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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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小刀凿石头

    第五十九章小刀凿石头

    虽然委屈,沉默少年还是小心翼翼的收到怀里,殷槐是想到了自己之前那页不起眼的灰纸,起先,少年也只是听二柱子说,自己在河边被发现时,赤身裸体,只有那页灰纸和同样不起眼的小刀。

    小刀勉强也能算是锋利,但也只是寻常家里菜刀那样的顺手,比不得修行者的神兵利器来得有吹发可断,马大娘说的直白些,说少年成天拿着肉都切不开的假把式到处显摆,也不知道下边的毛长齐没有,就学人家侠客负刀仗义。

    马大娘说这话的时候,二柱子在一边拼命给殷槐打眼色,叫他不要在意,殷槐也真的就没有太过在意。

    后来见到了羊角小镇唯一的铁匠,铁匠正在打铁,瞥了一眼少年手里的小刀,倒是来了兴趣,放下铁锤,坐在铺子里唯一一张板凳上,拿起少年手里的小刀看了半天。

    那时的少年与铁匠还不熟,以为铁匠是要抢走他的小刀,正要闷头抢回来的时候,铁匠却大手一挥,将小刀塞回少年手里。

    过了半天,看到少年还不曾离去,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拍着脑袋说:“你过来是问这小刀的?”

    木讷少年不点头也不摇头,倔强地握着自己手里的小刀,好像下一刻就要拔刀劈向哪里。

    铁匠是羊角小镇除整天杀猪宰牛却还念佛经的屠夫以外,脾气最好的人,所以对于少年这点小脾气不以为意,一巴掌把少年拍到板凳上好好坐着,顺手再把少年手里的小刀拿来,把玩,然后道。

    “这小刀倒是少见,有些像是祥符年间南海来的老物什”见少年满眼疑惑,却又不肯多说一句话,铁匠哈哈大笑,继续道,“跟你关系不大,祥符离得有点远,况且也只是看着像,仔细看看还是能看到许多不同的,比如血槽之类的要来得深一些,刀刃要来得窄一些,想来应该是哪里的匠人想要改良,随手打成的试验品。因为是实验品,所以用的料子也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应该就是当地的寻常山里矿石。”

    见到少年脸色有些黯淡,铁匠赶紧补充道:“要是你要找这小刀的来历,倒是可以从小刀的材质下手,溯起本源,应该就能找到些线索。”

    少年听过后,扭头就走,没有说句谢,只是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铁匠铺子外面总是能多几个雪白的大包。

    少年是很好的少年,只是不善言谈。

    他带着姑娘上路,未必就没有马大娘和二柱子专程的委托的缘故,当然也有夏何带他见过修行大道上的风景的原因,以及他自己隐约的感觉到自己应该上路了。

    少年将黑色封皮的传奇书放在自己怀里后,摩挲着压在袖底的那柄小刀,如今,灰纸已经不在,少年只余下小刀这一个念想,是不是摩挲一下,想一想,少年心底的焦虑和苦闷不知缘起何处,但稍有些缓解。

    殷槐偶尔会想起那夜在槐树下做的梦,只是梦里的情景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是从梦里流淌出来的不能遏制的悲伤,似乎就潜藏在殷槐的心底。只有殷槐像现在一样,摸着小刀,想着羊角小镇的时候,才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少年握着刀,与当年站在铁匠铺子前面一模一样。

    可这时却没有蒲扇大小的手掌将少年一把拍到板凳上。

    少年沉默着,袖底的小刀微微颤抖。

    蓦然间,寒光一泄而出,刀光凛冽,白光乍现,禁地外的石碑上多了道不起眼的白痕。

    喀。

    轻微得不可计量的声响,被那边姑娘们的窃窃私语盖啦

    了过去。

    少年却像是失了魂魄般,愣在原地。

    没过多久,小刀再出,石碑上再多一道白痕,与之前那道并肩,只是更深些。

    只是还不够深。

    少年再探手,递出小刀,快而狠。白痕三道并立。

    少年脸上的茫然若失,淡去一分。

    可,仍不够。

    第四道白痕刻在石碑上的时候,甚至不如第二道深,却比其余三道更宽,声响也更大。

    井边的少女姑娘都回头望向那个不知道在鼓捣写些什么的少年。

    少年不看她们,小刀还要递出,要更深些,要更宽些。

    小怜在一边皱起眉头,就要叫出声来。

    少女鱼机却一把拉住小怜,走到离少年更远的地方,才安心拉着姑娘坐下。

    少女颇为艳羡地望了少年一眼,小声对着姑娘说:“原来你哥是修行者呀。”

    小怜刚要得意地吹嘘自己哥哥,那可是连荒原上的最厉害的那个王都要称赞修行天才,但话到嘴边,小怜又突然想到少女说的应该是那边那个“哥”,一双大眼睛不住地往少年方向看,眼里也满是得意。

    嘿,瞧见了没,我的跟班也是会修行的大人物啦!

    “看来你也才知道,那你可更不能打扰你哥了。我听爹爹说,修行大道踩上去可不容易哩,特别是像他这种刚刚摸到大道的马路牙子,走都走得不利索的修行新人更是有数不清的危险。什么凿路开荒,什么心动身不动,身动心不动,总之是各种各样玄乎的东西,在刚刚走上修行路的时候都会遇到,说是一个不好,打落大道,说不得气消身陨,随随便便就翘了辫子。”

    小怜瘪瘪嘴,心里头暗暗道:“哪有那么恐怖,自己都悄悄看了好多次哥哥修行了,每次都看到他低头看看山水,仰头望望星月,也就是在修行了。”但是转念又想,自己的小跟班可不是自己哥哥那样的天才,说不定真的就跟鱼机姐姐说的那样,要是一个不小心死掉了怎么办?他可是我的第二个跟班。

    将少年排在那匹惫懒老马后面的小怜也还是不由地为少年担心起来。

    可是看了半天,少年只是在那边提着小刀一下深一下浅地凿着那块石碑,实在不好看,也不潇洒,跟小怜在书里看到的动辄翻云覆海,再动辄就移山搬石的景象实在是相差甚远。

    甚至就连书里的主角刚刚踏上江湖的时候耍的一套有模有样的刀法剑法也大相径庭,那边的少年只是在那里凿着石头,跟寻常农夫扛着锄头锄地一般,不好看还有些笨拙。实在跟书里的差太多了。

    姑娘想起之前看到的石碑上的字,也跟书里的差太多了。

    小怜小声问着身边的姑娘:“那石碑上的字是你家谁刻的呀,一点都不好看,跟他现在修的行一样,都不好看?那道那些修行中人修起行来都要跑去凿石头吗?那得每天凿去多少石头呀?或者说那些半截的山,缺了角的堤坝都是那些修行者跑去一刀一刀凿出来的?”

    姑娘一想到那些个地位顶高的修行者们一个个排着队像蚂蚁一样沿着山路,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用刀子凿出来的,就乐的不可开交。

    一旁的少女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听到却装作没有听到,小怜一连拉了少女好几次衣角,直到姑娘再次用上自己惯用的撒娇技巧,瞪着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鱼机少女,这副模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二柱子遇见了就要搬来包子铺里所有的豆沙包儿,马大娘遇见了就要去撵走包子铺前的泼皮,夏何遇见了就要多行数百里牵来一匹惫懒的老马。

    只有老马不同,它遇见了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然后在心底暗骂小骚蹄子,边骂还要打无数个响鼻。

    鱼机少女又哪里拒绝得了那样可怜又可爱的请求?

    鱼机少女无奈地笑了笑,瓷声瓷气地说道:“听我爹爹说,大殷修行与你们荒原修行是有大不同的,荒原修行要赏风观水,要沐香清洁,只求能与天地自然近些。而大殷则不一样,大殷要求内心,所以修行的办法大多都不一样,喜好看书的就多读书,读着读着就读出来个大修行者来,听说大殷南边还有个以情入修行的,他修行便要谈情说爱,风花雪月才能算作修行;还有比如我们花家,我爹以前……”

    说到这里,少女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连忙闭了嘴,瞟了一眼听得认真的小怜,立刻改口道:“我爹以前有个儿子,据说也是会修行的,他修行的时候就要闻花,修到后来就要观想奇花,这也是一种。总之,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修行,你哥的说不定就要多凿凿石碑了,以后肯定凿得比我好。”

    小怜听后,心里更加不太痛快了,看看别的修行者们,赏月的赏月,读书的读书,一个个都是那么潇洒,那么飘逸,那么像书里写的那样,怎么偏偏自己的小跟班却是个破石匠,整天凿来凿去的,到时候怕是还得天天凿,凿要是能凿出个覆海翻山的神仙人物倒也就算了,但是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怎么会成真正的大修行者?

    要是再凿下去,不是自己被吵死,就是丢人丢死,小怜有一点不喜欢自己的小跟班了。

    可是没过多久,姑娘又开始注意起另外的事情。

    要是等到少年凿石头的手艺上去了,就叫少年给自己凿出一个木簪子,或者在自己买的木簪子上凿些字,字要写的好看些,至少要比石碑上的字要好看一百倍,那时候,等到自己嫁人了,能够学鱼机姐姐说的那些梳着云鬓髻的妇人一样,用木簪子把头发梳得高高的,自己昂着头走,应该还能再高几分。

    想到此处,姑娘脸上堆满了笑,看少年的目光也变得跟看见稀世珍宝一般,恨不得少年现在手里凿的就是自己开始心心念念想着的木簪子。

    这样想一想,姑娘对少年的喜欢又多了起来,隐隐能够超过那匹瘦弱不堪重用的老马了。

    要是少年在某一天真的把刻上一行好字的木簪子给小怜的时候,那时小怜的喜欢铁定要更多些的。

    多又多多少,那就看少年刻的字有多好看了。

    姑娘在心里想得美极了,脸上也笑开了花。

    可是少女鱼机不知什么缘故,看着笑开了花的小怜,心里头却总有些不痛快,再多看两眼凿石头的少年,再想想,之前姑娘说过的石碑上的字很不好看。想来想去,尽是些不得开心的事儿。

    所以鱼机少女看了两眼后,心里苦闷,就不想再看,收回目光看着井边的木桶和井上的麻绳,心里暗暗打算回头多找几只木桶来,把姑娘那粒梅核好好泡一泡,泡着泡着就活了,泡着泡着等到那时栽下的时候一定长得又快又好,肯定能把小姑娘高兴坏了。

    只是姑娘呢,这个时候正在为别的事情高兴,把梅核的事都暂时丢到了一边。

    而少女鱼机也是看到了姑娘的心思,也没来由地不高兴起来,就连看到禁地里从来没有见过的稀奇红花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那朵红花却好像恨不得少女鱼机早点看到一样,接连换来好几个位置,当然只有离少女越来越近的。

    到最后,最先发现那朵红花的反倒是心思都放在自己跟班上的小怜,可是小怜看了红花看了半晌,红花收敛了昨日的玄妙,此时看来也就跟寻常的路边野花没有多大区别,但是小怜还是从自己跟班身上收回了目光,仔细地盯着红花看。

    看到姑娘把目光投向地面,少女这才注意到就在井边的不寻常的寻常红花,鱼机问道:“喜欢那朵花?”

    小怜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沉默着。

    鱼机再看得仔细些,继续说道:“是雀舌,是一种野花,在花家外面都很常见的,大片大片地生,也是很好看的,而且生命力极强,本来不应该栽在禁地里,但是可能是什么时候不相信被吹到这里,就在这里扎了根,你要是喜欢,回头我替你栽到花盆里,放到你的院子里就是。”

    小怜连忙拒绝,拒绝之后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一直沉默着。

    少女也不以为意,抬头看了看太阳,牵起姑娘的手,走过另外一条绕开石碑的花后小路,领着姑娘再回到花家庄园里,不知不觉,竟在禁地里待过了一个上午。

    走的时候,姑娘还问,要不要把少年唤醒,吃过饭了之后再来凿石头,鱼机少女摇了摇头,小怜本着想让少年早点能凿出木簪子的愿望,也就什么都没说,离开了禁地。

    只是转身离开的时候,姑娘还是忍不住多开了一眼那朵栽在井边的红花,念念不舍的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