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仙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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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腥报复

    “上仙饶命!”香如故故作可怜,差点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大有悔不当初之感,苦苦求饶:“上仙,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一说到这里,褚师道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尽管香如故是声泪俱下,听者无不可怜;又是磕头如捣蒜,见者无不伤怀。可褚师道就是铁石心肠,就是不为她的忏悔所感动,举剑作状欲砍。

    偷眼见此,香如故被吓得魂不附体,真就以为他马上会一剑劈下。美目流转处,香如故看到了也被吓了一跳的陆小山,便突然似那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芦苇。顿时,也不管那根芦苇能不能救她一命,便向他游去。

    “小山,小山,”香如故哀怜地看着陆小山,又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

    看着香如故的眼泪一流,陆小山就直感觉心中往事起起伏伏,那个亲切熟悉的姐姐又回来了,便也顾不上对褚师道的敬畏,头一热,就开口求情:“你就饶了她吧,她也不是坏人。”

    见此,香如故投去感激的一眼,又连连附和,似乎生怕褚师道耳聋听不见。

    可她一这样,褚师道就更加气愤,虽暂时放下青琊剑,怒道:“你现在倒是记起他来了,刚才可没有对他手下留情的样子。”

    褚师道的质疑就像是一盆冷水,彻底浇熄了香如故的求生欲望。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伏在地上哭泣,似乎是为了自己没剩多久的生命,也似乎是为了自己这无妄之灾,好端端地隐居却惹来了杀生之祸。

    “姐姐,你就把那花给他吗?”香如故正哭得伤心,陆小山的一句话却给她又带来了生的希望。

    香如故一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便直起身子,在身前的地上一抚而过,一朵白色的幼嫩花蕾便破土而出。还未开放,便已是生得是格外娇艳,惹人怜爱。

    香如故又伸青葱手,如蜻蜓点水一般,在瘦弱的花骨朵上一点而过。芍药花蕾似乎是受到了主人的命令,立即就开放起来。即使是在俯拾皆是的芍药花海里,尽管四周的花也开得格外鲜艳热烈,但在这一朵千年芍药面前,都好似是沦为了陪衬。

    千年芍药一开,就好似是那沉睡了千年的美人儿苏醒,必将以丽醉人心,以艳动天下。

    香如故忍受着巨大的不忍,三度伸手,又三次缩手,最终还是咬紧银牙,狠下心来,用力一折就摘下了犹在清风浮香中轻快欢乐的花中之相。

    好似心头上被割开了一道伤口,正外往汩汩流着鲜血。不过,为了保命,香如故只得供出这朵本属于她的千年芍药。似交易,又似乞求,香如故有气无力地道:“这就是你要的千年芍药,只求上仙能够饶恕我这一条贱命,我一定改邪归正,造化救人。”

    双手捧着开得艳丽无比的芍药花,香如故却是深垂脑袋,不敢再看上一眼自己的东西。说到后面,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场伤心一场痛。三度止言,三度续话,却是越来越含糊其辞,只因鼻涕和眼泪流到了嘴里,使得她吐词不清晰。

    从此,自己将与自己永别,却也是怪事一桩。

    看着香如故的凄凄惨惨,陆小山大是不忍,甚至就连身为强盗的褚师道亦是不忍。只是,这千年芍药对他来说特别重要,他需要用它去救自己的妻子。

    事已至此,褚师道纵使再不忍,却又能如何?顶着强烈的负罪感,褚师道颤巍巍地伸手接过了千年芍药,只是却面无喜色。

    拿了人家的东西,又岂能再杀她?

    终于,终于离别了,自己的命也总算是保住了。香如故如释重负,娇弱的身子一下子就倾颓在地上,再也端跪不起来,仿佛褚师道的那一接抽去了她的脊椎一样。

    听着香如故强忍啜泣而发出的嘤嘤声,褚师道也开始生出怜惜之情,无论如何也是下不去手的了,遂道:“我也不白拿你的芍药花,这颗九凝青梧丹就算是给你的补偿吧!”

    褚师道将以白瓷瓶盛放的九凝青梧丹递到了香如故的面前,却岂料她压根就不要。“不敢,不敢!”香如故以为褚师道是在试探她,故怎么也不愿意接受,反而又开始如捣蒜般地磕起头来。

    褚师道也知道她是决计不敢从自己手里接过去的,遂将九凝青梧丹给了陆小山,道:“给她吧!”

    陆小山顺从地接过九凝青梧丹,来到香如故面前,蹲下身去将九凝青梧丹作势递给她,道:“给!”可香如故虽然不磕头了,却仍然不敢接过丹药。陆小山无法,也不敢强行塞到她手里,就安静地放到了她面前的地上。

    山风再次拂来,又送来了袅袅清香,但三人都不觉得花香袭人,反而是难以入鼻。呆在这里越发难受,还不如早点回去。

    三人俱沉默不语,尴尬在原地。

    良久,褚师道最后开口劝道:“以后你一定要一心向善,潜心养性,不要再刁难山下的村民。我辈修行中人,也不是善恶不分的人,定不会为难与你。”说到这,褚师道张口本欲还往下说一句劝她向善的话来,但自己却先已两耳赤红,只因为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打了他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褚师道不再说什么,带着犹自不舍的陆小山离去了。

    清风几许,浮香几缕,白面石山终于再次安静下来了,只有几声虎啸狼嚎传来。令人闻之色变的吼叫声,却让香如故感觉亲切无边,比任何人的声音都要好听,而香如故也发现自己再次喜欢上了寂寞。

    许久,又似乎是片刻,香如故跪得膝盖疼痛,低得脖颈酸麻时,她才从自己的悲伤中回过神来,也才发现他二人早就走了。

    时间过去了许久,因为她的泪水早已干涸。时间又没过多久,因为她的恨意还很新鲜。

    褚师道将陆小山送回山下的村子里,随后御剑而起,一飞冲天,大概是要回青溪山了。小山村里,徒留下陆小山一个瘦弱小男孩独自仰望长空,对所谓的修行可谓是向往之至。

    仍自记得,那个自己忘了问名字的小男孩,他问自己可否还会回来,可自己却说再也不会回来时,他那抑制不住的伤心。褚师道知道,那个小男孩自然不是舍不得自己,而是舍不得自己可能会带给他的修行之路。可他实在是资质太差了,偶然间的观察让褚师道决定不会收他为徒。

    突然又想起,他竟然能够和一个妖怪做朋友,竟然能自由出入由豺狼虎豹把守的小山路,这让褚师道既惊讶,又疑惑。或许,那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身上有什么连自己都无法发现的秘密,他的未来,定不简单。

    想到这,褚师道又有点犹豫了,要不要折返回去,随便教他一点吐纳呼吸之法,把他引上修行之路?但自己也答应过他,下次再相见,自己就要收他为徒的。

    褚师道好生犹豫。

    白面石山上的那一片巨大的花海中,一身是伤的美丽女子仍然跪在地上,挺着天鹅般的脖颈,痴痴地望着天际逐渐消失的青色光芒。只不过,那对美目中射出来的不是深情,而是刻骨的恨意。

    这名女子自然就是被抢了千年芍药的香如故。

    香如故低头,因为她再也看不到那天际的青点了。手里紧紧攥着那被印上自己体温的瓷瓶,香如故转而又狠狠地盯着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沉默良久,只听她忽然怒道:“谁要你的东西了!”香如故举手欲扔,以表达心中不可抑止的愤怒,和自己的清高孤傲。可手才举到一半,香如故却又猛然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再抬高一分。

    两行灼热的清泪自眼角滑落,滴落在开得正烈的芍药上。最终,香如故还是颓废地放下了手。她已经失去了千年芍药,难道还能再失去这颗能抵上五百年修行的九凝青梧丹吗?

    又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先是痴痴地望着它,随后又眼含希望,最后化作满腔怒火,而那张纸上只有四个字:“别有洞天”。

    “啊!”

    香如故仰头悲啸一声,为自己的不幸,以及即将到来的血腥报复。

    半山腰上,一个樵夫刚刚从禁地的边缘打柴回来。迈着沉重的步伐,顶着愉悦的心情,老樵夫挑着一捆柴火缓慢地走着。

    虽然白面石山里多有豺狼虎豹,山顶上又有一个千年老妖怪,可樵夫一点也不担惊受怕,因为三十三年的麻木,已经让他忘记了妖怪终究还是嗜血的。

    忽然,林荫小道上传来一阵血腥味,还有一股嗖嗖妖风。

    樵夫只感觉脊背发凉,便回头一顾。这回头一顾可了不得,只见一只牛犊大小的大花猫腾空而起,向着自己扑来,那么决绝,这般毅然。那锋利的獠牙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刺得樵夫睁不开眼来。

    这哪里是一只温驯的捕鼠能手,分明就是一个山大王,一只吃人肉、喝人血的猛斑斓。

    可怜的樵夫连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就被那只扑食饿虎给一口咬下了脑袋。那凄艳的朱血从断裂的脖颈内喷涌而出,染红了青翠欲滴的樟树树叶,也染红了虎额上威风凛凛的“王”字。

    “吼!”

    饿虎猛地仰天长啸,一吼震山林。那可口的红色在獠牙上被吼向山下,他要它去告诉无知的世人:猛虎,终究还是吃肉的。

    同时,那在陌上耕作的老农、那在树下打果的顽童、那在溪边浣纱的少女,无一不被下山虎、出林狼扑倒在地,沦为它们的裹腹之食。

    这一天,但凡是离山顶近的人家,无一不是尸横遍野、生灵涂炭。如果有一家没有发现尸体,那只能说明那群猛兽实在是饿极了,这才吃人不吐骨头。

    白面崖壁前,徘徊不去的陆小山这下是真的回不去了。

    一只斑斓大虎,三条灰毛大狼,把陆小山紧紧地包围起来。獠牙参差,凶相毕露。似乎是分配不均,一个瘦小的男孩填不饱四只猛兽的肥大肚皮。不过,它们那欲杀不杀的踟蹰样,却更像是不敢。而在它们后面,还有獐狐鹰鹞、走兽飞禽。

    陆小山“坚定”地站在中间,没有被吓趴下,却只是因为他的膝盖绷得直直的,根本弯不下去。看着周围可以瞬间把自己吃得精光的饿兽,陆小山还是很不争气地哭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从来都不下山的猛兽、会突然冲出来并围住自己。

    陆小山想跑,可又不敢跑,只能任由它们步步紧逼,一步步地缩小包围圈。

    突然,一股清凉的山风吹来,送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是大大的刺激了饿虎毒狼的味蕾。霎那间,它们动了,猛然扬起前肢,张开血口,向着无助的陆小山扑去。

    像是受到了命令一般!

    这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危在旦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