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凌剑仙
字体: 16 + -

第2章 隐情

    李雙死后,相继又有十几个不怕死的壮丁冲上来搏斗,慕容德哪能手软,“刷刷”几声,那十几个壮丁全给他剔成了白骨。

    白骨鲜血纵横交错,恐怖的氛围一下子蔓延。

    那三百士兵当兵本来就是为了养家糊口,谁愿意拼命?因此全像战场上打了败仗,一个个扔了兵器,全跪在地喊:“大侠饶命!”

    慕容德豪气冲天,当下大手一挥,让他们快走。

    于是三百士兵一个个全往后门涌入,由于命悬一刻,都害怕慕容德突然反悔,会过来要了自己性命,因此个个争先恐后,到最后几乎是把门框拆了,仍然互相倾轧践踏无数。

    这可把陈彭龙给全看傻了,后背一阵阵阴阴的凉。忙作着拦住的手势,声嘶力竭地喊:“别跑!别跑!畜牲们,都给我别跑!能留下来杀慕容德者,一人赏金三百两!”见没人反应,又改口称“五百两!”“一千两!”可仍是没人反应。

    那一千两白银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家庭来说,当然是这辈子都难以挣到的,但又哪有性命宝贵,因此才从没一个人听他诱惑。

    陈彭龙可真是害怕与紧张连成一片,里里外外一层层衣服全都湿透了。他见那陆天南依旧愣着想着什么,还不出手,心里真是急得如锅上蚂蚁。当即不顾什么尊卑,急忙握住陆天南的手,言语恳切道:“天南,天南——你可得救救我啊,你可得救救我,这里面只有你能救我了,你说的对,你说的全对,我不该请他们来,他们都是饭桶,脓包!只有你是大英雄,‘冰魄寒天’,天下第一大英雄!天南,天南,你快救救我…快救救我…”说完极其恐惧地看一眼慕容德的眼睛,看完以后,又怵惧地像在午夜见了鬼影,忙转换头不与他对视,畏畏缩缩地躲在陆天南后面。

    “怎么,陆天南,人家堂堂两江总督都开金口称你为‘天下第一大英雄’了,你还不拔剑为他的赏识而誓死效忠么?来吧!拔剑吧!”慕容德冷冷道,说到“天下第一高手”时满脸不屑,把剑对着他,剑锋飒然。

    “慕容,我……”陆天南左脚往前跨出一步,双手悬在胸前,像是要分辨的样子,俄而又垂下脸来,感到无从分辨。

    慕容德哪里顾得了他说话,数年来的积恨和今日之恨在心里汇成一处,脚尖轻点两下地面,整个身子顷刻腾空而起,朝陆天南挥剑砍下。

    陈彭龙虽不是个习武之人,也看得出这剑砍的力道极强,甚至胜过了慕容德杀前时那几人力道的总和,不禁暗暗担心起来,他见陆天南面如死灰,也不拔剑来挡,竟然好像要硬生生地把身子给慕容德劈砍一般,疾呼:“天南!快快躲开!”

    陆天南惊醒,只是动作不快不慢,从剑柄里缓缓地抽出宝剑,在头顶奋力一格。

    慕容德的宝剑砍在上面,两剑相交,登时一道明晃晃的火花在宝剑周身一字泻开,极其好看。同时发出清脆的“当”的一声。

    由于这两人不论剑术还是内力都极其刚猛,刚刚两人这一砍一格,看似平常,其实内在可是埋藏了排山倒海之力的,因此双剑触到后慕容德整个身字在半空中倒翻了一个跟头,坠到地上。

    陆天南也是被那力道镇得身子往后滑出了十多米远,沿途扬起一道土尘。

    慕容德并不说话,挥剑再上,紫凌剑诀里面有“出剑所以制胜者,以快以乱。”慕容德这次挥剑,用的就是这个宗旨,长剑疾点疾刺,看似乱无章法,其实井然有序。

    陆天南扬起身子去接他的招,只是躲闪的多,回击少,他原不想和慕容德打,希望这样可以令慕容德看出自己心思,从而软下心来停手,可是那慕容德的剑法是何其奥妙,怎么容得你有半点轻心?果然陆天南发现躲闪毫无效用,才无奈用长剑时格时攻,奋力招架。

    那“当当当当”的声音,简直就像一段温尔动人的乐曲,而两人挥剑过招,竟也不像是厮杀,而像是两人在合作跳一支优美的舞蹈。

    大致高手对决,多半如此。

    他们大致打了有将近五十多回合,始终难分胜负,紧接着两人如两条飞龙,纠缠着一会儿跃上屋檐,一会儿又飞到地上。

    慕容德又一度怒了,大吼一声:“天南狗贼!让你见识见识紫凌剑法!”

    陆天南听到“狗贼”二字,羞愧又起,不自禁心又像装满了水的漏洞气球,里面的水泄掉大半。

    只见慕容德把宝剑掷到地上,双手握拳,头昂向天,整个胸脯挺得高高的,怒喊一声,顷刻,周身笼罩起来一层一层的面状紫气以及无数条紫色电闪光波,在他周身缭绕。地上那柄宝剑,竟然不知受了什么无形的力,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直直地立在他主人胸前,又一瞬,鬼使神差般横过剑身,剑尖对准陆天南的胸口,直射过去,在射途的一半还是一把剑,到陆天南面前时突然幻化出十几把剑来,密密地围了一圈,全都疾刺过去。

    此招名叫“剑雨雷霆”,紫凌剑法的三大封喉招数之一,贵在飞刺的宝剑到人面前时那一剑幻化多剑的出人不意,叫人无从防备,只可惜这招陆天南十几年前便见慕容德使惯,当然不以为意,因此一招“寒天万柱”回应过去,也是冰魄剑法的封喉招数,只见黑夜里蓝光照耀,飞过来那几把幻化的宝剑便全在半空断了,只一把真身飞将回去。

    可惜陆天南还是懈怠了,他以为慕容德这招“剑雨雷霆”十几年毫不长进?这是大错特错。

    正在那把紫凌宝剑真身飞回的瞬间,地上那一段段断剑,竟突然昂头挺身,前时是十几把剑,现在每把剑各断了四五截,一共是四五十截短短的断剑一齐死而复生地向陆天南袭去,且动作快了将近十倍!

    这次陆天南再躲闪不过,抡起大袖圈圈地把飞剑打掉,可他忘了自己说过的话“那不是毒,那是剑气——最强的剑气”,慕容德的宝剑射来后每剑中都有强大剑气,陆天南的麻布袖子怎么格挡?一道一道的划痕、烧痕留在上面,又几处甚至被划烧得烂透了,陆天南手臂上也被纵横交错得划出数道鲜明口子,鲜血淋漓,倒退一步,样子很是狼狈。

    “好剑术,好剑术——慕容,看来这十多年来你的‘剑雨雷霆’着实进步不少啊——”

    “哼,‘剑雨雷霆’,亏你还记得这名字,你怎么不提你的‘寒天万柱’和我的‘剑雨雷霆’乃是相生相克的招数,且是逸轩、玉锋点拨而成的呢?哼!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废话少说,看剑!”说完又变招数,长蛇一剑直刺过去。

    “逸轩……玉锋……”陆天南听慕容德提起这两个昔日兄弟,显得沉痛万分,看见慕容德刺剑而来,只好挥剑去挡。

    两人又上下流窜、东西游走地过了将近一百来招,由比剑到比掌,还是分不出胜负。

    这他们两人原本便是旗鼓相当,没有太大差距,只是今日慕容德恨心似剑,未免心思统一,而那陆天南半愧半恨,心思散乱,并且手臂已受重伤,剑术掌力都无法使到极致,因此渐渐落下风来,且逃且打,不敢硬拼。只是慕容德脑子和手脚都何其灵活,不断地使出狠招迫他不得不用力抗衡,从而陆天南渐渐地招架不住,不断大口喘气,伤口上血汗齐流,咸汗浸入伤口,又是另一番痛苦。

    陈彭龙见那陆天南被慕容德逼迫得渐渐处于下风,这可把他急得呀,他原本想是等着两人酣斗之际,无心顾及,从后门溜走,偏偏那个可恨的慕容德,和陆天南对决时还时不时就转头来瞪一瞪自己,那几瞪,真如阎王老子眼里的鬼火烈焰,可怖得哪里敢动。他虽然是个封疆大吏,但也会一点武功,而且平常打猎之机,箭术不能说不高明,他想到自己若是趁着两人酣斗之际,暗中射那慕容德一箭,就算他能耐高能够不死,也保管他受重伤,那么陆天南也就不吃亏、不至于落得被动局面了。

    他想到后立马取下庭堂墙上挂着的弓箭,走出庭堂,暗中搭箭弯弓,准备趁慕容德背部朝向自己时一箭射去。

    慕容德、陆天南的打法越打越难看,因为陆天南受伤,实在无从完美地接招。

    陆天南一个踉跄,慕容德正要翻身一掌往他胸口打去,搭箭的陈彭龙看准了,暗想:“好机会!”登时一箭射去。

    没想到这一幕正被陆天南看见,猛呼:“慕容!小心后面!”已经来不及,忽然他一个翻身,挡在了慕容德的前面。一支长达七十厘米的箭,精精准准地钉在了陆天南的心脏里,他感到两眼一黑,腿脚软得再受不住,一下子跌在了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天南!”刚才还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慕容德顿时感到莫大的悲伤压住了胸口,透不过气。又是“天南!天南!”地直喊,跪了下来,抱着陆天南的头在自己的腿上,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陈彭龙看这情形,觉得完了,撒腿就要跑,慕容德哪里容得他,当即在地上捡了块石子,飞打过去,真中他后脑勺,陈彭龙整个脑袋就此裂开了,脑髓和浓血从头皮里争着流出来,身子倒在地上,顷刻便不动了。

    “不要杀他……啊嗷……”陆天南说迟了一步,说话时显得这样无力。

    慕容德要带他去看大夫,陆天南争着最后一口气,死活不让,口里只说:“兄弟,兄弟,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慕容德只得依他,掉落的眼水打湿了陆天南的脸。

    “慕容——我知道,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恨我,你恨透了我,可你知道么,我心里又有哪一天过得不是煎熬的日子?你只说我为清狗卖命,不顾我汉人江山……咳咳……你只说我三番五次护着贪官陈彭龙,你可,你可曾有一次认真听我给你讲过这样做的原因?”

    慕容德恍然大悟,问:“难道,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只听那陆天南语气缓缓地,离垂死不远,无力道:“两年前,中秋过后五六天的一个夜里,有位自称是……咳咳……自称是抗清帮派天地会广州分舵主的人告诉我,两江总督陈彭龙去年还是在南明担任户部侍郎的时候,在家门口捡到一个无人认领,刚出生的白胖小子,这白胖小子身上挂有一块玉佩,那玉佩虽有些年岁,但质地纯粹,是极其尊贵之物,非王公大臣不能拥有,并且那孩子左脚上还刻有一个‘有’字,身世绝不寻常……若能查明身份,是什么贵胄之后,便可以拥戴他起兵复我汉人江山了……我当时绸计,只有潜入陈彭龙的总督府,取得信任,再暗中调查……也许就能摸出线索……另外还能广结他手下的要员,以备日后说服他们起兵反正……至于不杀让你杀他……”陆天南说到这时,又喷出一口血来,这一口,简直是像要把五脏都给吐了出来。

    “是因为……因为陈彭龙口中一定知道些什么秘密……不然不会明明知道那孩子身世迥然,还放在家里抚养……并且,一旦杀了他,清庭一定会引起注意……从而……从而引起戒备……两江境内暗中抗清的势力,就会更难存活……”

    慕容德听了简直火冒金星,恨不得要自刎谢罪,当即提了宝剑按在脖子上,显示出无限懊悔,说道:“天南,我算是彻彻底底地错怪了你,自忖再无面目活在世上,咱们兄弟,来世再见!”说完两眼一闭,宝剑在脖子上一横。

    “慕容住手!且听我说完!”陆天南用尽最后一口气喊道。

    慕容德脖子上有星星血痕迹,还好割入不深,宝剑仍然架在脖子上,心里想:十几年来心结得解,死而不憾,且听他说完,我便动手。

    陆天南凄然怨道:“慕容——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那脾气啊,你若是死了,那孩子该如何是好?你听我说——那孩子就在陈府,由奶妈抚养,你需带了他回到紫凌峰上,查清身份,教他一身绝世武功……待他大了,再联络四方英豪,举起义旗,推他为主,复我汉人江山……如此,我死无憾……咳咳咳……”陆天南样子越来越微弱,胸脯一怂一怂地,那只暗箭,在胸口兀自插着,鲜血还在流,旁人看了,真觉会痛死了去。

    慕容德听了,才放下剑,一拍脑袋,心想是了。一面又在心里喃喃絮语地念起陆天南的好来:他总是这样细心,把什么都顾虑到了。他为了我汉人江山,这么多年来,蒙羞蒙辱,内心不知道有多少辛酸苦楚!当下又跪下去,怏怏痛苦地哭起来,担保自己一定把那孩子抚养长大,叫陆天南放心。

    陆天南极其欣慰地一笑,笑的程度很浅,只是用尽余力拉动了一下嘴角的神经,笑完了,也就侧头死去了。

    慕容德直把哀恸喊得冲天盖地,一连串的不舍与难过,梗在心头。

    直到第二天雄鸡破晓,慕容德才放下大腿上陆天南的头颅,把他安放当地上,进陈府里把每一个房间搜遍,终于在一个女客的室内找到那个孩子,抚养他的人早已经跑了。那孩子孤零零躺在床上,两三岁的模样,现在还有没醒,几条淡淡、黄黄的松软头发贴在嫩颊上,样子很安详。

    慕容德看了看他心口,果然戴着块玉佩,那玉佩在暗暗的夜色中,发出幽幽的绿光。慕容德又看他左脚,果不其然,上面真有一个行体的

    “有”字,是用烧红的铁针刻的,也不知是哪家父母,竟然如此狠心。

    慕容德抱了孩子出去,又将地上的陆天南用另一只手挽在腰间,驾着轻功,向太阳探首的方向飞去了,神情漠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