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云海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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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福薄

    谢随风的那一刀,准确无误扎进了白脸男子的心房。



    就连男子引以为傲的妖躯,也没能挡得住那锋利的一刀,白脸男子如遭雷击,心口的血液控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吃痛之下,白脸男子兽性大发,猛地甩开紧紧抱在身上的两人,脸色煞白变幻不定,竟险些维持不住人形。



    巨大的蛇颅显露在男子肩头上,狰狞可怖,紧接着又被强行压制了回去。



    白脸男子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掩嘴。



    “咳、咳”看了看手掌之中的鲜血,男子不由得皱眉,伤势比想象中还要严重,龙门镇不宜久留,



    男子双眉紧锁,看了眼呆在原地的妇人,又看了看身前拾起匕首紧紧握在手里的季阳,转过身走到眼神呆滞的妇人面前。



    “咳、咳”,男子的咳嗽声惊醒了妇人,宫装妇人竟“啊……”一声尖叫起来。



    男子表面恭敬,实则心里则不屑至极,自家主人那般神武,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贪得无厌却又胆量极小的女子。



    白脸男子之所以来镇子上,就是因为宫装妇人,也就是自家女主人,在正阳山上打听到龙门镇有大机缘,便瞒着山上不同意下山的老祖和夫君,以外出游玩的名义跑了出来,白脸男子是被派来保这母子二人平安的。



    白脸男子心里瞧不起宫装妇人,但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若是被人知道了,不说是正阳山那套极为严格的礼法,单单是妇人小肚鸡肠的报复也不是他能吃得消的。



    白脸男子低下头,说道:“夫人,已经有人朝这边赶来了,拳谱是拿不到了,我们先回去吧。”



    宫装妇人惊吓的点点头,不忘抱起身后的孩子,白脸男子在前,带着身后的母子二人离开了院子。一边的季阳哆哆嗦嗦攥着匕首,不想也不敢上前阻拦。



    等到正阳山三人走出院子,季阳瘫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后怕感充斥在心头。



    谢随风!



    突然想到生死不知的谢随风,季阳挣扎着站起身子走到墙角,看着被甩飞在墙上的谢随风还有呼吸,身形高大的季阳不争气的留下了泪水,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背起谢随风,季阳趔趔趄趄的向着槐荫街走去。



    谢随风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这三天他一直躺在药铺里。



    感觉有些口渴,谢随风挣扎着坐起身子,结果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谢随风不自觉“啊”了一声。



    坐不起身子,没办法谢随风只好躺回床上。



    “吱哑”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一身黑衣的老人走了进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杨老坐在凳子上问道。



    “咳、咳,感觉全身和散架了一样,完全使不上力气。杨老,季阳怎么样?伤的严重么?”谢随风扭着头吃力的说道。



    “嘿,你还有闲心管他,人家是命大福大,只是胳膊脱臼加上点皮外伤而已,再看看你,全身上下,还有哪里能看。早就给你说过了,越是命贱福薄就越要惜命惜福,你可倒好,练了这些年的拳,攒下的命,全都挥霍了进去。”



    谢随风只是摇头苦笑,“我这些年没少得了季阳的照顾,这次他有了性命之忧,我又怎么能够放任不管。人活着,若是连心意都顺不了,。”



    杨老头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谢随风倒了一碗水,开口说道:“怎么,稍稍遇到点挫折就要死要活的,那你怎么当初不跟着你娘亲一起走了,岂不更省事?”



    手不能动弹,谢随风只能歪着脖子去喝茶碗里的水,杨老头双手按在谢随风身上,稍稍用力,讥讽道:“是不是很疼?”



    谢随风呲牙咧嘴,没敢回答,生怕一不小心再惹怒了老人。



    老人看到谢随风这副模样,笑呵呵道:“疼啊,那就乖乖受着。季阳是什么好命,你是什么贱命,这么多年心里也没个数?他死一次,差不多都够你死十次了。”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身黑衣的剑眉少女走了进来,看到老人手上的动作,宁言不禁怒目相向。



    看着剑拔弩张的少女,老人讥笑道:“心疼了?你男人啊?我检查一下他身上的骨头复位了没有,不行么?”



    话虽如此,可老人手上的力度却骤然加大,按在谢随风的身上如遭雷击。谢随风嘴唇发白,死死咬着牙,不时地发出几声闷哼,额头上的汗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少女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更加横眉怒目,可却敢怒不敢言,生怕因为自己的冒失,再让床上的少年遭受更大折磨。



    杨老头不再理睬少女,只是专心按着谢随风身上的骨头,宁言站在旁边,死死盯着老人,唯恐老人用力过大,将谢随风好不容易凑起来的身子骨,再给弄散了。



    终于老人按完了全身的骨头,这种回肠九转痛彻心扉的疼痛,谢随风发誓如果有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一遍。



    “行了,差不多了,该复位的地方都复位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就在床上好好躺着吧。”看着浑身颤抖的少年,老人毫不在意的说道。



    谢随风张了张口,沙哑着开口问道:“杨老,有没有快点恢复的方法?”



    时间对现在的谢随风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他要在宁言离开镇子之前学会剑法,还要赶上时间进四明洞天。



    杨老头回过头,挖苦的问道:“快点的方法?这么快干什么?你赶着去投胎?”



    谢随风并不生气,只是耐心解释道:“我要跟着宁姑娘学习剑法,还要为进入四明洞天做准备,真的要在床上躺上两三个月,恐怕要错过进入洞天的时间。”



    “有是有,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杨老头讥笑着说道。



    宁言强忍住怒气,小心翼翼的托起想要坐起身子的谢随风,在少年身后垫上枕头,又紧接着去给少年倒水。



    看了眼面色憔悴的少年,老人又继续说道:“你吃得了那份苦么?再说你有那么多银两来买药么?”



    谢随风面色变幻,天底下该吃的苦都吃过了,还有什么咽不下的苦,只是这银两对谢随风来说是真的没办法。



    这是一直在旁边看着宁言开口道:“银两我来出,杨老先生你只负责治好他就可以了。”



    杨老头微诧,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你出银两?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你就要替他出钱?”



    “宁姑娘,银两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就行,怎么能让你替我出钱?”谢随风听到宁言要替他出钱,连忙沙哑着开口道。



    不听谢随风劝阻,宁言轻叩腰间玉佩,一件银色锁子甲瞬间出现在她手中,“用这个来抵债够不够?”



    看到少女手中,明显很值钱的锁子甲,杨老头却是连眼皮也不眨一下,直直的说道:“够了,余下的就抵了他以前欠下的那些银两了,从今往后你就是他最大债主了。”



    宁言戏谑着看向谢随风说道:“听到了没?以后我就是你最大的债主了,以后可要对我放尊敬点。”



    谢随风苦笑着看向少女,不知该说什么,谢随风是真的没想到,宁姑娘会这么财大气粗的把自己欠了几年帐一并给还了。



    “看什么看?就允许你多管闲事替别人打架,还不允许我多管闲事替你结账了?”宁言被谢随风看的有些莫名心虚,恶狠狠地说道。



    “宁姑娘,我那不是多管闲事,季阳被正阳山的人欺负上家门,作为朋友我怎么也不可能干看着。”



    谢随风不解风情的努力解释着,结果只是换来了宁言的一阵白眼。



    你替别人打架不是多管闲事,我替你还债就是多管闲事了,宁言心里想着。



    旁边的宁老头收起锁子甲,看着眼前的少年和少女,不耐烦地开口道:“真当屋子里没别人了,别在这打情骂俏了。”



    空气中突然安静下来,两个人都被杨老头这句话闹红了脸。



    “时间不早了,我去做午饭了。”说完这话,宁言不敢回头,径直走出了屋子。



    看着眼前的杨老头,谢随风连忙转移话题,问道:“杨老你说的那种快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不出所料,杨老头没好气的骂道:“你管这个干什么?还真是能多管闲事,有这功夫还不想想到底要怎么还人家姑娘的帐,一个大老爷们,要靠一个姑娘养活,也不知道臊得慌。”



    谢随风讪讪笑了笑,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杨老头走出屋子,将身后不能动弹的少年一个人扔在床上,看着不远处触手可及的茶壶,谢随风只能苦笑连连,这下可好,两人都走了,自己想喝口水也成了难事。



    院子里,第一次做饭的宁言手忙脚乱,在剑崖时宁言那里做过这些,就是下了那座剑崖去杀妖卫道,也只不过是割下块妖兽肉,放在火上烤熟了就大口吞下。



    看着锅里,粘在锅底黑糊糊的菜叶,宁言没由来的垂头丧气,前两天看着谢随风做饭时,也没觉着有多难,可到了自己亲自下厨,宁言却发现,这做饭可比练剑难多了。



    院子里,杨老头听着宁言嘀咕着“做饭比练剑难”,不由得笑出了声,这话要是被天底下的剑修听到,还不得个个羞愧的去买块豆腐撞死,在一个初出茅庐少女看来,练剑竟还比不得做饭难,剑道难,难于上青天,简直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早已经变成大花脸的宁言,回过头,看着一旁偷笑的杨老头,不由得满脸通红。



    到最后,宁言终究还是没能做出一顿能吃的饭,拎着从酒楼打包来的饭菜,抿着朱唇,生着自己的闷气,宁言后悔刚刚自己说什么不好,非要说出去做饭,弄得自己下不了台,平白让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