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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广联昌行

    wed feb 25 19:00:00 cst 2015

    只是这场刺杀如何而来,就不得不说一说那嘉庆年间的白莲教案了。清朝承平日久,但也非是一帆风顺、海清河晏。这白莲教便是其中一宗大风波。

    原本白莲教是那唐宋以来流传民间的乡野宗社,源于佛家净土宗一脉,相传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后世信徒以为楷模。北宋时期净土念佛结社盛行,多称白莲社或莲社。南宋绍兴年间,吴郡昆山(今江苏昆山)僧人茅子元(法名慈照),在流行的净土结社的基础上创建新教门,称白莲宗,即白莲教。

    早年间的白莲教也是崇奉阿弥陀佛,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因其敬奉祖先,通俗易懂,为乡愚村顽所迷信,在元、明两朝,多为大逆所用转为邪教,专司对抗朝廷,延至清朝,又为明朝余党发展组织,成其反清复明之秘社组织,虽遭康雍乾三朝明令禁止,也难阻其燎原之势,但到了嘉庆元年,刘松、刘之协、宋之清等人帅白莲教众万余人于川楚举旗,祸及川、甘、陕、鄂、豫五省,从者数以十万计,前后动荡十年,百城残破,万民涂炭。清廷因八旗颓废、绿营糜烂,无力征剿,幸赖各地士绅办团练,历时弥久,方于嘉庆九年方才荡尽风波,不过也是劳师动众,前后费帑竟达白银两亿两,死难将士更是不计其数。

    此后,白莲教转入地下,组织更加隐蔽,适逢庚子赔款,朝廷横征暴敛,百姓穷困不堪,又复燎原之势。自道光二十年来,白莲教便以村社乡集等事,又频繁活动,发展教徒,更是以各种外衣在各地广设堂口,一府一堂口,堂口设堂主,或数府、或十数府为一路,一路设一帅,更设护法使、传法使等各职。各堂各路专四收揽地痞游民、交结劣绅豪强、贿赂官府,明着是烧香拜佛,暗地里黄赌鸦片、强掠豪夺,也广设产业,于漕运、盐运、茶运、瓷运等广有涉猎,更遑论诸如酒食、宿栈、烟馆、娼妓、布匹等业。暗暗渐有兴旺之势,只是清廷闭塞,不为庙堂所知而已。白莲教各个堂口之间并无往来,专司向路帅负责,各路之间白莲教另设一个内堂,专司协**务、调停纠纷、发布指令,是整个白莲教的中枢所在。

    且说这木兰围场,于道光三年,清廷解禁垦荒以来,各地无地流民纷至沓来,十数年间,也渐渐有了城镇,只是官府腐败,道光帝又二十年未曾秋狩,当地官员乐的只管收钱压迫,却又疏忽牧守,十数年间早已被这白莲教渗透。

    在木兰围场西南方五十里处有一白虎沟,虽说是叫白虎沟,其实是伊玛图河与滦河之间的一处平原,因解禁垦荒,此处聚拢了数千户人家,渐渐成了一处大城,因近蒙古,且周边多为草原山林,所以镇上居民多以春夏耕种,秋冬狩猎为生,每年冬天,镇上都会起集市,聚拢一些来自各地的皮货商人,倒也是欣荣繁盛。此间有一处皮货行,叫广联昌。广联昌是顺天府一个豪商伍从顺的产业,专司在全国各地售卖皮货,因分支广设,又多与各处游侠来往,故也是白莲教重要的渗透对象。这白虎沟的广联昌,只是顺天府广联昌在此处的一个收售皮货的仓库,连分号都排不上,只是开的日子久了,也就挂上了广联昌的牌匾。此处掌柜名叫马福成,是白莲教承天路义和堂的探风,他亲哥哥是顺天府广联昌的掌柜马福才,几经安排,让他在此地当个掌柜,兄弟二人平時也有照应往来。只是他哥虽然知道他多与江湖中人往来,却不知他这白莲教的身份。因为北地民风彪悍,广联昌在此间的生意,也需要他这种三教九流之人来照应,故此虽然不喜欢兄弟的江湖习气,也是无可奈何。

    十月中旬,北方早已是一遍雪国景色。只在此时,镇上来了一行人,七八辆大车来此间收皮货。随行伙计向当地人问明了广联昌的地址,答谢过后。众人也不寻他处,径直奔广联昌而来。

    领头二人在门口将马拴好,吩咐众人在门外等候,自己迈步进去,进来之后也不问价,也不搭腔,只管自顾自的浏览店内货物,东挑西捡。马福成此时正在与一些老主顾聊天,眼角瞅见这二人,从未见过,只是二人衣着气度有些不凡,且未生什么事端,也就由着二人去了。待得老主顾散尽,他便绕出柜台,走到二人跟前,笑嘻嘻的说:“两位大爷,跟您请安了。不知鄙店有什么能让您上眼的,您尽管吩咐。”说完笑着打量这二人。

    此二人一老一少,老的约莫六十岁上下,留着山羊胡,带着蜀锦的宝蓝色小帽,外着宝蓝彩锦马褂,里面是套着上好西洋棉布织成的棉袄,脚下一双皂黑的靴子,腰间坠着一方玉佩上书“四海为家”四个篆字。年少的更是不凡,年纪大概二十不到,细嫩的皮肤,多为富家子弟,脸被塞上的风吹的腮红,眉似短剑,目若朗星,唇红齿白,神采飞扬,头戴藏青色蜀锦小帽,顶上一颗绿松石,帽檐上镶着一方红宝软玉,身着团锦攒花的长马褂,围着白狐毛的围脖,里面套着上等洋布织成的棉袄,腰间也是缀着一方玉佩,依着马福才的眼力,看不出材质,上刻着“天父地母”四个楷书,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他二人见马福才相问,便由老者上前答话,道:“不知掌柜的,嘉庆九年从四川进的蜀锦还有几批?”

    马福才一听,心中大惊,这是内堂才用的暗语,知道是教内贵人到了,顿时收起了那市侩神色,诚惶诚恐的答道:“您说笑了,广联昌只售皮货,若是绸缎布匹,您得移步日和昌了。”

    老者接着又道:“那烦你跟日和昌的掌柜筹措一下,我要上等蜀锦十九批。”

    马福才依着暗语,又道:“嘉庆九年闹匪,蜀锦出川的路断了,恐怕不易筹措啊。”

    老者又道:“不妨,不妨,只要有现货,我等立付现银,要的就是蜀锦。”

    马福才道:“这样说,倒是大买卖了,烦您到里头歇息,我这就去找日和昌的掌柜。”

    说完,深施了一礼,领着两人到了里面套间,吩咐店小二,不得打扰贵客,自己亲自在里头端茶倒水的伺候。

    待二人坐好后,马福才跪在地上,磕头道:“不知长老驾到,小的承天路义和堂探风马福才,给二位长老叩头。”原来外堂弟子遇着内堂尊者,在不知身份的情况下,一路以长老相称。马福才虽是堂口探风,但是上面更有堂主、执扇、路帅,内堂更有传法、护法,在往上就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够知晓的了,刚才听到的内堂传法一级的暗语,只是不知具体身份,故以长老相称;

    那老者也不起身,淡然道:“起来吧,此次我等隐秘前来,欲借你处栖身,连你刘堂主也不知道,你切莫走漏了风声,否则教规不饶。”

    马福才心中凛凛,接口道:“小的嘴巴一定把牢,定不会走漏一丝消息,请长老放心。”

    “我知你心中疑惑,我等此行需办些教务,需隐秘行事,所以你无需知道我等身份,也不要管我等,更不准通知路堂等处,只需安排一个僻静所在,平日送些吃食,还有后续人等依次前来你处接头,你一并领往我处即可。”

    马福才道:“谨遵长老吩咐,不知长老有何法旨,卑职也好依法去办。”

    “也无特殊要求,只求能容百十来的,僻静,无人搅扰即可。”

    “仓促之间实难找到合适之处,只在这白虎沟东北十里处,有我们的一处货栈,方圆两三里无人,只有几个仓管守着,平日只是堆货,最近生意好,货清的快,里头空出来了倒也能容下上百号人栖身,只是平日堆积皮货,恐二位长老嫌其味大。”

    老者微皱眉头,看向那青年。那青年脸色不变,轻启朱唇,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番前来所谋甚大,长老就不要拘意这般外物了,凡事以小心、谨慎为要。”

    老者转过头来,对马福才道:“就以着你的意思办吧。”

    不多时,马福才亲自领着一行人来到那处货栈。马福才殷勤的向那老者介绍道:“这货栈地处偏僻,只有一条泥路通往白虎沟,往东走四十里,便是那热河绿营大营,守将是一名守备名叫唐三,所以当地人称其为唐三营,往北走五十里又是镶蓝旗侍卫营的所在,驻防将领的是镶蓝旗守备阿拉超尔,故称阿拉超尔营。若是从阿拉超尔营再往北走二十里,就是鞑虏皇帝的围场了。只因历来兵过如笓,这里百姓苦不堪其扰,便也都往南往西迁走了,这货栈方圆四五里内倒是一丝人烟也无,甚是荒凉。”

    青年听罢,登高举目四望,果如马福才所言,举眼望去,只有十来间木质矮楼依着土山围做一圈,四周一片草长林深,野狼出没期间,人烟倒是半点也无,若是不细心留意,倒也是。对此,青年甚是满意,第一次对着马福才说道:“马探风寻得好去处!若是大事得成,必向教主禀明,记你一大功。”

    马福才忙不迭的跪下行礼,不住的叩头道:“小的谢长老!小的谢长老!小的感激长老天恩!”

    青年微笑道:“实心办事,方不负教主天恩,好了,你下去吧。”

    马福才依言退下,领着一帮伙计将众人安顿好后,独自离去。往后十数日,又接上几波皮货商往此间领,都是些膀大腰圆、魁梧壮硕的精壮汉子,一看都是些常年刀口舔血的悍徒,马福才也不敢多问多说,只是依着长老令,接着了就往此间带。再平日就是准备吃食酒水,好在白虎沟随时僻壤,却不是穷乡,往来此间的客商云集,置办起来也是容易,并未引起怀疑。

    只是马福才不知此间正在谋划的是一件天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