩汩地向外头喷着甜甜的带有腥气的液体。
谷小玉惊叫着，双腿哆哆嗦嗦地站不住，一跌跤就倒在地上。她一屁股坐在温热的血泊里，吓得跳了起来，两只脚不住地磨着地面向后退。她惊慌到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在尖叫，可是喉咙里却没有声音。她看见尚合安眼睛通红，像是吃了血一般，他手上的柴刀舔上了血，显得更加寒光骇人。
尚合安咬着牙齿发抖，心里却忽然平静了下来，像是暴风雨过后浓浓雾气笼罩的海面。他看着地上的人头，扯着头发抓起来，提到自己面前死死盯着。他对着那双瞳孔散大，满是血污的眼睛盯了很久，忽然双手插入那对眼眶，眼球爆开挤出了浑浊的浓浆。他使上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抓着那颗头颅向外掰扯，就像狮子撕扯猎物那样。突然之间，那颗头颅爆开成两瓣，里头红热黏腻的内容物哗啦流了一地。尚合安两手一甩，把手上的骨头丢在两边，看着眼前的谷小玉。
谷小玉的眼睛都在颤抖，嘴唇失了血色，冰冰凉凉的。她蜷缩在墙角，双手死死地护住自己。尚合安丢下柴刀，走向谷小玉，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物件，于是又转向过去取来。
那个勾画精美，花枝蔓绕的小瓷盒。
他打开手中的小瓷盒，用手指拙劣地蘸起唇脂，蹲在谷小玉面前。谷小玉拼了命用双手挥打着尚合安，尚合安突地伸手抓住，像是鹰用坚实有力的爪子抓着一只小白兔。尚合安一只手控制住了谷小玉，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把唇脂涂在谷小玉冰凉的嘴唇上，涂得凌乱不堪，像是谷小玉刚刚吃了血。
“好看，你这样好看。”可是尚合安像是喃喃自语一样说道。
接着尚合安像是疯子一样扒落了谷小玉的衣衫，又像头发情的野兽，把凄风冷雨中的痛苦深深地刺入了谷小玉的最深处。
谷小玉无神地瘫软在墙角，魂魄像是和她下身的血一样流泻了一地。尚合安胡乱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衫，跑出了门，在门外又踌躇了一下，终于回了头，望了屋里的谷小玉一眼。这一眼望穿了十五年，望穿了漫长，孤寂的十五年，从那个凄风冷雨的小渔村，一直到烟波浩渺的湖心岛，从那个莽莽撞撞的尚合安，一直到喜怒无常的酒怪人。
“啊！”谷小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看见了那一地的血污，听到了骇破人胆的雷鸣声。她的双腿不自觉地发冷，发抖，她的双手握不住长篙，长篙在水中呼啦搅起了一片水花。
“你不要过来，你滚！你滚！你滚！”谷小玉一边向后退，一边喊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尚合安的头磕得咚咚响，小船上下震荡，仿佛遇上了大浪一样。他紧紧缩着身躯跪在地上，又不时偷偷瞟一眼谷小玉。谷小玉向后一退，扑腾一声就扎进了水里。尚合安见状，赶紧也一个猛子扎了进去。谷小玉哪里是尚合安的对手，尚合安三两下就把谷小玉在水中缚住了，不顾谷小玉的挣扎，一个劲地抱在怀里，一会儿就游到了湖心岛上。
尚合安把谷小玉放在沙地上，谷小玉因为慌乱之中呛了太多的水，不省人事地倒在那里。尚合安站在一边手足无措了一会，忽然俯下身子，对着谷小玉的嘴开始吹气。尚合安心中忽然就回到了十五年前的夜晚，浑身战战地颤抖，也不知道是湖水还是泪水，尚合安胡子满面的脸上下雨一样蒙了湿漉漉的一片。
(本章完)
尚合安走在泥泞的地面上，雨水从他头上流下来，成了一道道小溪，他的眼中模糊一片，泪水混着雨水大块大块地洒落了满身。他走在雨中，耳边听着呜呜的风声，哗啦啦的雨声，心中一片茫然。但是这茫然又像是被烤成了通红，那种一碰就要炸裂的烙铁的通红。
他走在雨中，像是一具尸体，身上忽冷忽热，浑身的衣衫黏在皮肤上，闷得心中发慌。他此刻只想发泄一番自己的力量，那可以征服这片大泽中任何一条鱼的惊人的力量，那从他健硕的体魄中爆发出的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雨从他紧攥的拳头上落下来，像是滴不尽的鲜血落在泥泞的土地里。他的双脚不知觉地快步走在地上，啪嗒啪嗒蘸起了四散飙飞的泥点。他的心中装满了愤恨，羞愧，悲伤，不甘以及一切可以令人烧灼断肠的情绪，这些情绪都在一个小锅炉里头沸腾，顶开盖子，向外头滚热地溢出来，冒着危险的蒸汽。
尚合安认得谷小玉的家，他的双腿不自觉地把他带向那里，可是要去干什么，这时候的尚合安却没有主意。
如果，如果这一切能够重来，或许尚合安会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他几乎是狂奔到了谷小玉的家门口，站在门口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敲门，他想冲进去，他想要一个解释，就像所有被深深伤害过的人那样。
可是立马他的想法就都烟消云散了，理智的栅栏嘭的一声被冲毁，他像一只丧失理智的猛兽，任由自己内心的暴虐与邪恶冲撞出来。
那个声音就像一个危险的信号，一个从此改变人生轨迹的，危险的信号。
谷小玉的娇喘。
听得如此清晰，听得如此明白，在一片瀑布一般的大雨中，那声音就像是找上尚合安的耳朵来，阴险地溜进去，溜进心底深处。
那只是一声，可是尚合安听起来却像是连绵不断，回响在自己的脑海里一样。在崇山峻岭之间，他迷失了自己。
门被嘭地锤开了。
凄风冷雨毫无顾忌地刮进小屋里来。
谷小玉和小哥吓了一跳，他们的相接的嘴唇分开了，接着就因为狂风变得冰冷。
尚合安手中提着一把柴刀，这个时候天空轰地砸下一个闪电，柴刀凛凛地闪烁了一下。
尚合安闯进屋子，里头的场景是他无可忍受的，谷小玉和小白脸身子贴着身子，身上都湿漉漉的，衣服因为被水浸过而变得半透明。尚合安的怒火从胸口猛地冲向手臂，柴刀就在空中划开了闪亮的圆弧，划破了雨夜里谷小玉的惊叫。
那是一幅很美的图画，尚合安到自己死的那一天都会这么想。
白净的脖子像纸一样被柴刀划开，鲜血在空中点点滴滴连成了一条直线。柴刀在空中掉了个头，迅速地又追回来，那一副因为惊恐而张大了眼睛的白净面皮像被风吹落一般，颓丧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在地上印出一道鲜红的痕迹。那一具身躯像土一样落在地上，被削断的口子汩汩地向外头喷着甜甜的带有腥气的液体。
谷小玉惊叫着，双腿哆哆嗦嗦地站不住，一跌跤就倒在地上。她一屁股坐在温热的血泊里，吓得跳了起来，两只脚不住地磨着地面向后退。她惊慌到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在尖叫，可是喉咙里却没有声音。她看见尚合安眼睛通红，像是吃了血一般，他手上的柴刀舔上了血，显得更加寒光骇人。
尚合安咬着牙齿发抖，心里却忽然平静了下来，像是暴风雨过后浓浓雾气笼罩的海面。他看着地上的人头，扯着头发抓起来，提到自己面前死死盯着。他对着那双瞳孔散大，满是血污的眼睛盯了很久，忽然双手插入那对眼眶，眼球爆开挤出了浑浊的浓浆。他使上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抓着那颗头颅向外掰扯，就像狮子撕扯猎物那样。突然之间，那颗头颅爆开成两瓣，里头红热黏腻的内容物哗啦流了一地。尚合安两手一甩，把手上的骨头丢在两边，看着眼前的谷小玉。
谷小玉的眼睛都在颤抖，嘴唇失了血色，冰冰凉凉的。她蜷缩在墙角，双手死死地护住自己。尚合安丢下柴刀，走向谷小玉，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物件，于是又转向过去取来。
那个勾画精美，花枝蔓绕的小瓷盒。
他打开手中的小瓷盒，用手指拙劣地蘸起唇脂，蹲在谷小玉面前。谷小玉拼了命用双手挥打着尚合安，尚合安突地伸手抓住，像是鹰用坚实有力的爪子抓着一只小白兔。尚合安一只手控制住了谷小玉，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把唇脂涂在谷小玉冰凉的嘴唇上，涂得凌乱不堪，像是谷小玉刚刚吃了血。
“好看，你这样好看。”可是尚合安像是喃喃自语一样说道。
接着尚合安像是疯子一样扒落了谷小玉的衣衫，又像头发情的野兽，把凄风冷雨中的痛苦深深地刺入了谷小玉的最深处。
谷小玉无神地瘫软在墙角，魂魄像是和她下身的血一样流泻了一地。尚合安胡乱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衫，跑出了门，在门外又踌躇了一下，终于回了头，望了屋里的谷小玉一眼。这一眼望穿了十五年，望穿了漫长，孤寂的十五年，从那个凄风冷雨的小渔村，一直到烟波浩渺的湖心岛，从那个莽莽撞撞的尚合安，一直到喜怒无常的酒怪人。
“啊！”谷小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看见了那一地的血污，听到了骇破人胆的雷鸣声。她的双腿不自觉地发冷，发抖，她的双手握不住长篙，长篙在水中呼啦搅起了一片水花。
“你不要过来，你滚！你滚！你滚！”谷小玉一边向后退，一边喊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尚合安的头磕得咚咚响，小船上下震荡，仿佛遇上了大浪一样。他紧紧缩着身躯跪在地上，又不时偷偷瞟一眼谷小玉。谷小玉向后一退，扑腾一声就扎进了水里。尚合安见状，赶紧也一个猛子扎了进去。谷小玉哪里是尚合安的对手，尚合安三两下就把谷小玉在水中缚住了，不顾谷小玉的挣扎，一个劲地抱在怀里，一会儿就游到了湖心岛上。
尚合安把谷小玉放在沙地上，谷小玉因为慌乱之中呛了太多的水，不省人事地倒在那里。尚合安站在一边手足无措了一会，忽然俯下身子，对着谷小玉的嘴开始吹气。尚合安心中忽然就回到了十五年前的夜晚，浑身战战地颤抖，也不知道是湖水还是泪水，尚合安胡子满面的脸上下雨一样蒙了湿漉漉的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