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芳华兮剑玉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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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灰烬中的人

    

    漆黑的环境里一片寂静,周围有风吹过,却感受不到它运行的轨迹。这里的气压很低,压迫得很无法呼吸。也许是眼睛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一个仿佛是天的巨大弓形轮廓在眼前呈现。上面依然什么都看不清,就像是暴风雨的前奏,乌云密布,磅礴大气,一种盛世凌人,世人不可挑战的威武感。直视前方,依然充满了阴森,恐怖,似一头巨大的野兽正张着血盆大口虎视眈眈。

    他俩迈了迈脚,这才注意到。两人站立的地势十分平坦,而且风速越来越快了些水分混入干燥的空气中,慢慢湿润的空气里有种类似于霉菌但又说不出具体什么感觉的味道在一直鼻尖打转。

    但奇怪的是,眼前的世界一直往四周在延伸,周围的一切仿佛越来越清晰。尽管他们依然处在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似有涓涓流水声,但又模糊的辨不清具体方位,慕容凌竖着耳朵仔细听,确实背后边不远处有水流声通过,他如此确信的原因是他随即感受到了那股迎面扑来的湿气。

    桐舒依身上没有大的外伤,体内似有气体在游动,但身体却瘫软无力。她强忍着肺部传来的剧痛调理气息,无奈那股气压太强,肺里无法换上多的新鲜空气。血液在狂躁的奔腾,似要喷射出来,桐舒依运气试探,发现她体内的那股气体和外面的气流相反,只要稍加用力,身体就受到数倍以上的自体冲击。

    “嗯!”她闷声痛苦的呻吟。

    沉闷的空间里,极短又轻的呻吟很快消失了。慕容凌听得有些不确定,但那浓烈的血腥味真实的飘至鼻尖。

    “你怎么样了?”他关切的把扶着的人拉得更近了,正好贴入他宽阔的胸膛。

    黑暗里,桐舒依苍白的脸有些发热,她还从未靠男子如此的近过。她有些尴尬的想推开他,劳累的身体艰难的作出动作后却只是在往远离他怀抱的方向动了动。“别动。”慕容凌明白她的意思,一下抱得更紧了,好让她没有多余的力气离开。

    “男女授受不亲,我知道。但我更明白一点,你伤得很重。”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桐舒依仿佛看到了他表情认真的脸此刻是多么的坚决。

    不知不觉的,她发现原来自己是会依赖上踏实的安全感。

    她身体还是有所抗拒。“嗯·······”桐舒依想说话,发现即将出口的语言绝情的湮没在喉咙里。空旷的黑暗里,两人一直以僵硬的姿势站立。

    “这里难道是·······”桐舒依想到那个传说,嘴角不由得有些发抖。

    “莫离家族的墓地。”慕容凌也想到了。他的语气很平坦,似乎没有被传说吓到。

    两人不禁对视一眼,眼里含着各种感慨。

    “传说这里有进无出。”桐舒依似在喃喃自语。

    慕容凌没接话,或许是她的声音太小,在压抑的空间里他没听到,也或许,他听到了,只是不知道怎样回答。

    “我先扶你过去坐好。”慕容凌看到周围有很多类似于台阶样的高于地面的石块,他说着话正把她扶过去。

    “我要是你,就不会那么做。”

    突然,一个磁性有力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两人顿时僵直身体,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突然出现的声音像是把空气都骤然凝固了。两人立刻全身戒备提高警惕的同时循声而去,似有一缕月色穿进来,起先,逆光里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看见那少年盘腿而坐,身披一件薄薄的玄色锦衣,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花纹,在黑暗中盈盈发亮。朦朦胧胧间,似有星辰闪烁。一会,光线似改变方向,那是一张俊朗不凡的脸,此刻正注视着两人。他神情自若,弥漫着的夜色把他的脸衬得白如雪。

    尽管少年动作和英俊的面容都直接给人一种温和善良的遐想,但在这种了无生趣,阴森恐怖的地下墓穴中,又是突然出现的人,始终难改其对人留下的毛骨悚然的第一感觉。

    “这位莫不是······”桐舒依在脑海里快速的搜寻,终于找到个相似身份的人。“莫离家的二公子,莫离戟魂。”

    “桐姑娘果然不愧是龙盾局的首席侍卫。”莫离戟魂面带笑容的站起来,礼貌有加的说道。

    两人微微有些吃惊。在两人看来,他的笑完全出于礼貌。

    “公子是抬举在下了。”桐舒依揣苍白的嘴唇也礼貌性的笑了笑,以回答对方恭维性的话。她气若游丝,无不透露出其身体在急剧衰弱。目前为止,对方是敌是友很难揣测,桐舒依似乎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猜测了。她直截了当的说了:“莫离家族是神秘的象征,而过于神秘往往会更激起世人的好奇。龙盾局能摸清其一点底细也不是什么难事,刚刚不知道有没有得罪公子的地方,也希望公子不要介意。”

    那人听了似乎有些惊讶,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哈哈的笑了出来。“我又不是我哥,脾性没那么怪戾。当然不会介意了。”莫离戟魂说着话就从光滑的石凳上站了起来,他在满是碎石砾的地上走了几步,却没弄出一丝声音。

    “看来他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甚至更高。”桐舒依和慕容凌快速的对视一眼,都在心底默默的说这句话。

    莫离戟魂走到两人面前,优雅的让出石凳让桐舒依坐,慕容凌把桐舒依扶过去坐好后,依然没离开她半步。

    慕容凌和莫离戟魂相对而站,慕容凌从那如万丈冰潭的漆黑眸子里,确实看到了莫离屹翼的影子,两人外形容貌有些相似,仔细看又觉得相差万别。同样的冰冷孤傲,一个是万年冰雪独自冷漠却干净纯粹。一个是凌寒雪夜里盛开的梅,冰寒彻骨,却还要世人感受到那不屑一世的芳香。

    “但我有一事不明,传闻中,莫离家族的墓穴可以堪称一处灭敌千万的机关城,里面结构巧妙,各种机关环环相扣。传闻中更是提到,当年设计制造的人个个是当时江湖上有名的能工巧匠。”慕容凌一直观察莫离戟魂的神情,他很平静。慕容凌这才放心继续说下去:“我们当时进来时,只感觉砸中像石头一样的碑文。然后空气里一阵扭动,我们就进来了。”

    “恩!”莫离戟魂似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对,那块墓碑是墓穴的另一个入口。”

    “另一个?那是还有其它入口了。”慕容凌多半想到了这个答案,所有并不惊讶。

    “凛渠行宫后山有一个祠堂,我们族人都只认同那个入口。我便是从那进来的。而你们进来的那个入口,大多数族人并不知晓,只知道那是块不详的石头,碰到会消失,但并不知晓是通往墓穴的。”

    “难道我们进来并不是巧合?是莫离屹翼故意让我们进来等死?”

    “这也不太可能,墓地并不能让外人进来,更何况他是尊主,更应该遵守这条守则。”

    “你既然进的来,那是不是就代表出得去,看来传说并不真实!”桐舒依像是看到了丝希望,眼里闪烁着光芒。

    “你错了,传闻很真实。”莫离平静的说完后,一双眼睛锐利的盯着眼前的两个人。他俩面面相觑,慌乱中任然保持理性。莫离戟魂叹了口气,不知该怎样说下去。

    重重的叹气声像是把无情的巨斧,斩断所有人的去路。寂静的空气像是静止的水墨丹青,仔细看,才能看清那浓墨淡彩里屹立的三个人。

    良久,慕容凌才深深的吸上一口空气,混浊的空气流进肺里,越添紧张压抑。

    “那你进来多久了。”

    “大概七天了。”莫离戟魂看着慕容凌,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七天?!”慕容凌和桐舒依几乎是同时惊呼出来的。七天,一个人不吃不喝,还被困在这漆黑的墓穴里纵使能保持好体力也难以战胜精神上的折磨。依正常人来看,在黑暗中熬过七天,就算顶住了心里素质这关,生理也难以保持平衡,缺水缺粮,就算在好的体力也会殆尽。慕容凌想,就算是自己,也撑不过五天吧。

    “那你·······”慕容凌一时想不到用何种形容词来问,便转换了话题:“那这个古墓有进无出,难道是真的?”

    男子背过身去,一侧似有光线打过来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姿更显挺拔。他冰冷的嗓音紧接着传了过来,给这个神秘的地方更添一丝阴森恐怖之色。

    “你刚刚说得很对,这个古墓建造之时耗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当年几十个能工巧匠结合上古秘术和阴阳八卦阵和鲁班术建造而成。别说是外人,连我们莫离家族的人也无一人知晓其真正的出口在哪。或者说,根本没有出口。”

    “那要是没有出口,安葬的人怎么出去·········”桐舒依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但语气又是那么的不确定,年轻的面容逐渐低沉下去,眼里似有悲伤划过。

    “这也是我们莫离残忍,也是难以启齿的地方。只有陪葬的人才同逝者一同进入。”慕容戟魂的语气里浮出阵阵哀伤。

    桐舒依和慕容凌心里泛起一阵心酸与悲凉,心里油然升起的正义却又难以说出口。

    “这也是我存在疑惑的地方,那你是怎么进来的?”慕容凌叹了口气,终于问了那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无心者告诉我这里有件东西,所有我就·······”莫离戟魂突然断掉的话里似乎重重的叹了口气,任谁都能听出其中懊恼。

    “无心者?”桐舒依似乎想不太通其中有什么关联。

    “看二位的样子,似乎对无心者并不陌生?”莫离戟魂神情慢慢放松下来。

    “交过几次手。”慕容凌回到。

    “你们觉得她怎么样?”

    桐舒依和慕容凌快速的交汇眼神,心里想,难道他也看出了问题。

    “公子是想知道无心者叛变的问题?”桐舒依已经对他放松警惕。

    莫离戟魂冷笑两声,语气平淡但坚不可摧:“几百年来无一个无心者叛变。”

    “如果你不是看出他的不同之处,怎么会轻易上当呢?”

    莫离戟魂没有直接回她,而是讲起了另一件事:“前段时间我游历到太行山。站在山顶,俯视群山,山中风起云涌,变化莫测。我突然想到家中古墓就是根据太极八卦阵设计而成,起构思巧妙,精妙绝伦,而先辈们更是为了建造古墓付出众多人力物力。我料想,其不仅仅只是为了死后得到安眠而已。”

    “所有当无心者提到进入古墓,你便有所察觉,于是将计就计。”

    莫离戟魂笑了笑,“对。”

    “那怎么能知道必有后路呢?我是问,要是并不如你预料的那样,而是,根本没有出口,那岂不是要冒很大的危险。”

    “想成大事本身就已经置于危险之中。”

    

    灿烂的阳光垂直照拂着大地,整个凛渠行宫沉浸在一片暖阳之中。湘南夫人有个习惯,午饭后总来这凉亭中小憩,这个习惯一碰就是好几十年。一会儿后,廊上的阴影处有人影闪过,湘南夫人用手撑起额头,保持一贯的优雅端庄看着来人。那人影很快就到了眼前,夫人从容的面容先是一惊,很快确定来人自己并没看错时,随即闪过一丝慌乱。

    莫离屹翼站在母亲面前,从午睡中醒来的母亲精神萎靡,明知她没有睡好,但他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

    湘南夫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整个身子像是灌满了铅一样承受不起,她两只手要猛撑在桌上才勉强能够站立。一贯的优雅从容似乎被抛之脑后,看到从未失风度的母亲如此狼狈,莫离并未感到意外,反而有种莫名的快感充斥在胸膛——他很享受。

    “怎么,母亲见到儿子很可怕吗?”他毫不掩饰那种奇异快感带来的喜悦。

    湘南夫人紧紧抿住嘴唇没有说话。

    “哼!”莫离屹翼毫不客气的冷笑一声,这笑声就像一把笔直的刀锋,狠狠的插进向南夫人的心口。“也对,在母亲心里,此时站在这里的人应该是莫离戟魂才对········”

    “你对他做了什么?”湘南夫人听不下去他如炫耀般谈论弟弟生死的口气。她眼中含着泪,心里无数次的后悔要是当初是阻止而不是赞成他们手足相残那该有多好,她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湘南夫人顿了顿,眼泪在打转,她恨自己胜过于恨眼前的儿子。她抬起头想看如此狠心的人是什么模样,刚好撞上他热情澎湃的笑容,又想到那个温柔善良的儿子已不复存在,眼泪决堤而出。

    “我没干什么呀?”莫离屹翼把委屈敛在眼底,脸上盈的是伪装后的不可一世。“母亲别忘了,是他········”他别有深意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此时眼前这个强忍着伤心欲绝的女人,他丝毫没有一丝怜悯,甚至喜笑颜开的眼里闪过一种其心难测的恨意。“我不过是略施小计,把他困在墓穴中。”

    “什么?”湘南夫人脸上的表情已支离破碎,“你怎么那么狠心,让他等死。”

    “母亲何至于生我的气,我可全是为他好。”

    “为他好?当把他关入墓穴中时你可有念过手足之情,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呀!”

    “杀兄篡位可是谋逆大罪,不管哪一条他都难逃死罪,母亲想必比我更清楚,那时他会被逐出家族,更别说死后能安歇于古墓之中了。这个,母亲应该谢我才对。”

    “到底怎么回事?凌哥哥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

    丝裳亲眼看到慕容凌撞上石碑后就凭空消失了,她当时吓傻了眼,待她回过神来,莫离等人已经离去,她满腹疑问得不到解答。三天来,她天天在凛渠行宫寻找那个能为她解惑的人,而那个人正迎面走来。看到他笑脸盈盈的样子,丝裳怎么感觉都觉得自己上了他的当,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冲的上前质问。

    斩堪不以为意,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情,他立马暴露出想尽快打发走她的念头。“我怎么会知道,也许是尊主的武功太高深莫测,一掌就灰飞烟灭了呢。”

    “你少胡说八道,凌哥哥是撞上石碑才消失的,那里分明是通向古墓。”

    “呵呵,原来你知道啊!既然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什么?”斩堪摆出一副我很忙,没空理你这种无聊问题的架势。

    “你去把凌哥哥救出来。”丝裳双手环抱于胸前,用命令的口气说道。瞬间斩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他看到丝裳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顿时又觉得好笑,就哈哈的笑了出来。

    “凭什么?”不过全是嘲讽的口气。

    “你答应不取凌哥哥性命的。”丝裳有些气急败坏了。

    “我只是答应不亲手杀他。”

    “你!”丝裳气得说不出话来,但随后刁蛮任性占了上风,“我不管,是你当初答应我不会杀他。”

    “当初要我杀他的是你,现在要我救他的又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可别忘了,他可是我仇人。”斩堪对丝裳完全无可奈何了。

    “还有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现在为什么会好端端的在那,武功还那么好。你骗我,还说她早已经死了。”丝裳语气越来越激动,整张小脸因为吃醋加上愤怒涨得通红,斩堪看着觉得很是好笑,僵硬的脸部肌肉柔和下来,露出和善的笑容。那种温顺大概也只有侵离看过吧。

    “呵呵,我怎么知道。不过当时那女人的确伤得很重,而且手也断了,我也不明白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好的,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遇上了绝世高人,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也有可能是长得相像的两个人吧。”

    “这更不可能了,哪有那么巧的事。”

    斩堪双手一摊。表示他也无能为力了。

    “她俩本就不是同一人。”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同时寻声而去,落白音款款而来。

    “你说她们不是同一人,难道你知道她是谁。”

    “我当然知道。”落白音并未打算和两人交谈,她连头都没有在任何一人的身上停留,便从两人站立的间隙之间走了过去。

    “那她是谁?”

    “一个你惹不起,见到最好躲得远远的人。”

    “你·······”丝裳一怒,举起手就想要朝背对她的落白音杀过去,却顿时落白音的声音吓住了。

    “小姑娘,我劝你做事应该要懂得三思而后行。”

    “你说什么,你敢教训我。”丝裳更恼怒了,她感觉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于是像发狂的野兽般想要扑腾过去,站在旁边的斩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算了,你惹不起她的。”斩堪看着落白音渐行渐远的背影,淡淡的说道。

    “你·······”丝裳感到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当她被落白音的语气所震慑,良久才恢复过来,但随后浮现出来的屈辱感使姣好的面容扭曲起来,霎时,连斩堪都觉得可怕,那是怎样的心里才会造就那种程度的疯狂怨恨,不知不觉的一股寒意直逼他的背脊而去。

    

    一轮孤月掩于寂寥的夜空。

    乌云密布的天下昏暗幽深,风从遥远的地方卷动过来,无数苍老的古树发出“簌簌”的可怕嘶鸣声。

    昏暗而幽深的深林深处有一条通往更深处的小道,迂回难走,青石板铺成的小道因为年代久远,又早已无人问津,青苔已经占据那片领地,路固然丝滑难行。

    其实,这条难行的小路是有繁盛的时期,大概700年前,路的尽头是一座古寺,辉煌时期,寺里住了上百位高僧,寺中殿宇坐落有序,大小殿宇更有数十座有余。庙宇虽修于深山中,朝圣的信徒并不少,邻国的皇亲贵族,江湖中鼎鼎有名的豪情剑客,个个都会前去请教高僧禅法。一时,举国上下无不是风光无比。

    后来。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寺里空无一人。几百年后,再也无人提起此处。

    经过岁月的洗礼,世人似乎已经忘记那段辉煌的时期。

    森林中风在肆虐。树卷动成扭曲的姿势,染上杏黄颜色的叶在哀号,它们似乎并不想离开树的怀抱,那是生命的终结。但风并不怜悯,风似乎很狂躁,很兴奋,它越来越快,越来越肆意妄为。整个森林里都是树不甘的委屈声,半黄半绿的叶像雪片一样撒下来,等风走后,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

    突然,黑暗里,那条难行的青石板路上“唰”的一声,一个快速闪过的黑影。路两旁因为极速而飞扬的叶依然盘旋在空中时,那个黑影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黑影在古寺的门口停下来。她眯着新月般细长的眼回头看来看,兜帽下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月色的照拂下更显苍白。她的手在门锁上轻轻一挥,锈迹斑斑的铁锁上突然显出几个金光闪闪的古老的符文,只是一瞬,那刻着符文的铁锁像被烈火焚烧的灰烬般,挥洒在黑暗中。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整个人与黑暗再次融为一体。

    

    乌云像滚滚的浓烟朝这边席卷过来,大片翠绿的山峦在眼前起伏连绵,一场大雨在酝酿,磅礴的天际在遥远的地方。阴暗笼罩着整个森林,热浪在森林里快速的蔓延,四周就像被烈火荼肆过一般,闷热,死气沉沉。清茶停下脚步,酸疼无力的感觉一下从脚尖传至整个双腿,她已连续不眠不休的奔跑了两天了,尽管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但她觉得她依然还能走上一天一夜。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内心焦急不安。自进入东境后,天气似乎比往常黑得早,而在森林中更难辨别方向。她朝天上看了看,半个时辰大概天就黑下来了,可眼前的大片山峦似乎没有尽头,林中不知还有多少野兽在伺机而动。想到这些一股委屈从心里奔涌而出,她抹干模糊的双眼,提起酸软的步伐,加快赶路。

    昨日一早,宋彦便不见了踪影,桌上只有一封短短的书信,说他不能陪她浪迹天涯了。她刚开始以为宋彦只是有其它事耽搁了,等他办完事自然就会来找自己了。直到傍晚时她遇到詹鸿宇身边那位侥幸逃走的贴身侍卫才知道宋彦原来是去凛渠行宫。从那时起,她在没心思思量其它的事,她内心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似的。她担心宋彦有危险,她要去找他。

    “偷偷扔下我算怎么一回事嘛!明明知道自己的武功差还爱逞能,非要等到自己被莫离那个死怪物抓到才知道后悔是不是·······”骂到这,清茶突然有个不好的念头,要是自己说的真的成真了怎么办?“呸,呸,呸。死乌鸦嘴,看你乱说话。”她啪啪啪的给自己几个巴掌。

    “该死的宋彦,非要去送死,好呀,我成全你,这就是你抛下我独自逞强的报应。”清茶抬起手抹了抹泪意肆意的眼,前面的路清晰了些。而她脑海里全是宋彦平日的种种,泪水又一次模糊了眼。清茶抬起头想憋住那股泪意,不料鼻子一酸,泪水决堤。她整个人蹲在地上,头重重的埋在臂弯里。

    “明明武功又不好,还要逞强。告诉我一声又怎么样吗?我武功比你好,在怎么也能帮你一把呀。”清茶抬起通红的眼看看四周,天已临近傍晚,黑暗和暴雨很快降临,“好呀!你不让我看你死,我偏要看!”

    清茶把一贯的倔强拿出来,揉了揉酸疼的脚踝,继续踏上属于她的征程。

    清茶翻过两个山头,天上的晚霞慢慢的失去了颜色。黑暗快要来临,她不免有些焦急。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捏住另一个手臂的伤口,还是很疼,那是昨晚被一只未成年的小豹所伤,要不是她行动敏捷趁不远处觅食的母豹还为发觉时一刀切开那小豹的喉咙,怕是她昨夜都丢了性命。乃至现在夜晚她都不敢赶路,她害怕在没见到宋彦之前都没了性命。或许更害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他。

    心里焦急了些,自然不会注意四周的动静。

    静谧的森林里,前面突然传来刀剑激烈相撞的‘嘭恰’声音。

    清茶一直是要走到那几人的面前才发现的。一片空地上,几个人扭打一团。清茶猛的收住脚,忙不跌的跌坐在旁边的灌木丛中。一会,刀剑声轻了些,她趴起身子看了看,三个全身银色袍子,手拿弯刀的人把一位白衣飘飘的公子团团围住。虽那公子以一敌三,不,是以一敌四,地上已经昏死了一个。但他并没有寡不敌众。他凭那矫健敏捷的身手,一个回转身,把那要至他于死地的杀手一下抛到身后,那杀手扑了空,刀剑无情的还伤到自己的同伴。白衣公子回头的刹那,清茶顿时口呆。那不是自己日也思夜也想的人吗?

    清茶有种冲动,想像那杀手一般扑过去。

    但她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英俊公子并不需要她。此时真正需要她的是宋彦。

    阅尽天下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清茶明白,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见他,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已经足够了。心里的酸涩在泛滥,她笑着回头最后一次看他。英俊公子已经胜利了,还剩一名杀手在垂死抗争。

    清茶终于放下了,她突然觉得很安心,好像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般踏实。她知道了,宋彦才是她放在心里的人,英俊公子只是个幻象,她爱的是那个叫宋彦一直任由自己欺负,纵容自己任性的人。

    想到他,心里不免更焦急了些。一时也不知赶了多久的路。突然一颗大树后跳出个人影,一把凌厉的剑尖直指喉咙·······

    清茶吓得瑟瑟发抖,直到那个声音把她叫回来。

    “清茶桂云小姐,怎么是你?”

    剑“嗖”的一声回到鞘中。那半高的人把兜帽取下,露出苍老的容颜。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先叫出来:“我就让你先看清在出手,你看吧,吓到清茶小姐了。”

    “我怎么会想到是清茶小姐的。宋彦都说清茶小姐回老家了。”

    “宋彦?”清茶终于回过神来,对着笑成皱巴巴的小老头问,“邪惜,宋彦和你一起吗?你不是和慕容林一起的吗?慕容林也来了吗,他人呢?”

    邪惜满脸失落。

    “清茶小姐,其实我家公子早就来凛渠行宫了,算起来都应该带玉季回来了。我就是一直没等到公子,才来这里找的。没想到昨日在半路遇到宋公子。刚才,我们遇到四个凛渠行宫的杀手,宋公子便让我先走·········”

    他还未说完,清茶慌忙的叫了出来:“什么?你让他一个人对四个训练有素的杀手?那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宋公子武功好着呢。不用为他担心。”

    “好?我认识他二十多年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行,我要去帮他。”

    “帮谁呢?”

    清茶简直不敢相信,那熟悉的声音就响在耳畔。

    “我就说吧,宋彦公子武功好得很,谁伤得了他呀。”

    宋彦笑咪咪的站在她面前,看起来确实毫发未伤。清茶鼻子有些酸意,骄傲的天性又让她觉得当着邪惜的面流眼泪是件很没面子的事,平时刁蛮大小姐的暴脾气说什么也是要发泄出来的,她涨红着脸,嚷着问:“谁允许你出来的?你知不知道我找得你多幸苦,怕你死之前都见不到我最后一面········”说到这连日的委屈在也压抑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宋彦心疼得很,从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心疼的很。她手臂的伤血迹甚至都没干,那一刻,他是有多克制才没冲上去一把抱住她。她的泪,已成为崩塌他意志的毒药,他在也顾不得其他的了。上前一步,紧紧的搂住她。

    “傻瓜,谁要你跟来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我当然知道。是你一直把我当傻瓜才不愿意告诉我的对不对,不想让我这个傻瓜有危险所以才以身犯险的对不对?”

    “我不想你有事。”宋彦闭着眼,嗅着她的发香,恨自己用感情把她拉入危险的漩涡中。“我情愿我死,也不愿意你有一点点危险。清茶,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如果你真的就这样死了,宋彦,我会恨你一辈子。不仅这辈子,黄泉路上我会追你而去,却永生永世不见你。”她说得如此决绝却是可爱的模样。

    “好,清茶。等我们回去后,我马上到府上提亲。”

    清茶推开他,抹着眼泪,又笑又气的说:“我算是便宜你了。我老爹可没那么容易说话。他一定先打你一顿,先算你拐走我的帐,在算你有没有娶清茶家大小姐的资本。”

    “清茶老爷一定敞开大门欢迎。谁娶了你清茶大小姐他一定谢谢他家祖宗十八代。顺便还敲锣打鼓,风风光光的把你送上门去。这也算了了他老爷子多年的夙愿了·······”

    清茶狠狠的瞪了一眼正畅言正欢的邪惜。邪惜也不在怕她,直言道:“清茶大小姐,怕是你上次逃婚后,那新郎定是敲锣打鼓心情好到满街送礼请客,到处诉苦没娶到你一定是他祖上积德了的关系。”

    清茶眨眨眼,嘴角抿出个坏坏的笑,刚刚的伤心落意已成过眼云烟:“如果逃婚前一夜我没翻墙进他府里揍他一顿,他应该不会把这种事当成好事到处宣扬吧。”

    “啊·······”邪惜和宋彦同时惊得拉长下巴。仔细想想也对。凡事留点余地日后好相见都不是她清茶桂云做得出来的事。

    

    皓月印在天空,月光像纱一样投向浩瀚的大地。偌大的天幕上空无半颗星辰。掩于夜色的古老建筑里,一群乌鸦兢兢战战的在古寺周围不安的浮动着。黑暗蔓延的尽头处,遥远而古老的时钟在慢慢开启。

    古老庄严的建筑物上,鸦开始有些急躁的咂着爪子。

    孤月与鸦齐飞,一切都预示着有不好的事发生。

    突然,古老的大门急切的打开,被惊起的鸦嚎叫着争先恐后的飞入无尽的夜色中。一个黑色的魅影从门里冲出来,在磅礴的夜色里拉出条长长的疾影。

    她像是在躲避什么?

    那可怕的东西怒吼震慑山谷。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瞻望,可怕的东西并没有追出来,但她不敢掉以轻心。她似乎感觉得到恐惧在逼近,尽管她多年来在也没有害怕的感觉,但这次她感受到了头皮发麻的恐惧,她确信那和十年前在血恶谷雪后伸后过来掐她脖子的感受是一样的。她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轻轻的皱着眉头,脚下并未减下速度。

    四周的树木开始嘶吼,猛烈的摇曳着。她惊讶于那股神秘力量的强大。“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脚尖再次用力,轻轻一跃,又翻过另一个山头。那股神秘的力量渐渐薄弱,树木咆哮的声音被远远的甩向身后,倩影驻足凝望,刚才的事仍心有余悸。“如果没在这里,那又是在哪里呢?难道在尊主房间看到的密卷是假的?无心者的存在更早于古寺?那刚刚开启时钟后出现的怪物又是什么?”无数的疑问占据落白音心头,就像绕不开的丝线越缠越紧,烦愁的思绪里,像是有人拿把剪刀轻轻一剪,顿时又豁然开朗。“又或者,这只是个陷阱,一个自投罗网的陷阱。”

    她眉头舒展开,露出个似有似无的邪魅笑容。那笑容背后,又装着无可奈何的苦涩以及近乎于绝望的决心。

    记忆的深处里,盘旋着黏稠又令人作呕的东西。背叛和不信任,已让莫离家族最引以为傲的无心者从此消失在世界的长河里。

    

    大殿上方铺了些彩红色,视觉上没有了昔日的压抑。沉闷的凛渠行宫因为即将到来的喜事多多少少添了些欢乐之色。斩堪形色匆匆的推开尊主的房间,正赶上莫离屹翼换上新郎服,见他来得正巧,问他似否有哪里需要改动的地方。

    斩堪不知尊主是正在兴头上,还是对那女人动了真情。不好推迟,假意奉承几句。便直奔主题。

    “无心者果真叛变了。”

    莫离屹翼并未有任何情绪,依然沉迷于喜服上。良久,他抬起邪魅的眼睛看向斩堪,见他一副危机楚楚的模样,有些觉得可笑。

    “你在害怕什么?”莫离屹翼问道。

    斩堪更害怕了。只觉得浑身不停使唤的开始发软。他想起十年前落白音就是撒谎,尊主一生气便夺了她的心脏。今日之事虽夸大了些,倒也有些真凭实据,何况他一直都是按尊主的意思行事。

    尊主一直盯着他看也不说话,斩堪紧张得汗都快流出来了。

    “无心者叛变不是迟早的事吗?”

    斩堪全身的肌肉松弛下来。

    “她果真去了天古寺。”

    “哦~当真去了。”莫离屹翼有点想听下去的兴致。“遇到它了吗?”

    “看样子是开了封魔锁。不过没讨到什么便宜。”

    “你的意思是她逃出来了?”莫离屹翼这才微微有些吃惊。忙问:“你亲眼看到她出来了?”

    斩堪虽隔得远,当时也感受到了那暴戾的气氛。心里也没想过其中的厉害关系。尊主这么一问,他才想起古书上有提起过封魔锁锁住的都是足以毁天灭地的怪物。他一直想先人多少有些夸夸其谈了些,先不说有没有那种怪物,即使有,又怎能强大到毁天灭地呢?

    “是呀!我一向佩服落白音逃命的速度的。这次是心服口服了········”斩堪自知跑题了,忙闭了嘴。

    莫离屹翼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脸色越来越凝重,“看来我是太低估你的能力了。无心者,不愧是我莫离家族最得意的作品。”

    斩堪顿时脸色苍白,惴惴不安。

    

    桐舒依吐了口鲜血在地上。血迹呈暗红色,一落地就凝固了。慕容凌和莫离戟魂对视一眼,眼里同时融入悲伤。慕容凌眼里闪着泪,他走到桐舒依身后,手掌撑着她的背脊,源源送了些内力。桐舒依意识慢慢清晰了些,她感觉到那股能量来自于背后,想阻拦断内力的输送,只是已有心无力。

    “慕容公子何必浪费内力给我?”她的口齿已含糊不清。

    “你坚持住,等出去后,我带你去檀香幽谷。”慕容凌大概还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因为过于悲伤带着浓浓的哭音。

    “不。”桐舒依仿佛耗尽生命里最后的力气往前一扑,跌倒在地,幸好莫离戟魂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才没摔在乱石嶙峋的地上。背脊脱离慕容凌的手掌,顿时,桐舒依脑袋一顿眩晕,意识从归混沌。慕容凌慌忙扶住她,准备再一次聚气为她输送。

    “慕容公子如果再为我输送内力,我马上逆运内力自尽。”

    慕容凌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彷徨无力。

    桐舒依笑了笑,笑得很甜,像初长大的少女。慕容凌和莫离戟魂默默的低下头,心里已叹了无数的哎,眼前的事已成定局,本就不是他俩能改观的。

    桐舒依从来就没害怕过死神,所以并不畏惧。她目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京城里的那个可怜人。

    “你我都知道中了寒冰旋风掌的人无药可救。那些小小的旋风已溶进我的血液,把血液全冰冻粉碎。为了我这个必死之人又何必浪费你的内力呢?”她笑着说,暗红的血染红了她的牙齿。她笑起来的模样,就像吃了浆果的因为甜蜜能真正开心的少女。“你忘了答应过我那些事了?”

    “无药可救都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世上并没听说有谁中了寒冰落而送了命的。只要出去后,一定会有办法的。”慕容凌说话时看向莫离戟魂,想从他那得到一丝支持,可莫离戟魂并未说话,他大概是觉得慕容凌确实没必要浪费自己的内力。

    “让桐姑娘好好休息吧。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也许我们就能出去了。”

    “什么办法?”桐舒依和慕容凌同时看向莫离戟魂,灰暗的眼里仿佛充满希望的光。

    “我也是猜测而已。”

    “不管有没有用,不妨试试?”

    莫离戟魂听了慕容凌的话轻轻的闭上眼睛,他气沉丹田,把内力慢慢的释放出来,沉闷的空间里,似乎有股暗流在涌动,片刻间又消失不见,无迹可寻了。“他居然用内力探索四周是否有出口。”慕容凌深知莫离家族内力强大皆变化莫测,也知其恐怖的程度,他试想能把内力从体内释放出来,还能任意控制其的走向,更何况是站在两个同样内力高强的人面前,哪怕他此刻只轻轻的翻下手,那些内力他便能轻易汲取。这危险程度无异于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赤裸裸的站在猛兽前面,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这到底是少年人的任性,还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过一会,他睁开眼。看不出是喜是优。

    “果真像我猜测的那般,有通风口。”他慢慢的说着话,话语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

    慕容凌扶着脸色越加苍白的桐舒依,越加焦急:“可有对策?”

    “就用寒冰落加上你的宣罗幽魂掌?”

    “你是把这坚硬的岩石冰冻住,在用宣罗幽魂掌的狂暴之力,一击即碎?”

    莫离戟魂认真的看着慕容凌,点点头,说:“对!”

    “那好?从哪里开始?”慕容凌把桐舒依的身子轻轻的靠在石凳,他匆忙一瞥间,那孱弱的容颜,仿佛带他回到一年前。那时她也是这摸样,苍白的脸,气若游丝。慕容凌眼里突然泛起滔天泪意,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

    “那边有风浮动。”

    慕容凌随莫离戟魂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瞬间萌生又瞬间无从捕捉。平时的他并不是感性的人,他想马上大家都能出去了。他竟没想过这次预感却是事实的前兆,他不知道,这一别即是永别。

    桐舒依虚弱的靠着岩石目光追随他俩而去,不见天日的密室里视线本就昏暗。他才走两步,那连日疲倦有些清瘦的背影已在眼睛里模糊随而与黑暗融为一体。

    哪怕是很久以后,慕容凌每每想到那时,都悲哀得难以自禁。

    一块岩石瞬间击落时,和熙的阳光猛泻进来。风带着草的味道在鼻尖萦绕,欢快在浮躁,慕容凌很是兴奋,他刚转身,身后那无尽的黑暗里岩石互相触碰的声音此起披伏。他暗叫不好,身体就在这时突然被一股蛮力拉扯,他整个身子斜出去的瞬间,一只箭插身而过。他这才反应过来,一时真是被迫急的心扰乱了理智。被称为世上最伟大的工程在做自卫的突击,不出所料,一大批密箭雨接踵而至。他俩一面防护,一面后退。当两人完全退到外面时,岩石的缺口像装了扇隐形的门帘一般,一声刺耳的巨响,那缺口竟完好得像没被打碎一般。

    “这到底怎么回事?”慕容凌慌了。他使劲的捶打这岩石。他近乎绝望的怒吼着:“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就是墓穴的精妙之处。”

    慕容凌回过头去看他。站在阳光下,那人的容颜才算第一次看清晰,俊朗不凡的谦谦公子十足的冷酷模样。慕容凌一时气不过。两步冲上去抓住他的领巾,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桐姑娘的命在你眼里就是如此这般的轻贱?”

    “如果我告诉你桐姑娘早知道这些,而这个办法也是她告诉我的呢。”莫离戟魂依然不亢不卑的说着话。

    “什么?”慕容凌的手松下来,他捂着额头,显然一时接受不了这个解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明明可以一起出来的!”

    “其实我们三人又何尝不明白,寒冰落本就无药可救。刚何况哥哥他还混合了其它武功阵法,使其又上升到另一个恐怖层次。”莫离戟魂用余光瞟向慕容凌,此时的他已伤心难耐。尽管他一向把生死看得很平淡,也不知桐舒依与慕容凌是何关系,此时此景也难免无所动容,他轻轻的拍拍慕容凌的肩膀说:“桐姑娘身为龙盾局首席侍卫,想到的自然也比我俩周到。如果不是桐姑娘,我俩现在任然困在古墓中·······”

    慕容凌听不下去了,咬着牙问:“你明知古墓会封闭,为何当时不说。我俩明明可以把桐姑娘一起带出来的。”

    莫离戟魂重重的叹了口气,他那有些湿润但仍然坚韧的眼神望着天空,碧空如洗的天蓝得令人有些微醺,明明是大好的时光,却被伤感辜负了。“我当时也是这样说的,但桐姑娘比我俩清醒,她知道出来后仍然是········”莫离戟魂不想用死来形容桐舒依的状况,他有些颤抖的喉音接着说:“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替桐姑娘完成她的愿望才吧,那样也算没辜负她的良苦用心。”

    慕容凌点点头,心底压抑的悲伤差点把他撕裂。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莫离戟魂见他情绪稍微平复了点,问。

    “先找到玉季。”

    “玉季?可是那个要同我大哥成亲的人?”

    “成亲?”慕容凌诧异的问。“什么时候的事?为何要同你大哥成亲?”

    莫离戟魂摊摊手,表示一概不知。“你如果想阻止的话我劝你就快一点,看样子成亲的吉时就在今天晚上。”

    突然一股蓬勃的力量充斥着整个胸膛,急切的想见到玉季的心情在召唤他,他不敢有一丝怠慢。他朝行宫深处的方向走了几步,转过头问他:“你呢?要和我一起吗?”

    莫离戟魂转过身和他相反的走去。“我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呢。不过莫离屹翼——他总该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步过一座座仿似迷宫的宫殿,慕容凌大致摸清莫离屹翼要办婚礼的地方,一群群小宫娥托着精美的瓷器,瓷器里装满了异域的各种水果,食物。只要跟着这些脚步匆忙的小宫娥自然轻易的就找到了要去的地方。

    大概是各路客人多了些,今日凛渠行宫的宾客也因尊主的喜事,把一贯的玄色衣服换成了各色喜性的颜色。慕容凌一身白衣走在其中,也并非格格不入。也不知是否因凛渠行宫的人平日里缺乏走动,生分得很,混进一位外人也无人察觉。甚至还有一年纪轻轻的少年,来向慕容凌讨教尊号。慕容凌想这大概是哪家官二代,趁难得的聚会联络联络感情,好培养日后的势力团伙呢。他忙作揖解释到自己并非出自豪门,只是莫离戟魂身后的小跟班,今日主子身体抱恙,替主子送礼而已。想来这凛渠行宫的莫离二公子地位着实堪忧,那年轻少年听到此,眉头轻轻一皱,疾呼:“明白明白。”便慌忙告辞,又搭讪另一位看似也是官二代的少年。

    君子有酒,酌言献之。此时整个凛渠行宫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唯独一人饱含思绪,郁郁寡欢。

    湘南夫人坐在厅前眉头紧锁。她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慕容凌早注意到那位尊贵的妇人,但当时并不知那就是湘南夫人。他的姨母。

    直到这一刻慕容凌依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也是来至凛渠行宫。当初那稚气的少女是如何叛逆逃出凛渠行宫,是如何与他的父亲相识相遇相爱,他都一无所知。以至于后来他慕容家几百口人一夜之间惨死。这个谜题在他遇到湘南夫人的时就在慢慢解开。

    他是在另一座宫殿找到玉季的。

    此时日渐黄昏,夕阳回照。门前一大片水泽泛开漫天晕黄。门口两名侍卫像雕塑一般,但眼神犀利的盯着前方。几个丫鬟轻手轻脚走出房门,连关门的动作与其说轻盈不如说是小心翼翼,仿佛是采集新鲜的花瓣时而不惊动飞舞的绿娥。她们手里的托盘已经空置。慕容凌避开侍卫的视线混了进去,玉季坐在镜前,她手轻轻的抚上眉梢。蜿蜒的娥,俏丽的眼,绯红的唇,镜中的自己是如此的好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慕容大哥,从此你我就要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了。”玉季悲呛难鸣,压抑着的哭声在嗓音里回荡。

    “就算是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也该真真正正的欢欢喜喜。像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熟悉的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玉季猛的一回头,那心上人就站在灯火阑珊处,笑意盎然。

    “慕容大哥!”她站起来,大红喜衣把她衬得像个夏日里刚刚绽放的妖艳玫瑰。她一下扑倒在日日夜夜想念的怀中,踏实占据心房,她不在恐惧现实中的一切了。“慕容大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在也见不到你了?”

    慕容凌一阵心酸翻涌,他开始尝试用力抱抱她。突然一股奇怪的情绪扑泻而来,那刻,他觉得更需要这温暖怀抱的是自己。于是他更加用力的抱紧她。

    一别不过短短数日,总感觉是过了好几个茫茫春秋。

    她抬眼看他,本就轮廓分明的脸更加消瘦了几分。“怎么瘦了这么多?”泪如喷涌的泉,纵是开心占得多也难免不为心疼。

    “嗯。遇到一些事情。”他松开抱她的手,匆忙把身体撇向另一边。玉季还是看到惆怅的眼里藏着不愿去触碰的事。

    玉季了解慕容凌的做事风格,他不想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又想到那****走时丝裳还在,定是慕容大哥来救我时和丝裳闹了些矛盾,所以才如此般惆怅。想到这些,玉季咋咋嘴,满肚子醋意。

    “走吧,不然迎亲的队伍都赶来了。”

    “那样岂不是更好,你就不该来救我。”玉季嘟着嘴,满脸通红。其实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以前她在怎么任性都能忍住的。这次是怎么了?尽管十分懊悔,她还是不愿表现出懊悔来。扬着下巴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什么?”慕容凌回过头来看她,“你刚刚在说什么?”

    玉季咬着嘴唇,泪在眼眶里打转。良久,愤愤的说:“你是不是后悔来救我了。因为这丝裳又和你吵架了吧。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就不该来救我。”

    慕容凌没说话,玉季也没说话。两人就这样站着,你看着我,我望着你!

    大红烛啪的一声炸响。摇曳的烛光里,一身大红装艳的美人就像个未长大的少女。

    愣怔片刻。他缓缓道:“走吧。”

    

    庆伟把饭菜送进去时,那人还依然坐在窗前。阳光斜斜的照进来把他整个人沐浴其中。他微微仰着头感受着阳光的温度,这时,他举起手,轻轻在眼前晃动。藏在白绫下的双眼里终于有了些模糊的影子。庆伟看到他一贯哀伤的面容里最近也渐渐在舒缓。

    “大夫说过不了几日就能完全康复了,你也别心急,慢慢来。”庆伟走过去,把饭菜放在桌上。

    他听到有人说话,从思绪里抽出来。手熟练的搅动轮椅的轴,熟练的转到桌前,熟练的拿起筷子吃饭。如果不是眼上束了条白绫,真真会给人一种错觉。

    “庆伟这些日子真谢谢你。”武尚倚扒下一口饭的中间说。

    “有什么好谢的。”庆伟双手抱在胸前,身体往后一仰。整个身体舒舒服服的靠在墙壁上,他特别喜欢这个姿势。尽管这个姿势没少被维安教训,说什么懒散,没一点龙盾局侍卫的气势呀。不过他从没想过改。“二师姐吩咐的事,我哪敢怠慢。”话语里满是朋友间调侃的语气。

    拿着筷子的手一抖,即刻又恢复平淡。他扒拉一口饭,定然是索然无味的。“那,有她的消息吗?”

    庆伟自知失言了,他也担心二师姐的安危,更深知龙盾局所谓的规矩。他打心眼里鄙视谎言的,更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说谎,完全没被迫于威逼利诱。“有呢。说一切都很顺利。还说等你伤好了,就尽快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不想走。我得等她回来。”他语气异常坚定。

    “你也知这不是久留之地。”

    “我知道,我怕我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瞬间,庆伟心里划过无数悲伤。是对武尚倚抱有卑微念想的怜悯,还是出之于对二师姐那已经注定的运命感到悲哀。这就无从得知了。他喃喃到:“来日方长········有缘总会再见面的。”

    

    湘南已好几日不见姐姐了。

    父亲说过,家里就两名女子,父亲穷极一生也没能生出个儿子来,父亲常常说要想在凛渠行宫占得一席之地,必须要和尊主家打好关系。她那时并不懂父亲的话,也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想姐姐也许也不懂。所以她离开了。

    时光荏苒,尽管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湘南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姐姐的情形仍是那般清晰,仿似昨日。

    午后的骄阳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跳跃,徐徐吹来的风温和的抚上面庞。湘南在春意扶疏的草地野花里奔跑到热汗淋漓,她直到这时才看到坐在湖边吹风的姐姐。

    湘南采了一朵开得正艳的凤尾花,悄悄走到姐姐身边。她走到她身后,吓得姐姐猛一怔,然后又紧锁眉头,呆呆的望着湖面。湘南席地坐到姐姐身边,也看着湖面。风吹起的涟漪一圈一圈漾在湖面,经久不衰。远处有蝴蝶飞舞,风带着花香灌到鼻尖,热辣辣的阳光晒得头顶微疼。

    湘南把手中的花扔向湖面。嘟着嘴不满的嚷着:“有什么好看的嘛?姐姐,我们回家嘛。在不回家饭都吃过了?”

    姐姐扑哧一笑,转过头来看她,她手温柔的抚上他的发丝,满眼尽是宠溺。只是一刻,随即又恢复那种深邃凝重的表情。

    “湘南,你觉得姐姐做错了吗?”

    “做错什么了?姐姐哪有什么错?父亲最疼姐姐了。老是说我要是有姐姐一半好,他死都瞑目了。”

    “哈哈!要是父亲听到了,你又该挨骂了。”她温柔的把妹妹拉进怀里,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这样的日子从她湘南出生就开始了,两个人已习惯对方存在。“以后你不能惹他生气了。”

    “你说父亲呀?这老头脾气是越来越古怪。昨天非要我练剑。我就不明白了,以前我偷偷练剑,他骂我女孩子家家的整天舞刀弄剑成何体统。你说他怪不怪,是不是人老了都这样。”湘南满腹牢骚。

    “也许是父亲压力太大了。”

    

    风呼啸的从耳边刮过,雪花碎片啪啪的打上脸。她把脸缩进领子,埋着头艰难的前进。突然一头雪狼出面在面前,龇着牙冲她嚎叫,她吓得瑟瑟发抖,心已慌乱得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动作。

    突然,一把刀直直的钉到雪狼的脖子处,雪狼悲号的在原地转了几圈就倒地不醒。

    她抬起被风吹疼的脸,看向不远处,一匹白马上,坐着一个清新俊逸的青年男子,他一身白衣,和惨白的场景快要融为一体。她怔怔的看得出神。青年和仆人骑着马走了过来,他眼神清淡的扫了她一眼,然后轻轻的笑了笑,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姑娘你没事吧?”

    她看得出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没,没事!”

    “嗯!”他微笑的模样,如沐清风。“姑娘是凛渠行宫的人?这边不安全,还是快些回家吧。”说话时,他伸出芊长的手指,轻轻一用力,那剑从雪狼的脖子抽出,喷出的点点血迹映在雪里,像是腊月里盛开的朵朵红梅。

    “嗯,嗯。好,好的。”一贯口齿伶俐的自己怎么变得这般语无伦次了,她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呆笨。

    他取下身上的披风递给女子:“虽已是春日,不远处是雪恶谷,吹点风,和冬月下雪时并无二致。姑娘身着单薄,不嫌弃的话披上在下的衣裳吧。”

    离得近些,她才看清对方的模样,剑眉星目,唇齿掩着笑意,尤其是那光洁的额头藏着些许抱负。女子微抿淡色的唇,她那双灵力的双眼似乎变得迟钝,在也不能从他脸上移开。她呆呆的接过衣裳,连谢谢也忘记了。

    “那在下告辞了。”他驾着马正欲离开。她叫住了他:“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鲜卑,慕容扶。敢问姑娘芳名!”

    “百湘凝”

    

    风雨呼啸的夜。

    前一刻的各种惨叫声已经安静下来,一切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她容颜依旧的脸绝望的扫视一片狼藉的场景,目光浅浅的眼在寻找那个牵绊她一生的人。血腥的气味呛得人想吐,她猛的一口鲜血吐出来,头脑一趟眩晕。

    一双精致的玄色鞋子踏到她面前,她抬头看。十六年了,他已苍老了许多,两侧的鬓发已斑白,皱纹像被无情的雕刻在脸上,但那股倔强,那股威严,已深深的融入在其中,像是经过月岁后更顽固了。

    “父亲。”她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爬向那个日夜思恋又愧疚的人。

    “从你离开凛渠行宫时,我就在也没你这个女儿。而我今天的到来只是清理门户。”严谨,肃穆的脸上仿佛绷不住什么似的,一闪而逝的哀伤。

    “都是湘凝的错,只求父亲放过凌儿。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他。”

    “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必赶尽杀绝。”

    “女儿多谢父亲的养育之恩!”她对着父亲磕完三个响头,拿起身边不知是谁的剑。严谨,肃穆的老人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剑割断肌理,血脉喷发而出的声音,他双眼紧紧闭起,爬满皱纹的脸狠狠一皱,心里像是被刀割的疼。

    

    前面的路是走不通了。

    慕容凌拉着玉季的手,更加用力了。他目光如炬,逼视前方。

    莫离屹翼和他的手下们截住了两人的路。

    你这是要把我的新娘带去哪呀?”莫离屹翼问。他嘴角残留的笑痕,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凌哥哥,你这是在干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丝裳从人群中挤出,带着哭腔,问。

    那时,慕容凌有一丝若影若现的乍现意识,他觉得那刻丝裳也许真的是出至于对他的关心。尔后,他马上意识到,他此刻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以丝裳的一直一来的性质来看,她的伤感完全只是出于自己的骄傲的自尊心被挑战了。

    “婚姻一直一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玉季何时成你的新娘了。”慕容凌抬起眼睛问,一双清澈的眼里,毫无畏惧。

    “能嫁进我凛渠行宫,不知她詹家修了几辈子的德。他难道会觉得吃亏了不成。我说倒是你,是要把我的新娘拐到哪里去。”莫离屹翼的鼻翼微微颤抖,一双漆黑如冰潭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似有无名业火。

    “你们凛渠行宫和地狱有何区别,我爹爹会让我嫁给你?要不是你用哥哥的性命逼迫我········”

    “放肆。凛渠行宫的尊主岂容尔等诬蔑。”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出言制止了玉季,尔后,他恭敬的朝莫离屹翼鞠躬道:“尊主,依属下看,这**是打定主意要和这奸夫走了。这何止是辱没了江南詹家的门楣,更是丢尽凛渠行宫的脸面·······”

    “老东西,胡说八道什么呢?”玉季嚷了起来,那老者大概是没见过如此烈性的女子,身体一僵。浑浊的眼里,侵了些湿意。

    “我倒是头一次见一女子被无故加这些莫须有的名。”慕容凌冷冷的笑着,一贯冷淡的语气里波澜不惊。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老者语气激烈的嚷道。莫离屹翼手一挥,示意他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他眼神轻轻的瞟过老者弯曲的脊柱,匆匆而过,似乎并未有所停留。老者语气平静了些,缓缓道来:“吾女珊儿,从小聪颖娴熟,温柔体贴,属下也常常教导于她,丈夫是女子的天,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天做对。这才是天下女子的楷模。”

    “呵呵。天资愚笨的莫离珊竟也聪颖娴熟,看来洪长老确实教子有方啊。”莫离屹翼话已说完,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洪长老气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反驳,只好作罢。

    “莫离屹翼就算今日不遇到你,我也会来找你的。我俩的帐就今日来个了断。”慕容凌冷峻的目光里压抑着愤怒的火。

    “也好,你拿走凛渠行宫的东西,是该找你要了。”莫离屹翼看着他,一双幽幽如漆的眸似立着把畏寒咋热的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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