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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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洞庭烟波,玉人何处教吹箫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离开山门才一年,江山已经轮回变换。乘一叶扁舟,飘荡在洞庭烟雨。远处有琴箫相和,邈邈如烟。

    如玉的碧水,乳白色的烟障,凋落的桃花,戏水的野鸭,随风追逐的蝴蝶。远处湖心亭一点,有三五人影招招,琴箫邈邈。

    又逢故人。

    “大师,京都一别数月,应是安好无恙。”言语轻柔,如微风抚水,吹皱心神。

    寻声望去,正是京都匆匆离别的秦秋水,此时的她别于劫法场的英姿飒爽,一身白衣,亭亭玉立在烟雨中,清冷出尘。秋眸剪水,素手纤纤,轻抚琴弦。旁边长身玉立一位浊世佳公子,剑眉星目,手握洞箫,神采飞扬。端的是人影成双,琴瑟和鸣。

    我虽修行数百年,于情之一字却未曾参得半分,见眼前玉人成双,已有去意。遂道:“一别无恙,秦楼主安好。”说话的同时,双脚运起内劲让小舟缓缓偏离亭子,向外逝去。

    “大师可是要走?难道小女子的琴音就如此不堪么?”语气娇嗔诱人,眼神顾盼生波。说完还小女儿姿态萌发,秀美微皱,双足轻跺,纤手抚青丝。

    正所谓,“一笑倾城,再倾国,复倾人。”连我修了几百年的禅的人都是心神一恍,何如亭子中的那白衣公子?只见他形如木鸡,眼睛眨也不眨痴痴的望着身前女子。

    秦秋水见我目光专注,微窘,又嫣然一笑道:“大师,还请稍留,秋水有事相询。”

    我心里想着要走,小船却鬼使神差地慢慢靠近亭子,双脚也不由自主地走进亭子。既然已经入了亭子,索性也不矫情了,暗想“既无可避,该是天道注定。”如此想罢,渐渐坦然。却不知,一见倾城误两人。

    走进亭子,见那白衣公子还一副登徒子的痴呆模样,便起心作弄,出口喊道:“公子?醒醒,桃花开了。”

    “啊!什么?哪里?”白衣公子被我惊醒,不明所以。

    “呵呵,没想到大师方外高人也有孩童心性?”秦秋水以袖掩唇轻笑,玩心也起。

    “喔,呵呵,师傅叫我多行世间事,多参世间禅。我想,这不就是世间禅么?”我也是胡搅蛮缠。

    那公子见我们二人有说有笑,这才醒悟,眼前这和尚肯定在作弄取笑于他。不悦之色渐起,想到:自己堂堂浣花集三少爷,纵横情场,今日好不容易约到秦秋水于湖心亭赏景抚琴。却被一个无知和尚戏弄。越想越气,有心道出自己背景,好让那和尚自惭形秽。打定注意自信满满地对我言道:“在下浣花集白藏锋,家父白清浊。未曾请教大师法号。”说罢,还装腔作势的弯弯腰,点点头。

    我虽有顽心,却不曾与他计较。暗想到:难怪此人年纪轻轻,却能约到名满天下的映月楼主人,该是仗了他爹的名声才是。入世一年,见多了仗势欺人的,遂收起刚才的玩心,淡淡道:“原来是“浣花集”的少爷,和尚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白藏锋见我如此,又有秦秋水于一旁,也不好再发作。心里却是得意洋洋,更是眼轻于我。

    秦秋水见白藏锋借势压人,原以为身为“剑圣”子嗣的更当严于律己,却是如此衣冠小人,亏得自己还与他琴箫合奏。也是越想越气,又一贯的冷若冰雪。

    亭子虽小,三人的想法却是各异。

    “呀,”秦明月一声惊呼。原来他们来时所乘小船在说话间,已随风飘去很远。

    其实这正是白藏锋的把戏,系船的时候只是轻轻地搭在栏杆上,并未系牢。想着风将船吹走,自己刚好和秦秋水困于湖中央,到时虽不能如何,却是可以困得二人一时。

    如今被一个和尚坏了事,如何不气?又转头一想,自己浣花剑法虽羞于人前,浣花步却是小成,以往借着此风流身法,可是倾了半个洞庭的心,今日何不再行此招?让秦秋水能另眼相看,也让这井底之蛙的和尚见见什么是翩翩公子。想及此便对秦秋水言道:“秦楼主稍安,我去将船划回来。”也不待秦秋水答话,就运起真气,凌波踏浪而去,也算潇洒。可见其家学渊源之深。

    见白藏锋高兴离去,我和秦秋水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相视一笑。他怎知那船虽小却无帆,要被风在短时间吹出去那么远绝无可能。

    “大师。”

    “秦楼主。”

    两声齐出,秦秋水又是嫣然巧笑,我只得无语。暗想:自己怎的遇着她,似多了一丝留恋红尘?

    “大师,记得京都离别时,小女子曾言,日后若有幸再见,大师便直呼我秋水便是,江湖儿女,勿多计较。”发丝衣带被清风吹起,秋水为眸,远眺湖光山水,眼前女子如烟波般凄迷。

    “秋水,秋水,”心里默念,不觉想到前人有诗作,随口颂了出来:只有梅花似玉容。云窗月户几尊同。见来怨眼明秋水,欲去愁眉淡远峰。山万叠,水千重。一双胡蝶梦能通。都将泪作梅黄雨,尽把情为柳絮风。

    声音渺渺,读完,秦秋水却是呆呆地立在原地。似女儿柔情,又似巾帼英豪。片时才回过神来。不见喜怒,风轻云淡道:“没想到大师不只参得了禅,逗得了乐,连诗词也是信手拈来啊?”

    我自知失言,却也无话可说。两人便以沉默对沉默。好在白藏锋划着小船渐进。

    桃花轻于水色,匆匆一面,已注定离别。夕阳西斜,去留无意。

    我转身上了我的小船,解绳逾行。

    “大师,天色逾晚,不妨到浣花集小住,既是秦楼主旧人,浣花集自当礼遇周到才是。”语气诚恳,全没有刚才不可一世的气焰。

    我刚想婉言谢绝,却见秦秋水目光微冷地望着远方,远离人间烟火,虽凛然不忍亵渎,却有一丝悲凉。心下一转,笑着对白藏锋说道:“既然如此,就多谢白公子盛情相邀,小僧仰慕令尊大人许久,只恨未曾一见。”

    “大师不必客气,家父近日与秦楼主有事相商,得空我自会帮你引荐。”白藏锋又是彬彬有礼道。

    “如此,便有劳。”说话间,白藏锋已取了古琴向小船走去,我跟着,秦秋水目不斜视地也上了船。我和白藏锋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疑惑,不明所以。白藏锋划船离亭而去。

    船浆在水上轻摇,咿咿呀呀,两岸相隔甚远,青山倒映,碧水如天,残阳接水。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

    船行一路,秦秋水一言未发,如座云端。反而我与白藏锋逗趣连连,好感渐增。虽然初见白藏锋有些富家子弟的纨绔骄纵之气,想必白清浊教子严厉,没把几个儿子养得眼高于顶。

    原来闻名天下的‘五大派’之一的‘浣花集’就在洞庭湖边,依山而建。亭台楼阁,烟雨笼罩。山上百花盛开,一条青碧自山间带着片片落花流向洞庭。

    因是昏时,大多弟子下了功课,在花间或漫步赏花,或煮酒舞剑,怡然自得。见我们三人渡船行来,都热情的打招呼,我与白藏锋一一回礼。虽未见白清浊,见其一众子弟被教导得谦和有礼,想必本人更是风华无双,心向往之。

    “秦楼主,大师。游玩了半日,不妨随我到后堂先用些饭食吧,然后在安排大师夜宿。”

    “秦秋水依然淡淡不语。

    “如此,就多谢二公子了。”我道。

    三人向着后堂走去,这里显然是白清浊居住的地方,清幽雅静更胜前山,四周竹木掩映,百花烂漫。

    “三少爷回来了?主人和夫人正在后堂等你用饭呢?”一管家模样的老者慈祥的对白藏锋说道。

    “知道了,白叔。”白藏锋对此人很是尊敬道。

    “嗯,快去吧,我去前山教弟子晚修了。你吃完也速来。”说完缓缓向前山走去。

    “是,我马上就来,白叔慢走。”白藏锋对着远去的身影恭儆道。

    白藏锋见人影已无,才转过身来,边走边道:“二位可是疑惑?呵呵。”

    的确,堂堂剑圣之子怎会对一个管家如此公瑾?莫非?此人....。想到此人身份也是一惊。

    传言,浣花集每代传人在继任浣花剑主之前,都会亲自在一众师兄弟里挑一个剑侍,喂其秘药。身为剑侍须得终生守卫剑主,不得反心,否则受万剑穿心之苦。白清浊在十五岁剑道大成,十六岁败尽剑道大半高手,十七岁继任剑主,他便选了当时浣花集屈居第二的白清曜,却不曾喂其秘药。众人皆以为二人此后必定反目,然此后白清浊纵横江湖之时,身边总有一个神出鬼没的绝世剑客,每每救白清浊于危难,自己却甘愿如影子一样追随。时人常言:白清浊有两个影子,两柄剑,两条命。再后来白清浊登剑道第一,回山沉剑,此人也消失于世间。

    未曾想如此惊世剑客,便是眼前错身的花甲老人。

    白藏锋见我二人沉默,便兴致勃勃地讲了些他父辈的往事。原来,白清浊在回山沉剑之前,曾问过白清曜,言其年纪未老,剑法登峰。准其脱离剑侍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去闯荡江湖,扶危济困。然白清曜,折剑起誓,愿终生侍奉。白清浊感其情义,遂以兄弟相称,礼遇有加。众子嗣弟子更感其忠义,剑法高深,无不诚心尊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