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起死回生
雕拦围着的水井旁生满了一圈的野草，其中还有许多夏枯草与白茅，正随着微风轻摆着身体，但是这水井似乎并不太烂，好像经常有人使用一般，轱辘上挂的水桶也是新箍的。
难道这里还有人住吗？
瓦片铺成的小路两侧也是野草丛生，但路中间却光秃秃的，像是有人经常走过。
穿过楠木柱撑的走廊，二人通过一道圆形的景墙，来到了一个宽广的院子里。
院子三面开着三间屋子，唯中间那间开得最为宽阔。院子的四个角已如热带雨林般生满了各种植物，植物毫不忌惮地入侵了人行的过道。其中一棵榕树，已如屋檐般将整个庭院完全遮蔽住，虽是白天，这里的阳光也如黄昏一般黯淡。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二人登堂入室，室中的摆设仍旧是当年的模样，一样的匾额、一样的门联、一样的假山、一样的桌椅、一样的花瓶，只是人不再一样。
厅堂中的假山上有一块很大的匾额，戴恨月把小桃带到匾额前，一字一字地念着上面的一首诗。
咸池氤氲，颓日高悬，阴气肇春，飞藿降寒。素质回春，濯缨玉鸾。四时殂谢，岂能延年？颜既不怿，适彼薇山。世无萱草，对天折磐。千年当涂，何处弹冠？企首伫仰，虔心含丹。唯唯诺诺，此生若蝉。
下面飞鹏般地展着七个大字。
野荷山人戴长生。
这样古奥的四言诗并不好理解，所以小桃并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便是你外公自认为最得意的一首诗。”
小桃问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戴恨月闭着口不答，莫非她也不知道这诗是什么意思？
这时，只听一声干咳，似乎有人从厅堂后面过来，咳嗽声听上去离二人已经相当近了，但却听不到丝毫脚步声。
只在须臾间，那人已走到二人面前。
只有两个词能形容这人的动作。
快！快得出奇！
轻！轻得不可思议！
他的双足像是飘在空中的灰尘，又像是划过天边的闪电。
江湖中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么快，但是那个人早已死了二十多年。
难道这个人并没有死？
难道死去的只是他的名？
这个人当然是野荷山人戴长生。
二人面前这个老头白发飘飘，一脸红润，但是衣衫不整，不修边幅，看上去约有六十出头。
他人刚站定，声音便从他身后传来。
“谦卑。”
小桃不解地问道：“什么？”
那人道：“这首诗想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那便是谦卑。”
小桃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沉吟一笑，道：“因为我就是写这首诗的人。”
小桃道：“你就是戴长生？”
那人道：“不错。”
小桃道：“可是戴长生不是死了吗？”
戴长生道：“戴长生只是一个名号，你可以叫戴长生，我也可以叫戴长生，大家都可以叫戴长生，所以死去的只是他的名。”
小桃道：“所以他的人还活着？”
戴长生道：“活得好好的。”
小桃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戴长生看着。
戴长生，真的能够长生？
小桃道：“那你为何要假死？”
戴长生道：“为了不连累我的女儿们。”
小桃道：“连累？”
戴长生却不回答，因为他已听见庄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好像屋子另一边的蚊子声一般微弱，但是戴长生却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懂得进攻的人，岂不也同样懂得如何防守？一个真正经历过寂静的人，才会知道我们身处的环境有多么嘈杂。
戴长生微微一笑，他似乎已知道了来人是谁。一个人的脚步声，其实是一个人性情最不经意的展现。
但随即，戴长生的脸色又变了，变得极为惊恐，他慌张地环顾四周，好像想找一个藏身的地方，但是他却一步也不敢动。因为他已听到在那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又来了一阵脚步声，而且这人的轻功绝不在戴长生的轻功之下。
他也已知道这人是谁。
他似乎已陷入了绝望。他知道他决不能移动一步，因为要是他能够听到那来人的脚步，来人也能够听到他移动的脚步。
脚步竟比一个人的名字更能确定一个人的存在！
戴长生只有站在原地等着那人来到，就像一个受刑的人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流尽。
庄门咿呀，进来两个身影。戴长生已经更加确定地认出了他们。
楼将军与空海法师。
二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厅堂中。
从他们能看到厅堂中的情况后，他们的眼光就一直没有离开戴长生的脸。
难道戴长生是一块瑰丽的宝玉，如此惹人眼球？
——世间吸引人眼球的事物大致有两种，让人艳羡的，和让人惊奇的。
戴长生属于第二种。
当你见到一个自己很久没有见到的老朋友时，你也会显露出和这二人同样的神情。
疑惑而又带着呼之欲出的惊喜。
可是二人除了这点以外，还有一丝另外的神情。
一丝愤怒。
总之此时二人的神情仿佛打翻了佐料一般五味杂陈。
还没待二人上前去确认身份，戴长生先已开口。
“欢迎你们回家。”
楼将军冷哼一声，道：“家？这里既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戴长生道：“那这里有什么？”
楼将军道：“这里只有一群无家可归的人！”
戴长生望着厅堂外，看向那杂乱的植物，道：“心喜乐时，何处不能是家？”
楼将军激愤地道：“喜乐？你不知道我们这十多年来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
戴长生点点头，道：“我知道。”
楼将军道：“你既然知道，为何当年要欺骗我们？！”
戴长生道：“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
楼将军道：“世上许多人的‘不得不’，只不过是他们给自己的无能找的借口。”
戴长生无语，空海也一言不发，楼将军看着二人，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们仍隐瞒这什么，到头来还是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过了许久，空海才缓缓开口道：“如果我早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年又怎会那样地逼迫你。”
早知道，世上若有早知道，岂不便没有了悲剧？
(本章完)
难道这里还有人住吗？
瓦片铺成的小路两侧也是野草丛生，但路中间却光秃秃的，像是有人经常走过。
穿过楠木柱撑的走廊，二人通过一道圆形的景墙，来到了一个宽广的院子里。
院子三面开着三间屋子，唯中间那间开得最为宽阔。院子的四个角已如热带雨林般生满了各种植物，植物毫不忌惮地入侵了人行的过道。其中一棵榕树，已如屋檐般将整个庭院完全遮蔽住，虽是白天，这里的阳光也如黄昏一般黯淡。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二人登堂入室，室中的摆设仍旧是当年的模样，一样的匾额、一样的门联、一样的假山、一样的桌椅、一样的花瓶，只是人不再一样。
厅堂中的假山上有一块很大的匾额，戴恨月把小桃带到匾额前，一字一字地念着上面的一首诗。
咸池氤氲，颓日高悬，阴气肇春，飞藿降寒。素质回春，濯缨玉鸾。四时殂谢，岂能延年？颜既不怿，适彼薇山。世无萱草，对天折磐。千年当涂，何处弹冠？企首伫仰，虔心含丹。唯唯诺诺，此生若蝉。
下面飞鹏般地展着七个大字。
野荷山人戴长生。
这样古奥的四言诗并不好理解，所以小桃并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便是你外公自认为最得意的一首诗。”
小桃问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戴恨月闭着口不答，莫非她也不知道这诗是什么意思？
这时，只听一声干咳，似乎有人从厅堂后面过来，咳嗽声听上去离二人已经相当近了，但却听不到丝毫脚步声。
只在须臾间，那人已走到二人面前。
只有两个词能形容这人的动作。
快！快得出奇！
轻！轻得不可思议！
他的双足像是飘在空中的灰尘，又像是划过天边的闪电。
江湖中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么快，但是那个人早已死了二十多年。
难道这个人并没有死？
难道死去的只是他的名？
这个人当然是野荷山人戴长生。
二人面前这个老头白发飘飘，一脸红润，但是衣衫不整，不修边幅，看上去约有六十出头。
他人刚站定，声音便从他身后传来。
“谦卑。”
小桃不解地问道：“什么？”
那人道：“这首诗想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那便是谦卑。”
小桃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沉吟一笑，道：“因为我就是写这首诗的人。”
小桃道：“你就是戴长生？”
那人道：“不错。”
小桃道：“可是戴长生不是死了吗？”
戴长生道：“戴长生只是一个名号，你可以叫戴长生，我也可以叫戴长生，大家都可以叫戴长生，所以死去的只是他的名。”
小桃道：“所以他的人还活着？”
戴长生道：“活得好好的。”
小桃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戴长生看着。
戴长生，真的能够长生？
小桃道：“那你为何要假死？”
戴长生道：“为了不连累我的女儿们。”
小桃道：“连累？”
戴长生却不回答，因为他已听见庄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好像屋子另一边的蚊子声一般微弱，但是戴长生却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懂得进攻的人，岂不也同样懂得如何防守？一个真正经历过寂静的人，才会知道我们身处的环境有多么嘈杂。
戴长生微微一笑，他似乎已知道了来人是谁。一个人的脚步声，其实是一个人性情最不经意的展现。
但随即，戴长生的脸色又变了，变得极为惊恐，他慌张地环顾四周，好像想找一个藏身的地方，但是他却一步也不敢动。因为他已听到在那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又来了一阵脚步声，而且这人的轻功绝不在戴长生的轻功之下。
他也已知道这人是谁。
他似乎已陷入了绝望。他知道他决不能移动一步，因为要是他能够听到那来人的脚步，来人也能够听到他移动的脚步。
脚步竟比一个人的名字更能确定一个人的存在！
戴长生只有站在原地等着那人来到，就像一个受刑的人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流尽。
庄门咿呀，进来两个身影。戴长生已经更加确定地认出了他们。
楼将军与空海法师。
二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厅堂中。
从他们能看到厅堂中的情况后，他们的眼光就一直没有离开戴长生的脸。
难道戴长生是一块瑰丽的宝玉，如此惹人眼球？
——世间吸引人眼球的事物大致有两种，让人艳羡的，和让人惊奇的。
戴长生属于第二种。
当你见到一个自己很久没有见到的老朋友时，你也会显露出和这二人同样的神情。
疑惑而又带着呼之欲出的惊喜。
可是二人除了这点以外，还有一丝另外的神情。
一丝愤怒。
总之此时二人的神情仿佛打翻了佐料一般五味杂陈。
还没待二人上前去确认身份，戴长生先已开口。
“欢迎你们回家。”
楼将军冷哼一声，道：“家？这里既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戴长生道：“那这里有什么？”
楼将军道：“这里只有一群无家可归的人！”
戴长生望着厅堂外，看向那杂乱的植物，道：“心喜乐时，何处不能是家？”
楼将军激愤地道：“喜乐？你不知道我们这十多年来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
戴长生点点头，道：“我知道。”
楼将军道：“你既然知道，为何当年要欺骗我们？！”
戴长生道：“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
楼将军道：“世上许多人的‘不得不’，只不过是他们给自己的无能找的借口。”
戴长生无语，空海也一言不发，楼将军看着二人，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们仍隐瞒这什么，到头来还是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过了许久，空海才缓缓开口道：“如果我早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年又怎会那样地逼迫你。”
早知道，世上若有早知道，岂不便没有了悲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