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岸
字体: 16 + -

第17章 ,慕容玖翎

    二十几条人命的丧失让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显得格外的血腥,而比这更让人感到可怕的却是血灾过后琢磨不透的变故。

    萧涵宇和马徽的失踪让这一切变的诡异莫测。谁都清楚这个叫慕容玖翎的女子身上肯定背负着常人难以承受的恩怨纷争,这份恩怨注定要让她这一生都活在刀光剑影里,她永无宁日,凡是与她有所牵连的人也终无宁日。

    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拿须臾之命搏取亘古之名旷世之利,殊不知日月浩浩伤人无形。风雨飘摇的江湖来了谁又走了谁,也不过朝夕之间。

    可他们偏偏生在了珧国的这一朝一夕间,在这注定要颠簸流离的命运中也必将劫难重重。这是慕容玖翎的劫难也是何墨这些人的劫难,慕容玖翎逃不了,何墨和萧涵维等人又怎能逃得了。

    “我们现在抽身出去,可能还有转机,”站在萧涵维旁边的大头看着寒雪飘扬的云谷,气喘吁吁地对萧涵维说道:“现在就差找到小宇,只要找到他,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萧涵维没有任何言语,大头的意思又何尝不是自己心里所想,可是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弟弟。弟弟的失踪是最让他提心吊胆的事,找不到弟弟就没法离开这里,留在这里多待一刻都可能身陷囹圄,稍有差池就可能再也离不开重楼再也没机会回到长安。

    从鬼幽谷出来后的萧涵维第一次感到无奈,甚至感到一丝绝望。在木楼各处寻找萧涵宇的潘良一无所获,在木楼高处停下来疲惫地张望,当他看到云谷边缘并排站立在雪里的萧涵维和大头失落的身影的时候,突然感到莫名的难过。从自己童龀之幼到如今年过弱冠,十四载的光阴也就这么过去了。

    回想这么多年,在大哥和大头哥的庇护下自己才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自己何曾凭一己之力为自己活过,何曾让哥哥们不为他担心过。要是有一天自己也失踪了,哥哥们都不在身边了,不敢想自己怎么走完余生。潘良想到这儿突然有了一个很强烈的意识,自己要变的强大起来,强大到有一天哥哥们不在自己身边了也可以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虽然他一点也不希望哥哥们离开他,可是这种想要变强大的意识就在一瞬间轻而易举地渗进了他的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头和每一抹血液。

    稀稀疏疏的雪花覆盖了马场地上红色的血滩,潘良再次走进一间间空荡荡的马棚。虽然他知道自己找了好几遍的马棚里不会有萧涵宇,但他还是又一次进去寻找了。他不想留在木楼里看到何墨,更不想看到那个慕容玖翎。

    潘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念叨着,这一切都是慕容玖翎引起的,她是祸患,她害了何墨害了何家现在又害了他们。

    寻人未果的萧涵维和大头两个人悻悻地回到了木楼,潘良早已没了寻到萧涵宇的希望,跟着两位哥哥回到了木楼里。

    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再次回到木楼里的萧涵维有了一个打算。他没有别的办法了,暗自做好的打算也实属无奈之策。

    “何墨兄,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否?”萧涵维回到木楼里,看着眼前的何墨,无奈地说道。何墨点头道:“赵大哥请讲。”潘良和大头疑惑地看着萧涵维,萧涵维看着昏迷中的慕容玖翎,对何墨说道:“这姑娘的伤要再不医治就凶多吉少了。带她回家去,请个大夫好好医治。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在她伤势好转后将她交给那些人。如此一来可…”

    “赵大哥你别说了,”何墨突然说道,“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

    潘良惊讶地看着萧涵维,他无法领会大哥说这话是什么用意。但他相信这个慕容玖翎会给他们带来祸乱,和她有牵连的人是不会好过的。

    “舍弟今下落不明,难以离开此地。可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萧涵维说道,“尤其是这位姑娘,你若不将她交出去,何家恐难安宁。况且她旧伤一次次复发,要不彻底治好也将是死路一条。”

    何墨看着慕容玖翎,摇摇头,道:“不,她这个样子哪里也去不了。我若带她去了家里,无异于亲自将耀武山庄的人引进了我们何家,我不能害了我的家人。”一旁的潘良突然说道:“哼,你害的人还少吗?”大头看了一眼潘良,说道:“何墨兄,我这个弟弟性子烈,得罪了。”何墨哑然,愧疚感如万蚁噬心。萧涵维说道:“无论是考虑大局,还是保这姑娘性命,你们都不能留在这里。从耀武山庄到这里就算是快马没有两天时间也是到不了的,今天闯入马场的这些人看似阵势浩大,实则是一群乌合草莽之辈,应该不是几派集结的,否则我们今天做什么都是徒劳。耀武山庄一定会集结各派势力到此,即使你要带她离开重楼,可她这个样子…”

    萧涵维盯着何墨没有再说一句,虽然自己本可不必如此,可何家待自己不薄,况且这时候弟弟生死成谜。既然不能全身而退,那就继续用“赵腾”这个化名遮掩着真实的自己,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所有的变故吧。

    何墨沉思了片刻,道:“我本想她醒过来后就带她离开重楼,没想到现在又是这样子。”见何墨有所动容的萧涵维松了一口气,只要让何墨离开这里,对谁来说都多了一线生机。

    马场所有的马都在混乱中逃散了,在这茫茫大雪天没了脚力根本没法回到何家。眼看天都黑下来了,一个法子都没有,木楼里所有的人再次陷入困境。

    就在所有人因没有脚力而犯难的时候云谷内再次传来马蹄声,紧接着一声让人惊心的马叫在马场内响起。

    马叫声没有让他们感到欣喜,反而所有人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如果是今天的那些人又闯进马场了,那这一次就真是绝路了。萧涵维闪身到布帐后,轻轻地拨开一条缝朝外面望去。天色暗了不少,勉强能看到木楼外面的马场。积雪落白了马场,微弱的雪光使得视线渐渐明亮了起来。

    木楼里的其他人紧紧注视着萧涵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萧涵维仔细地打量着马场内的一切,目光极力搜寻着刚才听到的马。就在萧涵维准备抽身离开木楼去外面一看究竟的时候,雪地上跳出两个人影。

    “大哥,怎么样?”潘良低声问道。萧涵维没有回应,突然僵住的身子明显缓和了下来。其他人这才稍有一丝的安心,这时候萧涵维回过头来,神色缓和了不少,说道:“没事,是自己人。”话音刚落就听到楼外传来一声叫喊,听到这个声音其他人才彻底放下心来,他们都太熟悉这个声音了,楼外的这人是何毓。

    萧涵维已掀开布帐迎了出去,随后何毓和李涯慰出现在了众人眼里。一进木楼俩人就抖下一身落雪,何墨看着何毓,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低下头去看慕容玖翎。昔日,他肯定会问她怎么来了,爷爷在干嘛,何诺呢…可现在这些都成了他心里无形的荆棘,在何毓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一刻都刺痛了他。

    “大哥,我们回家吧。”何毓静静地看着低下头的何墨,“二哥在家里等你呢。”何墨心里猛地溢出一阵酸楚,头埋进了自己的怀里,只不停地用力点头,未出一言。

    谁也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慕容玖翎有了一丝的意识,此刻一滴泪正从她的眼角硬生生地爬出来。

    随后几人简单商议了一下,萧涵维想在马场里留一夜,希望能有萧涵宇的消息。可大头再三劝阻非要自己留下,萧涵维只得跟着何墨一行先回到何家去。

    最后大头留在了马场里,为显主客之道,何毓走之前让李涯慰也留在了马场,夜里两人有个照应。李涯慰和大头重新燃起了暖炉,温热驱散了木楼里的孤独与寒冷。

    一出了马场萧涵维就看到淡淡的暮色下,雪地上齐整地摆着一排干硬的尸体,潘良认出第一具是小武的。尸体旁边站着一个人,竟然是王朗。

    暮色在眨眼的间隙四合,萧涵维担忧萧涵宇的安危却又无能为力,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王朗出现在这里也是他没有想到的,如此看来何家肯定也出事了。马场里留下了李涯慰和大头,其他人都乘着夜色赶回何家去了。

    何墨一行回到何家后就让人去请曹缃来救治慕容玖翎。自从何老爷被毒虫害死之后曹缃心有余悸,一直没有放弃找噬心毒蚕的事。何家让人来请她去救治慕容玖翎,对于何家的事突然感到心力交瘁。沉思片刻后也还是答应了,裹了棉袄顶着大雪跟着家丁去了何家。

    夜里寒气浸骨,为了御寒何诺遣人将大大小小的暖炉安置进每一个住着人的屋子里。慕容玖翎单独一个屋子,曹缃一到就立刻查看慕容玖翎的伤势,救人之命时机最为重要,这是每一个医者都谨记的事。

    曹缃让人将几个暖炉搬到床边,遣散了所有的男子,只留下了何毓一个帮她掌灯。她开始去脱慕容玖翎的衣服,只见白皙的脖颈以下遍布一条条黑色的伤疤,新伤旧伤杂乱无序,有的伤口开始溃烂,久而久之和衣服黏在了一起。

    一旁的何毓看的头皮发麻,顿时脸色煞白,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瘦小的弱女子会有如此严重的伤。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忍受了多少伤痛才坚持到现在。就连曹缃也止不住的手抖,每揭开一出伤都让她感到触目惊心。何毓手掌的烛盏火光开始摇摆不定,曹缃定了定神,安慰道:“何毓姑娘,不要怕。”何毓看着曹缃坚定的神情,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烛盏拿稳了一些。

    慕容玖翎身上的衣服全被曹缃脱掉,借着烛光曹缃开始细细寻找慕容玖翎身上最致命的伤口。身体前面只有几处皮肉伤,不至于致命。多数伤在背部,伤口窄而长的剑伤,还有少数几处的淤青。最致命的是背部的两处剑伤,伤口边的肉已溃烂如泥,伤口交叉处还在往外渗着黑红色的瘀血。

    曹缃一看渗出的瘀血是旧伤一次次撕裂后所致,有的地方伤口已愈合不到一起,露出了骨头。曹缃擦拭了淤血才发现两条真正的剑伤并不是看上去那么长,有很长一段是撕裂所致。最让曹缃感到吃惊的却还不是这两处剑伤,而是左后肩并不起眼的一处淤青。淤青最中间是一个稍稍凸出的黑色硬点,黑点周围的青色的皮肉也是硬的。

    曹缃突然意识到这块淤青不像平常所见的淤青那么简单,用手轻轻摸了摸淤青,整个人不由地顿了一下。之后又翻看了一眼慕容玖翎的左肩前面,果然左肩前面的皮肉也隐隐约约泛着青,摸上去也感到有点硬。

    何毓看到曹缃神色突变,问道:“曹神医,怎么样?”曹缃指着慕容玖翎背部的淤青,道:“这才是最致命的伤,是一处箭伤,箭差点刺穿了她的整个左肩。而且断裂的半支还留在肉里面,这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伤口周围的肉都已发硬,箭上应该有毒。看她这样子可能还有内伤。”

    “曹神医,能治吗?一定要救好她,我不希望大哥再因为她而执迷不悟,”何毓大惊,“曹神医我求你了,一定要救好她。救好了我就赶快让她离开,别再连累我们何家了。”曹缃叹道:“医者仁心,我自当尽力。”

    “那要我帮什么忙您尽管说,”何毓说道。曹缃看着伤痕累累的慕容玖翎,叹道:“我也只能尽力试一试了,”何毓将烛盏靠近曹缃,问道:“她这样子,怎么治?”

    曹缃叹道:“剜腐肉取断箭,然后药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