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百里雪飞
只有楼将军知道小桃的去向。知女莫若母，小桃虽非楼将军亲生，但除血缘以外，还有两人朝朝夕夕的相处，她十分清楚小桃想要去的地方。
于是楼将军示意空海把她放下，楼将军忍着疼痛，一步一步地向府门外走去。既是她当年铸下的错，便需要她亲自去解决。
桃花湖之所以叫桃花湖，并不是因为它的湖畔种有桃树，而是因为它的形状像一朵盛开的桃花，五瓣如盈盈团扇的桃花花瓣均匀地包围在一片平静的水面四周。
桃花湖畔反而种了许多柳树，这是一个柳絮纷飞的时节。团团柳絮如繁星般在空中漫游，映射着皎皎的日光，谁也不知道它们何时出现，何时停止，何处由来，何处归去，仿佛它们已注定在自己短暂的生命里做一个个漂泊无依的浪子，只将自己洒脱的一面展现给世人。
但是漂泊怎会如此美？万千柳絮萦回空中，仿似玉鸾白雪，散发着春天的味道。
漂泊难免孤独，漂泊难免寂静，孤独与寂静的美又有何物能够胜过？
有！
那便是一个处于孤独与寂静中的人。
一个女人。
女人洁白修长的双手虽然柔软地摊在空中，可是却没有柳絮停留在她手中。这样一只温柔美丽绝不是浪子们的归宿。
至少现在不是！
唯有能活到自己回头之时的浪子才有可能有一个这样好的归宿。但是大多数柳絮的归宿都只不过是被雨水打在泥泞的土路上，或者被河水冲刷进更加无尽的天地里。
有时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能回头，而是因为他们已爱上了那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感，当他们停下来时，灵魂的鼓中便会被填满沙子，再也敲不响。
孤独岂不也会令人上瘾？
世上哪一个酒鬼与烟鬼不知道这两者的危害？可是他们仍然心甘情愿地受到它们的控制。
爱孤独的人也是一样。
这女子也是一样。
女子正坐在一块微湿的岩石上，她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长叹了一口气。
她为什么要叹气？
莫非她在可怜这些柳絮悲惨的命运吗？
这样美丽的场景，美丽的事物却无法挽留，难道不是一件可叹的事情？
世间一切美丽的事物总是最留不住的。
比如千金的春宵，比如消融的白雪，再比如一个女子年轻的容貌。
这个女子看上去已有四十多岁，皱纹已毫不留情地在她脸上刻画出岁月的痕迹，如乌云般柔亮的头发也于缝隙中渗透出束束白光。
在常人看来，女子已不再年轻，女子也不再美丽。但是在浪子看来，女子依旧是那般青春，那般靓丽，仿似浪子们脑海中昼夜不停的一个梦，让人魂牵梦绕。
梦永远不会醒来，谁能够肯定你醒来之后不会仍处在另一个梦中呢？
梦终究是梦，是永远遥不可及的，所以女子也永远处于孤独之中，无人陪伴。
柳絮中缓步走来一人。
尽管已经有许多年没人来到这残破的绿水山庄了，但女子并不吃惊，因为何为梦、何为现实已经不再重要，谁能够肯定现实不会是梦，梦不会是现实呢？
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拥有自己年轻时所拥有的一切，甚至拥有得比自己更多。她远远地向女子打着招呼，女子只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姑娘，好像她阻挡住了女子欣赏美景的视野。
“为何不进屋去？现在还冷，你应该注意些。”
姑娘的声音娇柔动听，轻抚着人的耳朵，比这柳絮还要更令人感到束缚。但是女子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
姑娘摇摇头，叹了口气，好像一个很成熟的人。随即她背靠岩石，双手一撑，也坐上了岩石，就跟女子肩并着肩。
姑娘的双腿在空中前后地摇晃，让人想起了每个人童年最爱的秋千。就这样坐了一会，那姑娘感觉有些无聊，便伸手在空中一抓，抓到一团大大的柳絮。那柳絮被她放在手里一搓，立时变成齑粉，再也难被肉眼寻到。姑娘笑笑，好像十分欣赏自己的眼明手快。
女子见状，突然开口道：“你怎么怎么残忍？”
姑娘偏头道：“柳絮让我的鼻子感觉不舒服，所以我讨厌它们，再说它们又没有生命，你怎么能说我残忍呢？”
女子道：“你怎么知道它们是没有生命的？那如果有人伤了你的心，你是不是也要把他杀了？”
姑娘笑咯咯地道：“当然，谁要是伤了我的心，我一定会把他杀了。就算我现在做不到，以后总有一天能够做到。”
女子惊愕，她发现这个姑娘跟自己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出奇地相似，这句话她也听那个人说过。
但女子又愈发觉得她面前的这个姑娘的动作与神态跟自己很像，不，不是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子渐渐认识到，这不是梦，绝不是梦，这是现实，比真实本身还要真的现实。
她拉起那小姑娘的手，飞也似地向湖东边的绿水山庄行去。
尽管功力已大不如前，但她的轻功绝对不会连一个小姑娘都甩不掉。但是这小姑娘却如兔子般矫捷灵敏，逐渐已超过了一个身位，并回头朝自己咯咯地笑着。
而且，她们的轻功的路数完全一样。
浮萍步。
尽管女子不想相信，但她不得不相信，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戴桃。而这女子便是绿水山庄当年的大小姐——戴恨月。
她名叫戴桃，便是于这桃花湖畔出生，既然于此处诞生，也必归于此处，命运的力量又有谁能抵抗？
一盏茶的功夫，二人来到了绿水山庄的庄门前，经过这一段距离的奔跑，戴恨月已有些微喘，而小桃的身体却丝毫没有产生反应。
山庄楠木的大门已被潮气染成了深黑色，其上的纹路好像一道道残破的迷宫，让人倍感苍凉。其上“绿水山庄”四个绿色的大字，笔力酣畅遒劲，那绿色的漆却也已剥落了五六分。这是戴恨月的祖父荷叶君子戴深的书法。
小桃的脸上仍是笑嘻嘻的，戴恨月却面色凝重，她带小桃回到这废弃了十多年的山庄干什么？
(本章完)
于是楼将军示意空海把她放下，楼将军忍着疼痛，一步一步地向府门外走去。既是她当年铸下的错，便需要她亲自去解决。
桃花湖之所以叫桃花湖，并不是因为它的湖畔种有桃树，而是因为它的形状像一朵盛开的桃花，五瓣如盈盈团扇的桃花花瓣均匀地包围在一片平静的水面四周。
桃花湖畔反而种了许多柳树，这是一个柳絮纷飞的时节。团团柳絮如繁星般在空中漫游，映射着皎皎的日光，谁也不知道它们何时出现，何时停止，何处由来，何处归去，仿佛它们已注定在自己短暂的生命里做一个个漂泊无依的浪子，只将自己洒脱的一面展现给世人。
但是漂泊怎会如此美？万千柳絮萦回空中，仿似玉鸾白雪，散发着春天的味道。
漂泊难免孤独，漂泊难免寂静，孤独与寂静的美又有何物能够胜过？
有！
那便是一个处于孤独与寂静中的人。
一个女人。
女人洁白修长的双手虽然柔软地摊在空中，可是却没有柳絮停留在她手中。这样一只温柔美丽绝不是浪子们的归宿。
至少现在不是！
唯有能活到自己回头之时的浪子才有可能有一个这样好的归宿。但是大多数柳絮的归宿都只不过是被雨水打在泥泞的土路上，或者被河水冲刷进更加无尽的天地里。
有时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能回头，而是因为他们已爱上了那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感，当他们停下来时，灵魂的鼓中便会被填满沙子，再也敲不响。
孤独岂不也会令人上瘾？
世上哪一个酒鬼与烟鬼不知道这两者的危害？可是他们仍然心甘情愿地受到它们的控制。
爱孤独的人也是一样。
这女子也是一样。
女子正坐在一块微湿的岩石上，她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长叹了一口气。
她为什么要叹气？
莫非她在可怜这些柳絮悲惨的命运吗？
这样美丽的场景，美丽的事物却无法挽留，难道不是一件可叹的事情？
世间一切美丽的事物总是最留不住的。
比如千金的春宵，比如消融的白雪，再比如一个女子年轻的容貌。
这个女子看上去已有四十多岁，皱纹已毫不留情地在她脸上刻画出岁月的痕迹，如乌云般柔亮的头发也于缝隙中渗透出束束白光。
在常人看来，女子已不再年轻，女子也不再美丽。但是在浪子看来，女子依旧是那般青春，那般靓丽，仿似浪子们脑海中昼夜不停的一个梦，让人魂牵梦绕。
梦永远不会醒来，谁能够肯定你醒来之后不会仍处在另一个梦中呢？
梦终究是梦，是永远遥不可及的，所以女子也永远处于孤独之中，无人陪伴。
柳絮中缓步走来一人。
尽管已经有许多年没人来到这残破的绿水山庄了，但女子并不吃惊，因为何为梦、何为现实已经不再重要，谁能够肯定现实不会是梦，梦不会是现实呢？
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拥有自己年轻时所拥有的一切，甚至拥有得比自己更多。她远远地向女子打着招呼，女子只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姑娘，好像她阻挡住了女子欣赏美景的视野。
“为何不进屋去？现在还冷，你应该注意些。”
姑娘的声音娇柔动听，轻抚着人的耳朵，比这柳絮还要更令人感到束缚。但是女子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
姑娘摇摇头，叹了口气，好像一个很成熟的人。随即她背靠岩石，双手一撑，也坐上了岩石，就跟女子肩并着肩。
姑娘的双腿在空中前后地摇晃，让人想起了每个人童年最爱的秋千。就这样坐了一会，那姑娘感觉有些无聊，便伸手在空中一抓，抓到一团大大的柳絮。那柳絮被她放在手里一搓，立时变成齑粉，再也难被肉眼寻到。姑娘笑笑，好像十分欣赏自己的眼明手快。
女子见状，突然开口道：“你怎么怎么残忍？”
姑娘偏头道：“柳絮让我的鼻子感觉不舒服，所以我讨厌它们，再说它们又没有生命，你怎么能说我残忍呢？”
女子道：“你怎么知道它们是没有生命的？那如果有人伤了你的心，你是不是也要把他杀了？”
姑娘笑咯咯地道：“当然，谁要是伤了我的心，我一定会把他杀了。就算我现在做不到，以后总有一天能够做到。”
女子惊愕，她发现这个姑娘跟自己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出奇地相似，这句话她也听那个人说过。
但女子又愈发觉得她面前的这个姑娘的动作与神态跟自己很像，不，不是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子渐渐认识到，这不是梦，绝不是梦，这是现实，比真实本身还要真的现实。
她拉起那小姑娘的手，飞也似地向湖东边的绿水山庄行去。
尽管功力已大不如前，但她的轻功绝对不会连一个小姑娘都甩不掉。但是这小姑娘却如兔子般矫捷灵敏，逐渐已超过了一个身位，并回头朝自己咯咯地笑着。
而且，她们的轻功的路数完全一样。
浮萍步。
尽管女子不想相信，但她不得不相信，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戴桃。而这女子便是绿水山庄当年的大小姐——戴恨月。
她名叫戴桃，便是于这桃花湖畔出生，既然于此处诞生，也必归于此处，命运的力量又有谁能抵抗？
一盏茶的功夫，二人来到了绿水山庄的庄门前，经过这一段距离的奔跑，戴恨月已有些微喘，而小桃的身体却丝毫没有产生反应。
山庄楠木的大门已被潮气染成了深黑色，其上的纹路好像一道道残破的迷宫，让人倍感苍凉。其上“绿水山庄”四个绿色的大字，笔力酣畅遒劲，那绿色的漆却也已剥落了五六分。这是戴恨月的祖父荷叶君子戴深的书法。
小桃的脸上仍是笑嘻嘻的，戴恨月却面色凝重，她带小桃回到这废弃了十多年的山庄干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