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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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劫火

    “刚才你也听见了,你爹爹我的名字其实叫做张伯瑜,而你大力叔叔叫李青山而不是李大力。”张伯瑜继续对张寒说道。

    “嗯。倒真是比之前的名字好听多了。”平静下来的张寒听着张伯瑜的话语,淡淡地应答道。

    张伯瑜见张寒波动的心境逐渐平静了下来,莞尔一笑道:“当然了,这两个名字都是我们的师傅,你的师公葛元让赐的。”

    “师公?葛元让?”张寒口中碎碎念道。

    张伯瑜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是的,你要好好记住你师公名字。没有你师公的话,李青山不会是李青山,张伯瑜更加不能成为张伯瑜。”说罢张伯瑜步履蹒跚地走到酒楼柜台处,拍开一坛陈酿状元红,便咕咚咕咚地一口气把整坛黄酒喝了个底朝天。

    “好酒!”一口气便喝完一大坛酒的张伯瑜怒赞道,显得是那样地雄姿英发,随后又拍开一坛酒对张寒说道:“寒儿你也来一坛,好好地陪爹爹喝一次酒!”

    从未喝过酒的张寒拿着张伯瑜递来的一坛状元红,学着张伯瑜刚才的样子正准备一饮而尽,谁知酒刚进喉咙,便辣得张寒一阵咳嗽,立马全数吐了出来。张寒连忙放下酒坛,拿起衣袖抹抹脸上的眼泪鼻涕和那乱溅的黄酒。

    张伯瑜看见张寒的狼狈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喝酒可也是一门功夫,你的路还长着呢,哈哈哈哈!”随即拿起酒坛猛灌一口,又开始说道:“我和青山出生在一个小村庄,那里无拘无束,过着男耕女织的简单生活。那一年我八岁,青山六岁。村里的传统是在小孩长到十四岁之前,都不能取正式的名字,而要叫贱名,村里的老人说这样比较好养活。所以我们都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我记得那时候我叫张铁蛋,青山叫李狗剩。”

    “噗!”张寒刚刚才学乖,把坛里的酒倒进碗里,缓缓嘬进嘴里,未曾想听到了张伯瑜这么一说,刚刚嘬进口里的一小口酒就又喷了出来。

    但张伯瑜却没注意到张寒那夸张的动作,依旧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继续缓缓说道:“那一天,突然来了一群山贼,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我躲在米缸里,透过那一丝缝隙,看到了外面片刻光景。一个山贼正在得意地大笑着,手中斩马刀突然一挥,只看见我爹爹胸前喷涌出一道血光,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下。”说到此处,张伯瑜仰头又饮光了一大坛酒,把空酒坛顺手扔了出去,摔了个稀巴烂。

    酒坛子碎裂的声音穿透了整座酒楼,在这刚刚安静下来而又空荡荡的夜晚中显得是那样的突兀。

    “正当那些山贼屠戮完,四处搜寻的时候,师傅就出现了,眨眼间便把那些山贼杀了个精光。最后也发现了我和青山,就是这样,我们便跟着师傅上了玄元教。师傅说我们的名字太难听,也却是难听,便赐了现在的姓名给我们。”说着张伯瑜又继续拍开了第三坛酒,顺势也给张寒满上了一碗。

    张寒听得张伯瑜如此说来,心中暗道:“原来爹爹和我一样也算是个孤儿,只是我的亲生父母,不知还在不在人世,若还在人世,我必须要问个清楚。”

    张伯瑜拿起酒坛准备第三次一饮而尽,而又突然放下酒坛,继续沉吟道:“二三十年后本来我和青山在师傅膝下已逐渐忘了这些伤痛,师傅成为了教中两位辅教长老的其中之一,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被提携为了八大护教法王之一,仅次于长老;而青山也坐上了巽风堂堂主之位。师徒三人可谓风光无限,踌躇满志。但未曾想,另外一位长老何一鸣觊觎教主之位已久,设计良久而突然发难,辛亏教主功力深厚,勉强逃得一条性命,远遁荒野,但却身受重伤不能恢复。就教主在奄奄一息之时被外出巡游的师傅碰见,教主道出了何一鸣那贼子的阴谋后,口授教中无上秘法《神霄雷法》给师傅之后便愤然西去了。待到师傅回到教中,发现何一鸣那贼子早已壮大了自己的羽翼,眼见大势已去,急迫之中传我《神霄雷法》后便让我和青山先归隐而去,待得秘法大成之后再回来找那贼子算账。我和青山方才下山两日,便听到了玄元教教主司徒啸与辅教长老葛元让练功相继走火入魔而亡,长老何一鸣继任教主之位的消息。当时我只想冲上教中和那何一鸣拼个你死我活,但青山拉住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后我们兜兜转转数年,最后在凤城停了下来,再后来的事,你都应该知道了。”

    张伯瑜说完这一大段话,拿起酒坛,对着张寒又说道:“不说了,也就这么一回事,来,寒儿,再陪爹爹喝一口!”

    张寒喝了一大碗酒之后,脸上早已微微泛红,便好爽回答张伯瑜道:“好,今朝有酒今朝醉!”

    两父子就在这血夜中,你一坛我一碗地喝着,柜台上面的百坛好酒不知不觉地便只剩下了三五十坛。

    一只哀鸣的黑鸦从酒楼门外的枝头飞过,带出了一丝月光。

    已经到了四更天。张伯瑜不知何时已牵来了自己亲饲多年的那匹抱月乌龙驹,一手把张寒托到了马背之上,在张寒的耳边轻轻说道:“去康城,山水居,找冯晋。”

    第一次喝酒的张寒早已不胜酒力,只能迷迷糊糊地应答着。张伯瑜看到张寒这幅模样,突然又有点后悔让他喝了这么许多了,摇了摇头,只好在他耳边又再说了几遍“康城”“山水居”“冯晋”这几个字眼。

    张伯瑜再看了一眼马背上的张寒,便走到抱月乌龙驹耳边说道:“抱月,辛苦你了,一定要把我儿子送到山水居,这条路你走过好几遍了,别走错了,寒儿就拜托你了。”

    那抱月似乎是听懂了主人的话,仰头嘶鸣一大声后便用自己那硕大的头颅不断蹭在张伯瑜的身上。张伯瑜轻轻抚摸着这陪了自己跋山涉水好几年的伙伴,突然右手一挥,“啪”的一声在抱月乌龙驹的臀部用力抽了一巴掌,抱月吃痛,再次仰头嘶鸣一声便狂奔而去。

    张伯瑜看着那远去的一人一马,心中怅然。他回到柜台,发了疯似的把柜上的酒一坛一坛地扔向四面八方,继而从兜里拿出一根火折子慢慢吹亮了。

    情意已寥廓,

    对酒当几何?

    飞飏起巨焰,

    何处得其所?

    君生乱世下,

    几燃坏劫火?

    焦云扬尘土,

    众法皆万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