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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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匪也 乐哉

    wed sep 28 12:00:00 cst 2016

    欧阳军被反绑着带到营寨,天寒地冻的,积雪有一尺厚,这么走着还真挺困难的。

    “给他解开!”江二娘笑着说,估计是已经说服江天烈了。

    “小子,不管你是干嘛的,到了我这儿山头上,你也别想着下去了,那,也别藏着了,开两枪给大伙看看,有本事,哥哥留你,没本事,老子现在就毙了你。”说着给欧阳军递了杆枪。

    欧阳军架起枪,带着一如既往的笑,“砰,砰,砰,”远处的三个小酒盅“啪,啪,啪,”的散落在雪地上。

    “我说你行啊小子,藏得够深的啊!”江二娘拍了拍欧阳军说道,然后又瞄了眼江天烈,抛起个铜钱儿,“再露露给姐瞧瞧。”

    “砰”随之铜钱裂成两半。

    欧阳军色眯眯的笑着说:“再露,姐就得看着不该看的了!”

    “老娘的便宜你也敢占!”说着一把夹住欧阳军的脖子。

    “姐,你可想歪了啊。”

    江天烈也哈哈大笑,周大炮抿着嘴在一边偷笑,敢情这长得俊的男人就是吃香,江二娘可从来没给他们这些人好脸色。

    “行呀,你这条命,哥哥留着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让我发现你是那两边派上来的奸细,老子就剁了你。”

    “你放心吧,当家的,小弟一没亲朋好友,二没仇家债主,您想我跟外头联系,我都找不着人。”

    “好,走了,喝酒去!”江天烈一把揽过欧阳军。

    貌似除了打家劫舍,土匪的日子就在喝好酒吃大肉中度过,这也许是欧阳军一直向往的日子,没有老爷子的板起来的那张臭脸,没有铁一般的纪律,没有絮叨的指导员,自由自在的,似乎只有大碗酒、大口肉、还有爽快的大笑。

    “来,大伙儿走一个!”江天烈举起大碗,“就算认下杨军这兄弟了。”

    长长的大桌子,坐了几十号人,都算是在山寨里有点名头的,欧阳军那几枪放的,也算给自己铺了条好道儿。

    一碗酒下肚子,欧阳军站起来,笑道:“小弟先敬大当家,谢当家的不杀之恩,”说着一饮而尽。

    “好,干了!”

    欧阳军又倒了碗酒,笑呵呵的看着周大炮,虽说这老山区不太地道,可怎么也算在这个年份给了欧阳军 一个栖身之所,“也谢谢二当家的,把我从山里捡回来,也是捡回我这条命。”

    老二也跟欧阳军碰了一碗。

    欧阳军一抹嘴,又倒上一口,你还别说,这小子角色转换得挺快,换上这身行头,马上从一个一本正经的军人,变成地道的小土匪,“再敬姐姐一碗,弟弟这命是你保下来的。”

    “好,你这弟弟,我认下了。”

    三碗酒下肚,欧阳军挺高兴的,可这会儿他却想起了他的战友,不知道一班得救了没有,也不知道老沈和冯箫宇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受伤,还有周海这小子,最不让人放心的家伙,出了事儿最先找不到北的就是他。

    江二娘拍了下欧阳军,“想什么呢,咱姐俩接着喝呀,想认姐姐,就这一碗哪成啊!”

    “好!”欧阳军又整整干了两大碗,这会儿这个high啊,什么任务啊,什么回到2012呀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酒貌似自古以来就是神奇的东西,它能在很短的时间拉进距离,这会儿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跟欧阳军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你敬我来我敬你!

    一大睡醒来,也不知道是谁把醉得昏天暗地的欧阳军扶到厢房,伸了伸小胳膊小腿,身体状态不错,当年(2012年)滚下山的伤似乎已经痊愈,欧阳军走到外面,天上飘起了雪花,透着阳光,在这片大山深处别有一番景致,要说这小子心大呢,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看天看景呢。熟不知有伙儿人都要炸开了锅了!

    “那,天冷儿,进屋换上。”江二娘塞给欧阳军几件厚实的衣服,看着欧阳军的小表情,江二娘用胳膊碰了碰他说:“哟,咋了,感动了?”

    “嗯,感动了,我听说山里的胡子凶,我到没发现。”这可不是听说的,完全是国民教育的各类书籍中看到的,土匪往往以反面形象出现,不过近些年也算给平了反,多少有些优质胡子被搬出台面上,可这份差事听起来的确没那么顺耳,如果有的选,可能真的没人愿意顶着土匪这么个头衔到处逛荡。

    “要说土匪没干过打家劫舍的事,鬼都不信,原来真是祸害了不少人,可抗战那会儿,我们也知道自己是中国人,该干什么啊。可世道是这样啊,没办法,地主老财的劫完了,实在没办法也得跟老百姓下手,这寨子里哪个愿意当土匪、愿意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不都是从老百姓过来的,被逼到这份儿的,能有什么办法。”

    “我理解,可山下的老百姓未必会理解吧,他们哪个听说土匪来了,不紧闭大门,吓得混身哆嗦!姐,你要是信我的,就把寨子散了,大家都回家好好过日子。”

    江二娘用质疑的目光注视着他。

    “你放心,我不是什么说客,可你真想他们一辈子当土匪吗?”

    “那你说他们还能干什么?没田没地,没房没产的,回家?山下哪还有他们的家啊!”

    欧阳军笑了笑,突然感慨着说:“也是,好像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行了,不说这些了,等到开春了,到时候姐带你到后山打猎去。那地方你一定喜欢。”

    “嗯!”

    欧阳军看着漫天的雪花,想想现在这日子,也是难得的自在,是不是像有些人形容的,当你学会了破罐子破摔,你会发现世界豁然开朗。

    转眼到了1947年春,所谓春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城。

    山里的春天,来得晚,直到4、5月的时候山雪才慢慢化尽,千枝绽绿、万物争春,猫冬的动物也时而追逐嬉戏、时而耳鬓厮磨在山涧蹿腾着。

    “哈!”欧阳军一甩缰绳,好久没找到这种春风得意,塞外驰骋任我行的感觉。

    江二娘也骑着马,笑呵呵跟在欧阳军身后,看着他满山遍野的跑,这几个月她在欧阳军身上发现超乎年龄的洒脱自在。

    欧阳军停下来,在溪边撩了几下水,透着丝丝凉意,心里说不出的畅快,他像是突然挣脱了原有的身份,随之也抛开原有的束缚,原来的轨道,无比自在。

    “怎么样?敢不敢跟姐比比,看谁打的猎物多。”

    “行呀。”说着看了看江二娘,“对了,今天怎么没见二当家的?”

    “这不开春了嘛,该下山办粮了。”

    欧阳军皱了下眉头,“这时候下山?”

    “嗯!怎么了?放心吧,老二小心着呢。”

    “姐,咱不是说好嘛,不再祸害老百姓,一开春儿,咱就自给自足。”

    “姐明白你的心思,也跟他们讲了,谁敢乱来,回来老娘就崩了他,可你也为他们想想,这些人做惯了,到时候了手就又痒痒了。”

    “二岗山的事儿还不是教训吗!”欧阳军抖了抖水,收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黑着脸说。

    一个多月前,这一带最著名的土匪窝二岗山,三百多个胡子,有着相对精良的装备,被八路军剿了,也就是解放军的前身,不过这时候大多数人还习惯称之为八路军,对于解放军这一称谓的由来党史界和军史界都有不同的说法,一般有争议的问题我们就不做讨论了。再说说二岗山,山势纵横交错,崖壁深涧,绝对的兵家必争之地,二岗山上的土匪本以为高枕无忧,谁曾想落了个全歼的下场。至从欧阳军在山上住下,就一直对这些不以为然的土匪说教着,他现在发现自己也有了做指导员的潜质。

    “行了,咱不说这些了啊!”

    “这回剿匪是来真格的,就咱这寨子,能抗得住吗?”

    “看,臭脾气又来了,跟我发哪门子火呀,大不了,咱投老蒋去!”

    “姐,你觉得老蒋能帮我们嘛?就算我们投了国军,别说我们不是他的嫡系,连正规军都不算,真有什么事,我们最多算炮灰。”

    “再怎么说老蒋那儿都是正规军,起码有个保障。”

    正规军,说起来抗战初,他们的确培养了一批批优秀的军官,不过终归是森林大,到了这个年月,保不齐什么鸟都混进来了。

    “保障?你不是想指望着他给你发军饷养家吧,他招安了一批又一批不务正业的土匪,你去看看,现在还哪有正规国的样!他又能拿什么保障我们?”

    欧阳军真想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老蒋最后败了,败得还很惨,全国人民都知道,可这会儿他能说清楚吗!

    “正规军?我问你,现在中国什么人最多?”欧阳军索性坐在溪边,自问自答着说道,“穷人,农民,最受穷苦的老百姓,共产党团结的就是这些人,都说哪里压迫最重哪里反抗就最激烈,抗日的时候他们被逼的满山跑,可老百姓还愿意帮他们,为什么,因为跟着他们有盼头,有希望,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至少现在老百姓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有句老话儿:得民心,才能得天下。”

    “小子,姐还是低估你了啊,早知道你不是个猎户。”

    “姐,我跟现在的两党派没有一点关系,所以你不担心我是哪边派上来的,可我们得为寨子里这些人想想,我们两百来号人,还包括那些家眷,那些连枪都没开过的女人。如果真的打起来,我们就一条路,死!当土匪的都不怕死,可咱不能明知道是死路一条还硬往里钻吧。”

    “姐当然知道你不是奸细,你说的这些,姐也都懂,可这事儿咱也不是提了一回两回了,这些人都不想走,铁了心呆在山上。”

    “那也不能再下山去抢!人家不动我们,是因为我们平了几个祸害百姓的寨子,表明了态度。”欧阳军真是火了,他不想知道这些土匪以前干着什么勾当,可至少他来了,这些人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更有真心真意对他好的人,所以他不能看着这些人出事儿。

    “行,行,行,就这一回了,他江天烈要是不同意,我就跟他闹。”

    看着江二娘夸张的表情,欧阳军也笑了,这个认下没多久的姐姐,不但保住了他的命,还事事顺着他,照顾他,“走了,打点野味给大当家的做下酒菜,不喝酒怎么谈事儿啊!”

    江二娘搭着欧阳军的肩膀,满面春光的牵着马,哼着小曲。

    “连长,你看,就是他们!”二虎趴在山路边的草丛里,嘘声说。

    “这回咱跟住了,让他们这些个土匪也知道知道,不是躲进山里就没事了。”

    “是!”

    周大炮和三得瑟一行人,带着些“收成”美滋滋儿的走在山涧的小路上。说白了,在村庄周围还有些不愿意被解放的老财主,倚仗着各方面的关系衣食无忧的过着小日子,不过这些人时而会被土匪骚扰,把他们逼急了,就去告一状,可那会儿国民党也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管他们,所以遇着硬的寨子,他们也不得不放点血!

    看着三得瑟的脸,笑成一团,周大炮不屑的说:“就那么点事儿,能高兴成这样,还有点出息没?”

    “你还别说,那过气儿地主老财还真有艳福呢,就他那两小媳妇,你还别说,真带劲。”

    “回去一个字儿都不准提,说了不准进村,还他么往里钻,要不老三非毙了你不可。”

    “这事儿放在前几年那老家伙还没从了共*产党,还不得跟咱撂挑子死磕,现在跟个赖巴猫似的,再着说了三当家的现在哪有心思啊,说是认了个弟弟,我怎么就不信了。”说着还特意给周大炮抛了个媚眼。

    “行了,越说越不靠谱了。”周大炮训斥着白了眼三得瑟。

    “要不是前一振儿那小子收拾了几个小寨子,我还真以为他是吃白饭的呢。”

    “你别说,这小子鬼点子多,那几场仗打得真叫漂亮。”

    “这小子怎么看都像正规军啊,做起事来有板有眼的,可大当家的怎么就不让他当“水香”?”

    “水香”其实就是山寨里专门负责管理站岗、放哨、设卡子、换岗这一类的“战略”部署。不但要对自己的营寨周边环境了如指掌,更须熟悉些战事防御措施,往大了说得排兵布阵,不过,对于江家寨这种小窝点,平时也真犯不上搞那么大阵势。

    “他上山的日子浅,那些是迟早的事儿。”周大炮赶着马车,悠哉悠哉的逛着。

    一行人正准备沿山路向深走,刚进半山转弯处,小色子(估计打不打麻将的人都应该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周大炮,小声说道:“二当家的,好像有尾巴。”

    “小色子,给爷唱两句吧!”

    看到周大炮的神色,小色子也知趣的唱起来,大炮悄声跟三得瑟说道:“到了上面,把尾巴甩了。”

    “嗯!”

    自以为无声无息的跟在他们身后的二虎笑着说:“连长,您看,他们还美呢。”

    “小心点,找到这伙土匪的老家,通知连队,一窝端了他们。这附近除了二岗山,就属江家寨算是大点的土匪窝,不过江家寨一直都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我看应该是被打散的二岗山余匪。”

    “不好说!不管他们是哪个绺子的,今天他们是犯到这儿了。”二虎有些兴奋的说,他是地道的穷苦人出身,小时候家里常被当地的土匪胡子祸害,所以对这类人绝对没一点好感。

    “你小声点!”

    “嘿,嘿嘿!”二虎憨厚的笑着。

    正说着,发现周大炮一行人转个弯不见了,二虎和连长忙搜索着寻找起来。

    “连长,在那边!”二虎指着不远处的另一条山路。

    “走,跟过去。”

    另一方面,小色子这个从小在深山里长大的孩子,带着几个人左弯右绕终于把尾巴甩掉了,可没曾经,这两个战士本着掘地三尺的原则,竟又跟上了他们。