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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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寂千年

    千年前,幽州城如同温水入口一般,平淡却充斥着理所当然。城市的气息中弥漫着异样的懒散,没有人提得起干劲,一日复一日。



    城门头街上贩子若隐的叫卖声,街上的人们穿着棉服或者是裘袍闲步走着,提着篮子四处打量敞在地上的摊子。进城的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着,小心的避让着纷扰的人群,避免有些磕碰。



    一辆刚进幽州城的马车,车前是匹黑色的骏马,时不时发出咈咈的叫声,看上去像是对如此缓慢行进和拥挤人群的不满。车窗前,有个姑娘正趴在那看着外头的惊奇的景色。隐约听得的砍价省,有气无力的问卖声,各色各样的敲打声,在她看来比之前的那群公子哥吹嘘来的精彩。一眨眼,她看到一个摊位前摆放着的海鲜,那摊位上恰好有她最喜欢吃的花蛤。姑娘正巧想到自己好些日子没吃到这东西,暗自记下这事儿,到时回家跟总管说下,好让他去买下,想到这时,她不自觉的沾沾嘴,咽下嘴中的口水。



    马车在路上磨蹭了好久,终于到了府前,姑娘趴在车窗上犯困差点要睡过去,迷迷糊糊的听见自家总管呼喊自己,揉了揉眼睛,爬出马车,总管小心地搀扶她下车。她呼吸了一口,闻见迎面吹来的清风,一股清新的芬芳钻进鼻子,化作清流扶摇直上,直至脑门,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连蹦带跳地进门,扬声喊道:“老爹老爹,我回来了!”



    府苑深处传出一道雄厚的声音:“宋雨时小姑娘,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做个女孩子家,矜持,矜持晓得不,教你多少次了,这样子出去,不被外边婆娘耻笑没教养么。”,紧接着,一位中年男子,他束高发,一字胡微微翘起,穿青袍,双手背于身后,嘴角微微翘起露出酒窝,缓步向她走来。



    宋雨时见她父亲出来,连忙缠了上去,抱住他的胳膊来回晃动,撒娇道:“爹爹,我这么可爱,这么淑女,怎么会没教养,对吧!”



    他拿起手指轻轻点向女儿的额头,轻声笑道:“你呀,别跟你娘学坏咯,这么没羞没躁......”



    没等他说完,背后便接上来一句,“宋江,老娘招你惹你了,背地里说咱闺女跟我学坏,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三岁桌前让她喝酒的是谁,七岁带她出去骂街的又是谁,讨打是吧!”说完一巴掌拍在他脑袋瓜上,另一只手握着手巾,插在腰上,嘴唇紧闭,微微努起,两眼睁的圆圆的,一眼不眨看着他。



    宋江经他娘子的一巴掌后,甚是有些无语,歪着脑袋轻声对还拽着胳膊的女儿说道:“你娘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呢!”



    宋雨时撇开脑袋,翻了个白眼,充斥着怨气的回了一声“哼!”



    还没等宋江缓过气来,耳朵就被他娘子拽住。



    “哎呀,疼疼...疼..疼疼疼疼疼,哎呀呀,轻点轻点轻点,哎哟,哎..哎呀~”



    就在这时,上空划过一道人影,人影之后一束红光紧紧跟随,传来阵阵音爆的声音,似乎那道人影在不断的加速,一眨眼便消失在上空。



    宋雨时兴奋的大喊道:“爹爹,爹爹,快看,流星耶。”她兴奋的蹦起,握着她爹的手臂肆意晃荡,那两束马尾随着她不停的摆动,好似两只精灵在她两边,鸾回凤翥。



    待她说完之时,又几道人影从上空划过。这时候,宋江抬起头,看着离去的那几道身影,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小会儿,对他身后的妻子说道:“你跟雨时回屋去,我过去看看。”



    她点点头,明白上头划过的那群人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拉过她闺女,挽着她向屋内走去,问起之前宴会上的公子哥如何,宋雨时见得她娘提起这话题,一下子敞开话题,诉说起那些傻缺公子哥的种种不好,有些卖弄风骚,有些在换着花样儿讨好自己看中的女孩子,在她坐着的一边,竟然有人在对诗画,何等的傻缺。她娘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笑着插几句话恰到好处的问着那宴会上的几个知晓的孩子,不料在雨时他她口中,这几个都有些是不尽人意,一点意思都没有,她娘嘴角翘起,听她说着。



    而她爹,站在原地,看了会儿那群人远去的方向,吸了一口气,毫无声音般的升到高空中,嗖的一声,向那群人追去。



    不久后,那道红光还是击中了前方试图不断加速的男子,他一个跟头,摔在一荒草地上,他将剑插在这荒芜的地上,颤抖的双手艰难的扶着这把剑站起来,长时间的逃窜,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不停颤抖的手臂证明着这其中的艰难,甚至在这时候,他的双脚都有些站不稳。没想到对方竟然狠下心赶尽杀绝,三天三夜的追逃,已经无法再逃了,之前的破空加速已经是最后的挣扎了,他喘着气,静静地看着来时的方向,等待着最后的死亡。



    不一会儿,九个穿着灰袍的人从空中落下,站在他前方百尺,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不做任何动作,眼中没有怜悯,也没有可惜,只有淡淡的寂静。



    他开口言:“我常里澜七岁开始修道,入门百年,渡八劫,本以为可以渡去九劫修得大道成仙,呵呵,时不与我,时不与我啊!!!”



    说完这些,挺起胸膛,挥舞着手中之间,恨骂道:“你们如何安得其所?如何安得其所?千年之后,千年之后你们等着,必有一人执吾剑拿回我的一切。”说完将剑插进自己的心脏,双眼狠狠的盯着对面的九人。



    直至死去,他依旧站立不倒,双眼睁着盯着前方。



    其中一个灰袍说道:“可惜了一把好剑。”



    “是啊,沾上八劫之士的怨气,这件恐怕是要废了,可惜了这把剑。”一灰袍摇摇头,为这剑感到可惜。



    站在旁边的一灰袍问道:“要不把这剑毁了吧?”



    “不成,毁了这剑难免我们九人怨气加身,之后怕是......更何况这剑一般如何斩的断,不是么?”



    “那就给他施层封印吧,让它在他身上继续这么插着吧,我就不信他死后还有这本事,千年,哼,真当自己是谁了?”一灰袍说道。



    说完,九位灰袍双手结印,打向那把剑,完事之后腾空而起消失在这片天地间。



    千年之后,这处荒原渐渐变成一处埋骨地,不,是一座骨山,这地方从之前的杂草横生,到现在的了无生机,边缘的地面是一片无法褪去的黑色,就连大雨也无法冲掉这地方阴沉的色调。



    这座用尸骨堆起来的山,不晓得有多少高,只晓得从千年前的一尸骨发展到现在的骨山,蔓延到周围错落的山脚下,如今,是被几座小山围绕其中的一座“山”。这也成了幽州城附近的一处名胜古迹,不少人因为好奇,到这里参观些时日,也有不少人进这骨山,想去找些机缘,这地方陨落的强者不少,指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冬季临近春节的一天,一个六岁穿着袖口毛糙缝缝补补的棉衣的孩子,站在上面盖着一堆雪的埋骨山上,试图找点能用的工具,能够撬开坚硬地面的器具。



    大冬天的下午,天上还降着雪,这个地方除了这六岁的孩子,已看不见任何走动的人影,渡鸦的鸣叫声也不曾传来,在这孩子的耳边唯有脚下踩踏发出的声音。他用着裸露在外被冻青的双手,扒开脚下的雪堆,一点一点掀开雪下的骨头,碰到难以拿出卡在骨山上的骨头时,他用他已经没有任何知觉的双手将眼前的雪坑再度挖开,将雪下的骨头一把一把的往外扔。就这样麻木的挖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一把剑,虽然长相连他自己也有些嫌弃,外边锈迹斑斑,但相比之前挖到的兵器,这把剑算得上是完整的,之前挖到的兵器的,要不是断成两半的,要不就是往雪中撬下就断的,这把剑既是完整的,也是能撬得开雪面的。不过,这把剑跟他差不多高,用起来还是有些难度,不过凑活着还是能用的。他抚摸了下剑身后原路返回,在山的另一头,有辆板车停在山脚下,静静地等候着他。



    走到板车停放的地方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沉,那孩子看了看天空,掀开板车上遮盖的麻布,露出里头同样穿着破旧棉衣的老头,满头白发,眼睛闭起,一动不动,这小孩将其背起,爬上山,在一处幽静没有树木的角落将他埋下,立起一块简单的木牌,他不会写字,唯有老头子教导的姓氏跟乞丐二字,也不晓得老头到底叫什么名字,无奈之下在木牌上头歪歪扭扭地刻了三个字:陈乞丐。



    他收拾完之后,哭不出声,留下两行清泪,跪地对着墓碑拜了三拜,起身之后用袖口擦干眼泪,头也不回下山去。



    在山下之时,他用仅剩的布将其锈剑严严实实包起来,背在背上,拉着板车一步一步向北边走去,这时候,正是夜黑三更,雪已停,云已散开,露出幽静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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