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梦佳酿
慕云一咬牙，便用残雪剑断了三尺云绫锦，走到疯子面前，交到他手上。
疯子嘴角上翘，似乎是在笑，他在朝慕云傻笑。正当慕云转身离开，想着怎么应付小王爷的时候，疯子突然从背后抓住慕云的袖子，要拉着慕云跟他走。
慕云不知疯子何意，但一想反正都这么晚了，不如就随疯子去一趟，看看还能不能解决他的一些难处。
这时慕云才仔细看了看疯子的样貌。一身的黑垢把深蓝的单衣染成了黑色，蓬乱的头发油污成一绺一绺，遮住了他细长的眼睛。
慕云应道：“走。”
只见疯子把布搭在肩上，便埋头朝城外的方向走去，慕云跟了上去。没想到疯子走得飞快，一双赤脚来去如风。慕云紧紧地跟了九条街，出了城门，再外就是农田。太阳早已落山，夜晚的天空亮了几颗星，疯子最终在棵青桐下站定，慕云微喘着气，问道：
“到了？”
疯子也不理会，直扑到树下，开始用手刨土。慕云凑上前去，只见他刨着刨着，黑黄的泥土里露出一块绸布，再往下，是一坛酒。原来疯子是要请慕云喝酒。
“偷来的？”慕云欲转身离去。
疯子忙抓住慕云的袖子，拉着不让他走。口里发出“呜呜”的叫喊。慕云一来是好奇这酒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二来也是可怜疯子，看他一个人太孤苦，便回转过身。
慕云把五颜六色的布匹高挂在树枝上，接着把酒坛抱起来细眼看了看，上面的泥土一吹就落，应是还没埋两天。他随手拔了绸布塞，问疯子：“这酒有什么好的？还要藏着掖着？”一闻，就是普通的蒸出来的烧刀酒。
疯子哼一声，好像斥慕云没见识，他伸出一只手指着天上，口里续续断断地吐着一个字：“星……”他又把两只手捧在一起，好像在承什么东西，随即他把那手里承载的东西装模作样地放进了酒坛里。
慕云想了想，随即明白了，拍着疯子的背大笑，说道：
“真是疯子。”
他想说他把天上的星光酿进了酒里。
疯子陪着慕云笑。疯子一抬手，意思是让慕云先饮。
像是真有星光酿进了，慕云举头仰酒，冰冷的酒接触了他的肠胃，瞬间化作一腔热血，滋味不一般。
“果然好酒！”慕云喝了三大口，把酒坛双手递给疯子。
疯子大手抓着坛底，抵在嘴边。只见他张口送酒，晶莹的酒浆沿着他的下巴漏出了些，在月色的映衬下格外明亮，好像发酵的星星，架起光桥，沟通着两个孤独的灵魂。
二人就这样畅饮了一夜，烧刀子沾湿了疯子脏兮兮的衣衫，干了之后，有些臭。
面前摆着一坛黄酒，但是没有潇洒的酒客，只有一个小男孩脱了裤子，趴在长条板凳上。
“我让你偷酒喝！我让你偷酒喝！”
一根抽芽的柳条下落又上升，在男孩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自身的剪影。除了柳条在空中的恫吓声，还有小男孩的悄声呜咽。
“喝啊！你怎么不喝啦？小小年纪就学会喝酒，长大岂不是要杀人放火？”柳条后面是一条结实的手臂，这条手臂拿得稳剑，却有时也不得不抄起柳条。
柳条挥舞的声音渐渐平息，却换来一声男人的叹息。
“你得记住，酒是穿肠毒药，以后能少沾就尽量少沾。”
男孩提起裤子，跪到男人的面前。
“我知道了。”
慕云惊醒，已是破晓时分，宿醉未醒，昨日的疯子已不知去向，却留下慕云昨日挑给他的布，挂在一根孤单的枝丫上。慕云伸手取下，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布里面滑落。是一块浑圆的秋葵黄玉佩，上面雕着精致的窃曲纹，两头系着红绳，跟自己的那块一模一样。
慕云把它收到自己的怀中，在脑海中努力回忆着那疯子的样貌，却怎么也忆不起来。慕云趁着朝霞回到了端王府上，将昨天一天的经历向小王爷讲了，小王爷啧啧称奇，并未怪罪他裁布迟归。
已是腊月廿一，再过十天就到了大年三十，这几天端王府上的佣人们忙得不可开交，除了为一桌年夜饭做准备，还有一事，才是重头。原来小王爷已差人放出消息，端王府要在大年三十除夕夜晚摆一场英雄宴，广邀各地侠士师匠，共度佳节，并切磋武功匠艺，以振武林。名号虽响，可小王爷身边的人知道，办这英雄宴，不过是他玩心又起，想看看漂亮的拳脚和新奇的玩意儿。虽然如此，但这样一次宴会既能广交人士，又能让参与的人尽情展示，何乐而不为呢？毕竟端王豪爽爱奇的性格是人人皆知，又家财万贯，办这样一次宴会所花费的银钱对他来说完全是九牛一毛。
这日慕云与叶秋璇在武场练习拔剑，小王爷在二人练武时常常在一旁观看，看到漂亮的功夫，也求着慕云教他两招。
“秋璇，你记着这大落墨式的拔剑要领，便是肘旋似抖墨，墨至笔尖停。得像大笔抖墨一般柔顺，不容滞涩。”
慕云一边说，一边从腰间一抽，剑尖向下画了一个半圆，直指向木人的心脏位置。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凌厉而不刚猛。
小王爷在一旁大叫声：“好！”
叶秋璇照着慕云的动作，自己也试了试，虽不滞涩，却少了慕云的那一份凌厉。
“不对，你转的是腕子而不是手肘，这是小落墨式，拔匕首时用极佳，可若是用在拔剑上，力道就太弱了。”
叶秋璇又照着慕云的指点试了多次，都使不出那一份凌厉，却已累得手臂酸痛了。
“回去照着我的法子练，手里握一只大笔，在腰间绑一袋墨汁，若是出笔瞬间甩出去的墨点间距大小都相同，不多不少正好七点，那就是成了。”
小王爷在一旁已经看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走到两人身边，对慕云说：
“慕大哥，也让我试一试吧。”
慕云把腰间挎的剑给他，小王爷气势很足，摆好架子，谁知一拔剑，没抓稳，一甩手剑飞得老远。小王爷做个鬼脸，忙跑去把剑捡了回来。
慕云和叶秋璇二人都在一旁暗笑，小王爷知道自己功夫不够，便不再继续，他转头对二人说道：
“练了一上午了，也该休息休息了，走，跟我去看看宴会布置得怎么样了。”
说着，便抓起两人的袖子朝前院走去。
(本章完)
疯子嘴角上翘，似乎是在笑，他在朝慕云傻笑。正当慕云转身离开，想着怎么应付小王爷的时候，疯子突然从背后抓住慕云的袖子，要拉着慕云跟他走。
慕云不知疯子何意，但一想反正都这么晚了，不如就随疯子去一趟，看看还能不能解决他的一些难处。
这时慕云才仔细看了看疯子的样貌。一身的黑垢把深蓝的单衣染成了黑色，蓬乱的头发油污成一绺一绺，遮住了他细长的眼睛。
慕云应道：“走。”
只见疯子把布搭在肩上，便埋头朝城外的方向走去，慕云跟了上去。没想到疯子走得飞快，一双赤脚来去如风。慕云紧紧地跟了九条街，出了城门，再外就是农田。太阳早已落山，夜晚的天空亮了几颗星，疯子最终在棵青桐下站定，慕云微喘着气，问道：
“到了？”
疯子也不理会，直扑到树下，开始用手刨土。慕云凑上前去，只见他刨着刨着，黑黄的泥土里露出一块绸布，再往下，是一坛酒。原来疯子是要请慕云喝酒。
“偷来的？”慕云欲转身离去。
疯子忙抓住慕云的袖子，拉着不让他走。口里发出“呜呜”的叫喊。慕云一来是好奇这酒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二来也是可怜疯子，看他一个人太孤苦，便回转过身。
慕云把五颜六色的布匹高挂在树枝上，接着把酒坛抱起来细眼看了看，上面的泥土一吹就落，应是还没埋两天。他随手拔了绸布塞，问疯子：“这酒有什么好的？还要藏着掖着？”一闻，就是普通的蒸出来的烧刀酒。
疯子哼一声，好像斥慕云没见识，他伸出一只手指着天上，口里续续断断地吐着一个字：“星……”他又把两只手捧在一起，好像在承什么东西，随即他把那手里承载的东西装模作样地放进了酒坛里。
慕云想了想，随即明白了，拍着疯子的背大笑，说道：
“真是疯子。”
他想说他把天上的星光酿进了酒里。
疯子陪着慕云笑。疯子一抬手，意思是让慕云先饮。
像是真有星光酿进了，慕云举头仰酒，冰冷的酒接触了他的肠胃，瞬间化作一腔热血，滋味不一般。
“果然好酒！”慕云喝了三大口，把酒坛双手递给疯子。
疯子大手抓着坛底，抵在嘴边。只见他张口送酒，晶莹的酒浆沿着他的下巴漏出了些，在月色的映衬下格外明亮，好像发酵的星星，架起光桥，沟通着两个孤独的灵魂。
二人就这样畅饮了一夜，烧刀子沾湿了疯子脏兮兮的衣衫，干了之后，有些臭。
面前摆着一坛黄酒，但是没有潇洒的酒客，只有一个小男孩脱了裤子，趴在长条板凳上。
“我让你偷酒喝！我让你偷酒喝！”
一根抽芽的柳条下落又上升，在男孩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自身的剪影。除了柳条在空中的恫吓声，还有小男孩的悄声呜咽。
“喝啊！你怎么不喝啦？小小年纪就学会喝酒，长大岂不是要杀人放火？”柳条后面是一条结实的手臂，这条手臂拿得稳剑，却有时也不得不抄起柳条。
柳条挥舞的声音渐渐平息，却换来一声男人的叹息。
“你得记住，酒是穿肠毒药，以后能少沾就尽量少沾。”
男孩提起裤子，跪到男人的面前。
“我知道了。”
慕云惊醒，已是破晓时分，宿醉未醒，昨日的疯子已不知去向，却留下慕云昨日挑给他的布，挂在一根孤单的枝丫上。慕云伸手取下，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布里面滑落。是一块浑圆的秋葵黄玉佩，上面雕着精致的窃曲纹，两头系着红绳，跟自己的那块一模一样。
慕云把它收到自己的怀中，在脑海中努力回忆着那疯子的样貌，却怎么也忆不起来。慕云趁着朝霞回到了端王府上，将昨天一天的经历向小王爷讲了，小王爷啧啧称奇，并未怪罪他裁布迟归。
已是腊月廿一，再过十天就到了大年三十，这几天端王府上的佣人们忙得不可开交，除了为一桌年夜饭做准备，还有一事，才是重头。原来小王爷已差人放出消息，端王府要在大年三十除夕夜晚摆一场英雄宴，广邀各地侠士师匠，共度佳节，并切磋武功匠艺，以振武林。名号虽响，可小王爷身边的人知道，办这英雄宴，不过是他玩心又起，想看看漂亮的拳脚和新奇的玩意儿。虽然如此，但这样一次宴会既能广交人士，又能让参与的人尽情展示，何乐而不为呢？毕竟端王豪爽爱奇的性格是人人皆知，又家财万贯，办这样一次宴会所花费的银钱对他来说完全是九牛一毛。
这日慕云与叶秋璇在武场练习拔剑，小王爷在二人练武时常常在一旁观看，看到漂亮的功夫，也求着慕云教他两招。
“秋璇，你记着这大落墨式的拔剑要领，便是肘旋似抖墨，墨至笔尖停。得像大笔抖墨一般柔顺，不容滞涩。”
慕云一边说，一边从腰间一抽，剑尖向下画了一个半圆，直指向木人的心脏位置。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凌厉而不刚猛。
小王爷在一旁大叫声：“好！”
叶秋璇照着慕云的动作，自己也试了试，虽不滞涩，却少了慕云的那一份凌厉。
“不对，你转的是腕子而不是手肘，这是小落墨式，拔匕首时用极佳，可若是用在拔剑上，力道就太弱了。”
叶秋璇又照着慕云的指点试了多次，都使不出那一份凌厉，却已累得手臂酸痛了。
“回去照着我的法子练，手里握一只大笔，在腰间绑一袋墨汁，若是出笔瞬间甩出去的墨点间距大小都相同，不多不少正好七点，那就是成了。”
小王爷在一旁已经看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走到两人身边，对慕云说：
“慕大哥，也让我试一试吧。”
慕云把腰间挎的剑给他，小王爷气势很足，摆好架子，谁知一拔剑，没抓稳，一甩手剑飞得老远。小王爷做个鬼脸，忙跑去把剑捡了回来。
慕云和叶秋璇二人都在一旁暗笑，小王爷知道自己功夫不够，便不再继续，他转头对二人说道：
“练了一上午了，也该休息休息了，走，跟我去看看宴会布置得怎么样了。”
说着，便抓起两人的袖子朝前院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